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有了心的布娃娃

“所以……”迷城網吧的豪華六人包間裏, 喬陽聽兔兔訴說自己跟韓墨的過去，見她說着說着停下來再不吭聲, 忍不住發問：“你提供自己的故事作為我觀點的佐證？墨狐貍見義勇為幫你報複了你繼父, 這還不算耐心溫柔又善良？”

兔兔回神，呲牙一笑：“是啊, 他幫我報複了那個畜生, 就像他計劃的一樣。老秦假扮成警察勾引我繼父賄賂，繼父拿不出那麽多錢只能挪用公款, 被發現于是坐牢……”

喬陽點頭，剛想說話, 就聽兔兔繼續道：“警察以這個案子為切入點, 發現我繼父所在的事務所賬目有問題, 牽扯到很多刑事案件，他們一直在偷偷賄賂警方和檢察官，于是事務所的老板也被抓了。非常巧合的是, 那個老板是我同宿舍女生的爸爸，那女生媽媽生病住院、爸爸又被抓了, 整個人六神無主、決定找她爺爺幫忙，韓墨作為我的‘男朋友’，提議由我們倆陪她去見她爺爺。她爺爺很有錢, 住在臨市的深山裏，那棟房子如果沒人帶路恐怕誰都找不到。”

喬陽心中湧起很奇怪的感覺。

兔兔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們在宿舍女生的帶領下找到了她爺爺，在他家住了一夜，當天晚上那老頭兒就死了, 警察來了說上吊自殺——可他怎麽會自殺呢？他明明已經籌錢準備第二天就為自己的獨生子請律師了。”

“你什麽意思？”喬陽十指交叉，由內而外地感覺一陣寒冷，“你想說那女生的爺爺是韓墨害死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墨狐貍的爺爺是神鬼奇騙韓七鑒，這個你知道吧？”兔兔問。

喬陽點頭。

“墨狐貍的爸爸卻是一個普通人，現在已經死了，這個你知道嗎？”

喬陽點頭，想起楊天河在貫城機場告訴他的事情：韓墨的爸爸被韓墨爺爺的仇家逼得上吊自殺了，韓墨将仇人們騙得走投無路只好上吊自殺……等等，上吊自殺，莫非？

兔兔繼續說：“那你知道墨狐貍的爸爸是怎麽死的嗎？是韓七鑒的仇人害死了他。那些人将墨狐貍的爸爸逼得上吊，墨狐貍就把他們也逼得上吊……”

“你說是阿墨當面逼他上吊的？”喬陽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阿墨是殺人兇手？”他此刻完全慌了，連昵稱都從嘴裏跑了出來。

雖然早就從楊天河嘴裏聽說韓墨“背負了四條人命”，可喬陽總覺得韓墨跟殺人犯有本質區別。在他想來，韓墨只是行騙，那些人選擇自殺、不過是想通過死亡來逃避法律制裁……

可現在兔兔告訴喬陽，韓墨就是殺人兇手。他通過扮演兔兔的男朋友，端掉了仇人兒子的律師事務所，讓仇人的孫女給自己引路找到了藏在山裏的仇人，并且在當天夜裏殺害了對方！？

韓墨不是喬陽腦補的以騙行俠的好人，不是如楊天河擔憂的那樣随時可能步入邪路，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而是打從一開始就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把跟他爺爺韓七鑒的約定抛在腦後、早就站在了邪路上的殺人犯？

“不然呢？”兔兔看着喬陽備受沖擊的樣子，快意地笑了，毫不猶豫地繼續打擊他：“那是他殺的第四個，在此之前他已經動過三次手，老秦一直跟在他身邊，不信你問老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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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不好這樣說……”老秦一臉為難，“墨、墨狐貍就是跟他聊了聊……是他自己……”

喬陽的牙齒輕輕打顫，從沙發上站起來，難以自控地在包間裏團團打轉。

兔兔聲音輕快得好像在唱歌：“怎麽，我們的小太陽、溫柔的小天使心碎了、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了，是嗎？你心中的阿墨早就手染鮮血了，他的溫柔善良只是利用別人的手段而已。黑暗世界才是他的歸宿，墨狐貍才是他的真相。他跟我是一樣的，不懂什麽是愛，對這個世界充滿厭倦。他也病了，他根本沒有感情……他利用我報複仇敵、利用我籠絡教授為己所用，這就是墨狐貍，強大得玩弄着一切！”

喬陽下意識搖頭，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在那雙讨人喜歡的杏眼裏看到了病态的狂熱以及不易察覺的……痛苦？為什麽會痛苦？喬陽寫慣了愛恨情仇的大腦下意識反饋出一個答案，他脫口而出：“屠香，你的病情好轉，現在有感情了，是不是？”

