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魚兒入網

這天放學, 呂潛去了補習班。出乎意料的是，喬陽沒有坐在原本的位置, 而是獨自坐在教室後面。呂潛遲疑一下, 走到他身邊放下書包，不想喬陽擡頭就吼他：“你幹什麽？滾一邊兒去！”

呂潛下意識拿起書包縮着肩膀就走, 可心底的好奇促使他停下來。今天的金發少年看起來跟前兩天截然不同, 之前這人看似兇惡、其實周身萦繞着一種謎一樣的蠢萌氣質，不難接觸反而有些可愛, 今天卻像在自己周身豎起一道圍牆，粗暴地拒絕別人的窺探。

問題是作為一名黑客, 最喜歡的就是窺探別人包裹在厚厚的防護牆下的秘密。一股勇氣催動呂潛挪動腳步, 以一種令他自己難以想象的強硬态度, 硬是坐到了喬陽身邊，低聲詢問：“你跟這個補習學校的校長是什麽關系？”

喬陽趴在桌上，臉埋在胳膊中間, 嘴角隐晦地勾起，露出一個不被任何人察覺的微笑。

這天的補習課, 呂潛聽得魂不守舍，本來準備下課後繼續追問，誰料今天一下課就閃的人變成了喬陽。呂潛眼睜睜看喬陽撐桌跳過障礙, 小馬一樣沖出教室，一瞬間就沒了蹤影。

第二天也一樣，呂潛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提出疑問，都被喬陽無視和躲避掉了。

第三天, 下課鈴響起，喬陽站起來又要跑，呂潛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無論如何不撒手了。

喬陽不耐煩地掙紮：“我的事跟你沒關系，你憑什麽過問我的隐私？”

“我只是關心你呀！”謊言脫口而出，假得呂潛自己都臉紅。

喬陽的表情卻瞬間柔和下來，緋紅出現在他的臉頰上。金發少年恢複了初識時的蠢萌，撓着頭低聲說：“胡說什麽呀真肉麻！不過……既然你那麽關心我，那麽告訴你也無所謂吧！”

兩個少年再次來到之前的快餐店，又是兩杯可樂和一份薯條。喬陽啜口飲料，坦露出自己防火牆後的秘密：“我跟補習學校的校長韓墨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哎，我們家的事兒其實是個挺狗血的。我爸爸跟韓墨的媽媽離婚後，娶了我媽生下了我。我爸是白手起家的暴發戶，在我的印象中，他工作特別忙，很少回家，也不關心我。小時候我媽總跟我說，只要我乖，爸爸就會常回家陪我。所以我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學習認真，從不闖禍，就希望能換來一點父愛，爸爸對我愛搭不理，我就覺得自己還不夠努力……直到幾年前父母吵架我無意間聽到，才發現我還有個不同母的哥哥。他随母姓，是我爸的第一個兒子。那男人不是沒空照顧家庭，只是不想照顧我媽跟我。他對韓墨可是操碎了心，那人大我六歲，私生活淫靡混亂，成績很爛考不上大學，我爸也不生氣，出錢給他做生意，就這樣韓墨還經常賠錢，得讓我爸給他收拾爛攤子……

“明白我爸有多疼韓墨之後，我才意識到從前地自己有多傻逼。其實無論我多麽努力，我那位好爸爸都不會多看我一眼。至于我媽，她心心念念都是從韓墨她媽那把男人搶回來，根本不在乎我死活……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勉強自己做個好孩子，放任自我變成了現在這樣。”

呂潛吃了兩根薯條，想了想問：“原來如此……那怎麽會到你哥的補習班來上課？”

“都是韓墨搞得！我不良之後，媽天天對着我爸哭，哭得我爸特別煩。韓墨一看就給我爸分憂解難，說什麽都是我原來的學校環境不好，他知道這邊有個有名的補習學校，可以讓我過來上課。為了補習方便，最好也轉到附近的中學當做重新開始。我爸一聽相當感動，直接給他出錢把這補習學校買下來了！呸，要我說，他就是那我做筏子多撈一處産業！就我那傻爹吧，被他騙得團團轉，還覺得我們兄友弟恭，讓我好好聽韓墨的話，他一定會照顧我。”

“照顧，你知道他怎麽照顧我的嗎？讓我到二十六中門口發傳單，把我當打雜的小工啊！我還沒進學校呢，臉面都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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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學籍已經調檔，卻一直不到學校報到的理由？”呂潛若有所思地點頭。

喬陽卻問：“你怎麽知道我學籍調檔了？”

“啊，這個……”呂潛一時慌張非常，快速扯了個原因，“我前天不是看到你在校門口跟韓墨吵架嗎？都準備去上學了，學籍肯定已經調好了……”

“哦，也是。”喬陽傻乎乎地接受了這個解釋，讓呂潛輕松了口氣。

共享秘密是拉近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最好方式。喬陽傾訴完自己的事兒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走，再點倆漢堡，還是我請客！以後咱倆就是哥們兒啊！我的事兒別到處說！”一邊說，一邊環住呂潛的肩膀拍了拍。

呂潛先是被吓了一跳，因為就連家人都很少對他做如此親密的動作，照顧他的爸爸沒有那麽細膩的表達方式，忙碌的媽媽根本沒空抱他……他不由自主地抿起嘴角，心情前所未有得愉快，不僅因為探究到了想知道的秘密，還因為跟一個可愛的人成為朋友：這種感覺，挺不錯的。

墨陽衆人的心情也非常不錯。喬陽一回到奶茶店據點，就聽到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很好、很好！”教授率先開口，“從呂潛盯着你的手這個細節覺察到他對你的懷疑，及時彌補計劃中的漏洞，還抓到了他的性格弱點加以利用，這套連擊做得非常巧妙！”

“是啊！感覺小喬已經摸到門道了……”老秦也真誠地贊嘆。

就連兔兔都難得露出一個笑臉，對喬陽豎起大拇指。

最後韓墨總結陳詞：“非常不錯，保持下去，魚已經往網裏游了。”

喬陽表露出幾分得意，笑容燦爛，他伸了個懶腰說：“謝謝鼓勵！作為獎勵，今天就讓我第一個洗澡吧！”說完，身手矯捷地竄進浴室，把兔兔不滿的抗議關在門外。

浴室內，喬陽雙手支着洗手臺，望向鏡子中自己的臉，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淺、消失。他眼前不斷閃過今晚呂潛臉上的淺笑：那個男孩真的開始信任我了……可我卻在騙他。他關心我，把我當朋友，我卻只想把他引入騙局……喬陽，你這個騙子。

“咚咚。”敲門聲傳來，韓墨在門外說：“小太陽，你忘了拿睡衣。”

喬陽拉開門，就見韓墨微笑着站在那裏，一手抓着他的睡衣。兩人四目相對，他一臉了然地擡手揉了揉喬陽的頭發：“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喬陽沒有接下睡衣，反正大力地将人拽進洗手間，關上門把韓墨推在門上，俯身抵住韓墨地肩膀：“讓我靠一會……就一會兒。”

韓墨沒吭聲，伸手環住喬陽的後背，安靜地支撐起對方的矛盾、愧疚與疲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陽心很累，很需要使勁兒抱抱墨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