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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京城炎熱無比,驕陽炙烤着大地,好似連空氣都要灼燒起來一般。
麥冬端着碗冰酪匆匆進了屋子,可饒是她走得快,這一路從廚房将東西端回來,碗裏的冰酪也已經融化了小半。她将帶着涼氣的碗放到了軟榻旁的小幾上,說了聲:“小姐,冰酪送來了。”
軟榻上卧着的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穿着一身輕薄襦裙,儀态慵懶,眉目如畫。她本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了眼睛,眼波一掃便如盈盈秋水,惹得心生漣漪。
麥冬下意識低下頭去,只将小幾上的冰酪又往前推了推。
喬玥見到冰酪,漫不經心的眸中頓時閃過一絲光亮,當即起身端過了碗——并非喬玥貪嘴,實在是她體質偏熱,一到夏日便難捱。如今正是六月最熱的時候,她連門都不敢出,窩在這放置着冰盆的室內仍覺心浮氣躁,便很想吃些冰的壓一壓火氣。
冰酪已經快化了一半了,喬玥見了略微可惜,不過也未責怪麥冬什麽。而當涼絲絲的冰酪入口,那些可惜,那些燥熱,便都随之消散在了口腔中。
喬玥含着冰酪,微微眯起眼睛,整個人都洋溢着滿足與幸福。
然而這滿足并未持續太久,那整碗的冰酪她也只來得及吃下一口,下一瞬她手中的碗就被人奪了去。而這猝不及防的變故也驚住了喬玥,驚得她一雙鳳眸差點兒瞪成貓眼。
“砰”的一聲,冰酪被喬夫人重重放回了小幾上。
喬玥見是親娘來了,下意識便縮了縮脖子,然後又趕緊沖她娘露出了個讨好的笑:“阿娘。”
只可惜這時的讨好并沒有什麽用,喬夫人戳了戳女兒的額頭,唠叨仍舊如期而至:“你又偷偷吃冰酪,阿娘怎麽與你說的,你都忘了不曾?這冰東西女子吃多了可不是好事,往大了說與将來子嗣都有妨礙。如今你也不是什麽小孩子了,還這麽貪嘴像什麽話……”
絮絮叨叨說教了許久,都是老生常談的話了,喬玥閉着眼睛也能猜到她娘的下一句會說什麽。可那又如何呢?這樣的天氣,不弄點冰吃吃,她非熱死不可!
喬夫人訓教了半天,一轉眼就見女兒神游天外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要動手教訓教訓,又舍不得碰女兒一根手指頭,最後只得沒好氣道:“你就作吧,也就這幾月了,等回頭你嫁了人去了夫家,看誰還這般縱着你!”
喬玥聽到這話,臉色就是一垮:“阿娘,我還想在家多陪陪你和阿爹,晚點成婚……”
“你做夢!”喬夫人斬釘截鐵的否決了。
別看喬夫人訓起女兒來毫不客氣,而且一副将人早嫁早好的模樣,但其實這個家裏就沒人不寵着喬玥的。身為尚書府裏唯一的千金,無論爹娘還是三個哥哥,包括那個比她還小三歲的弟弟,全都對她千依百順。也就是如今她婚期近了,喬夫人才會想着約束她一二。
畢竟成了婚,到了夫家,便再不是閨中被人寵着的嬌小姐了。而喬玥這千嬌百寵長大的小脾氣,若是到了夫家還不知收斂,将來只怕有的她苦頭吃!
類似的話喬夫人已不是頭一回與喬玥說了,以至于她聽得多了,對婚事原本七分的向往,如今已是連三分都不剩。若非人人都要經這一遭,她當真恨不得就此留在家中,這輩子都不嫁人才好。
可惜,這念頭也就只在心中想想,說過一回還被她娘罵了,就再不說了。
喬玥恹恹的,瞥一眼碗裏的冰酪,這會兒已是全都融化了。她沒了興趣也沒了食欲,整個人的精神頭都萎靡了似的,往軟榻上一窩,便像只蔫頭耷腦的貓崽,無端端透着幾分可憐。
喬夫人最是看不得她這模樣,親娘的心霎時就軟了下來:“行了,別擺出這副模樣給我看了,婚期都訂下了,還能因為你不樂意就改不曾?”說完又循循善誘:“其實許家也還不錯,尤其你與常青也算自幼相識,等将來你倆成了婚,也總比嫁去不知根底的人家要好。”
喬玥聞言不由得想起了許常青——他爹是禦史大夫,與喬尚書相比也就低了半品,兩家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甚至早年在定親的時候,許家比起喬家來門第還要更高些,只是喬尚書官運亨通,喬家幾個兄長也都出息,這些年才漸漸趕超了許家。
而抛卻這些背景不提,許常青本人也算是優秀。生得風度翩翩不說,還頗有才名。不過十七八的年紀,已有了舉人功名在身,只等下一科春闱便要下場,據說把握還不小。
以當今世人的眼光來看,這樣一個夫婿已是不差了。
喬玥當然也不是嫌棄許常青什麽,甚至在偶爾見面時,兩人的相處也還算融洽。只是聽多了她娘的“危言聳聽”,她便對成婚這件事生出來許多排斥來。
當此情形,喬玥也不願多說,敷衍的應道:“是是是,阿娘說的是。”
喬夫人也不是頭次見她這般态度了,頓時有些無奈:“你可真是……也不知你這丫頭是怎麽想的,當初不還挺喜歡你常青哥哥的嗎?”
喬玥聞言腹诽:許常青是好,但我不是被您吓着了嗎?
喬夫人自然聽不見女兒的心聲,接着又說道:“罷了,情分總還是相處來的。正好丹陽長公主下了帖子,過兩日便要邀京中才俊和閨秀去游湖,順便舉辦詩會。常青素有才名,定會受邀,到時候你也去,你倆還能再見上一面。”
這樣的游湖詩會其實跟相親沒兩樣了,丹陽長公主如今年歲不輕,就有了個做媒的愛好,促成一對都是美談。不過除此之外,已經定親的未婚夫妻趁機見面相會,也是約定俗成的事。
原本懶洋洋的喬玥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只那眸中卻沒多少驚喜。她下意識往大開的門外瞥了一眼,燦爛到耀眼的陽光正炙烤着大地,不用出去她都知道那外面有多熱!
這樣的天氣出門,喬玥想想都覺得肝兒顫,于是忙道:“阿娘,別了吧。”
喬夫人卻擺擺手,順便白了她一眼:“別什麽別?就你成天窩在家裏,懶洋洋什麽都不想做,像什麽話?要麽過兩天給我出門,要麽就乖乖待在家裏繡嫁衣,你選一樣吧。”
喬玥可憐巴巴:“阿娘,我這是苦夏……”
親娘默默瞧着她,眸光淡淡,不為所動。
喬玥嘆口氣,只好将游湖的事應承下來。畢竟比起繡嫁衣,游湖只是出去玩一天而已,嫁衣的話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能繡好。她還是別自讨苦吃了,而且說不定湖上也沒那麽熱呢?
這時的喬玥還只苦惱着天熱,完全沒想過這一場游湖最後會變成怎樣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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