27

乳白色的燈光極為柔和,從天花板上鋪展到房內每個角落,在安靜的空間裏暈染出一種讓人悸動的溫馨。

被燈光籠罩的蘇清讓閉目坐在沙發上,身體微仰往後靠着,一只手放在腿邊,一只手則随意搭在扶手上。

他薄唇輕抿,好看的眉頭微蹙,大抵是這樣的姿勢睡的并不舒服。

南淮站在門口看着他,有些怔然。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之前那一套,已經有些皺皺巴巴,他一向是個挑剔的人,卻連着兩日都沒有顧上換衣服……

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沒有回家嗎?

許是感覺到了注視,蘇清讓微微一動,睜開眼睛,他睡的迷迷糊糊,一直處在半夢半醒間,眼下還有些不太清醒,目光迷離的看向南淮,一會兒後逐漸清醒過來,“你醒了?”

他站起來,走向南淮,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體溫正常。什麽時候醒的?”

他的動作親昵而自然,手心溫暖幹燥,讓人恍然間生出一種本該如此的錯覺。

當他的手離開她的額頭時,她才反應過來,“剛醒。你怎麽在這裏?”

蘇清讓不答,繞過她走進卧室,再出來時手中端着那杯清水,去廚房兌上熱水,再遞到她手中,“嗓子都啞了,先喝水潤潤。”

南淮确實渴了,她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蘇清讓看着她喝完,問道,“還要嗎?”

她的茶杯并不大,她又渴的厲害,一杯水明顯不夠,她想自己去倒,卻被蘇清讓劈手奪下杯子,“去坐着。”

南淮怔了一會兒,走到沙發那裏坐下來。

不一會兒,蘇清讓從廚房再度出來,将水遞到她手裏,這次她只喝了半杯便再喝不下去。

順手放在了桌子上,正要說話,蘇清讓卻問道,“喝好了?”

南淮點點頭,就見他随手端起她的杯子,将剩下的半杯水喝了個幹淨。

他的動作太自然了,臉上神情自如,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也似乎沒看到南淮驚愕的眼神。

他喝完後舒展了一下身體,這才看向南淮,見南淮張唇欲言,他不緊不慢的先開口道,“急什麽,先吃飯,”他瞟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滿,“你不餓,我也快餓死了。天大的事等吃完飯後再說。”

他從廚房端來一只砂鍋,又拿來兩只碗,砂鍋蓋子一揭蓋,居然是一鍋野菜大米粥,火候掌握的極好,大米熬的軟而不爛,碧綠野菜顏色未失,清香撲鼻,襯着蒙蒙的白色熱氣,十足勾人食欲。

這只砂鍋并不是南淮家的東西,但現在這個問題并不如看着這樣一鍋粥更讓她驚訝,她擡眼看向他,覺得頗不可思議。

蘇清讓垂眼盛粥,閑閑道,“別這麽看我,不是我做的。”

盛好一碗放到南淮面前,把勺子遞給她,“兩個小時前去附近飯店弄來的,一直放在廚房溫着在,現在吃剛剛好,快吃吧。”

南淮已經兩天沒吃任何東西,現下看到食物,才覺饑腸辘辘。

蘇清讓也餓了,他幾乎也是近兩天沒怎麽吃東西,見南淮低頭一口一口吃的香,他淡淡勾唇,也開始喝粥。

都餓狠了,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只專心對付碗中食物,等終于吃好時,才發現一鍋粥已吃的見了底。

南淮要收拾一下碗筷,蘇清讓伸手攔住了她,“先放那兒。”

吃飽後南淮的精神稍足了些,蘇清讓黑眸定在她面上,“你不是有話要說?現在可以說了。”

南淮往後坐了坐,身體靠在沙發上,輕聲問道,“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我沒走遠,看到他走後我就返回來了。你一個人在家裏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不放心。”蘇清讓說的坦坦蕩蕩,就好像他 本應該就是關心她的身份。

南淮神色複雜的看着他,也許是她高燒後思維混沌了,她總覺得這次送她去醫院後他的态度有了很大轉變,好像私自做了什麽決定,而這個決定如同他的性格一樣,恣意妄為到不需要別人的首肯。

她半響沒說話,蘇清讓就有些不耐,“沒別的要說的?”

他從來不是個耐心十足的人,如果不是顧及到她的身體,只怕從她一醒來,他就要讓她解開心中疑惑了,能忍到現在才問,已屬罕見。

南淮移開目光,“沒有。”

她保護着她的秘密,不肯輕易示人,防禦着外界的窺探。

蘇清讓涼涼的看着她,卻沒有動氣。

桌上有他之前放上的煙盒,他随手抽出一根,并不點燃,只放在指尖把玩,一雙黑眸卻并不放過她,“你沒有,我有。你仔細聽好。”

“離開那個男人,他不适合你,也配不上你。”

“上回說這句話時,你沒當真,更沒聽進心裏,這次你聽好,我不管你們現在兩個到底是什麽關系,馬上結束掉,你的人生不應該與他那樣的男人有糾纏,他只會讓你受委屈“。

蘇清讓從來就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話已至此,他毫不避諱對周少堂的看不慣,“跟這樣的男人扯上關系,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相反還會被他拖累。”

他一向毒舌,這番話其實還留了情面,根據這些時日他看到的周少堂的所做所為,周其實都不算個男人。

嗜堵成性,打架鬧事,醉酒生事,樁樁都要南淮一個女人去善後,

而南淮生病發高燒時,他卻一無所知,留她一個人燒了整整一天…

在醫院裏那些醫生護士責備他時,他一一受下了,而後來他對南淮的病情漠不關心,卻糾纏在一道毫無價值的破門上,這樣的男人讓他鄙夷也替南淮寒心,如果不是南淮拉着,他說不定會打死他。

蘇清讓盯着南淮蒼白的臉頰,加重語氣,“離開他,他不适合你。”

南淮靜靜聽着,等他說完,她才及淡的笑了一下,“那什麽樣的人适合我呢。”

仿佛已料到她會這麽問,蘇清讓極快接口:“我這樣的。”

南淮安安靜靜的看着他,并不言語。

蘇清讓在這沉默中停下手中動作,眼裏迅速染上些怒氣,卻并沒發作出來,“南南,做人不能沒良心,時至今日,你還懷疑我對你不是真心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南淮目光一閃,輕聲卻清晰的說道,“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比你了解我自己,知道誰才是真正适合我的人。”

蘇清讓又氣又惱,将手中香煙揉成扭曲一團,恨恨丢進垃圾桶內,“那就告訴我原因,我就不信這世上只有他适合你。”

他重新抽出一支煙,“死也要讓人死的明白,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就不走了。

他還有如此無賴的一面,卻讓南淮覺得有些心酸。

兩人面對而坐,中間只隔着一張小小茶幾,幾乎是盡在咫尺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讓她能更清楚的看見他眼中的紅血絲,眼下也有肉眼可見的黑眼圈,青色胡渣星星點點顯出幾分憔悴。

他一定很疲倦,在醫院照顧她一夜幾乎一夜未睡,今天又在這裏待了一天,她睡的沉,他坐在沙發上只怕卻沒怎麽睡好。

他最應該做的事應該是好好洗個澡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可現在他卻硬撐着坐在她面前,執着的要一個答案。

她其實何德何能受他如此青睐呢,他到底有多認真她實際并不願去掂量,于她而言,他即使只有一份真心,她也會覺得感謝。

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即便她不能消受他的心意,但看着他固執的模樣,她也生出一種無可奈何。

罷了罷了,就告訴他吧。

那其實并算不得什麽秘密,只不過是她心頭的一道傷口,即使她不去碰觸,那道傷口也永遠不會愈合,再痛一次又何妨,如果能讓他明白自己的苦衷知難而退,她也沒什麽怕的。

可是,要從何說起呢。

靜了好一會兒,南淮才緩緩開口,“我的媽媽死的時候才四十多歲,很年輕,她死于阿爾茨海默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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