兔兔連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老秦驚惶困惑地看着對峙的兩個年輕人。

喬陽微微眯起眼睛：“我早該察覺的……你這麽針對我，不僅是因為傲慢不肯認同我，也因為你嫉妒韓墨重視我。你嫉妒我，屠香，你在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有感情了……”

兔兔難以自控地瑟縮了一下。

喬陽點點頭：“我說對了！你能感受到情緒，開始關注自己與他人的聯系……你早就考慮過自己與墨狐貍的關系，意識到自己自作多情了！你本以為墨狐貍做一切都是為了你，把你從禽獸繼父手裏救下來，在好奇的人群中用翅膀将你保護起來，為你設計周密的複仇計劃，笑着說要做你三個月的男朋友……你以為他是一個願意拯救你的蓋世英雄！他讓因為心理病而目空一切的你為之臣服！”

“夠了，你閉嘴！”兔兔忍不住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可喬陽怎麽可能閉嘴，這次輪到他笑了：“可現實狠狠抽了一你耳光，所謂的蓋世英雄不過是有所圖謀的騙子，做你的男朋友只是要利用你。到頭來，想保護你的教授為了你做了騙子；因為你，你媽媽和你舍友都失去了心愛的人……你身邊的人都因為你而不幸！

“在此之前你有病，你沒有感覺。可你現在病情好轉了，你能感覺到後悔、心疼、懊惱、憤怒、傷心……你喜歡墨狐貍，想說服自己為了墨狐貍一切都值得，可你不能，因為我出現了、紮在你眼裏，你很清楚地知道，真正被墨狐貍重視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付出再多，墨狐貍都不會喜歡你。

“所以你依然扮作有病的樣子，也許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憑着慣性繼續扮演一個反社會人格的病人，因為這樣你才可以說服自己不去感受、戰勝痛苦，你強迫自己對周圍的人事物漠不關心，強迫自己忽略墨狐貍對你的傷害……可這太難了，是不是？墨狐貍為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你心口上狠狠插刀子，這太疼了，讓你忍不住在我面前污蔑他、讓我對他心生芥蒂、讓我早日滾蛋，否則你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問自己：我算什麽呢？墨狐貍究竟對我做了什麽啊？”

“說夠了沒有！”兔兔惱羞成怒地撲到喬陽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卻被男人反手摟住腰，緊緊抱在懷裏，接着，她的臉頰感受到一片濕潤。女生詫異地扭過臉，她以為自己會看到喬陽得意的笑，沒想到看到的是喬陽孩子般痛哭的表情。

他喃喃自語，語調中帶着難言的悲憫和傷痛：“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麽呀？他怎麽能這麽過分？”

反社會人格障礙是一種心理病，患者在情感方面異于常人，沒有什麽共情能力和道德感，既不怎麽渴望被愛也不太可能愛別人，就像一個沒有心的布娃娃……

可現在這個叫兔兔的布娃娃有心了，首先感受到的情緒卻是痛苦和愧疚——這一切都是韓墨帶給她的。想到這裏，喬陽就覺得韓墨極其混蛋，不能原諒。他想到兔兔現在還不會用哭來疏解負面情緒，就覺得倍加心疼，忍不住為她掉眼淚……

這時，包廂外傳來敲門聲，樓下的收銀小妹探頭進來張望：“那個，旁邊包廂的客人聽到這間有人吵架，你們還OK嗎？”

“沒、沒什麽，情侶吵……吵架。”老秦陪着笑解釋，送走小妹，拉好門，嘆着氣數落兩個年輕人：“說說說了隔音不好！都都什麽時候了，不許再、再吵了！”

兔兔哼了一聲，從喬陽的懷抱中掙脫，咬唇看看男人的淚眼，找了個沙發重新窩起來。

喬陽的眼淚還在流，他坐在沙發上努力克制情緒，老秦蹲在他身邊安慰：“你、你別把兔兔的話當真……她有病，今天沒吃藥……嫉妒你跟墨狐貍關系好就亂、亂了說話……死了的那些人是罪、罪有應得，墨狐貍沒對他們動手……他都是勸、勸自首，是那些人自己想不開自、自殺！墨狐貍不、不是殺人犯，他爺爺不許他殺人的……”

“我知道，”喬陽擡頭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計較的不是那個，我只是不能原諒他對兔兔的所作所為。”

“這個，哎……”老秦不知怎麽再勸，唯有嘆氣離開，留下一句：“想不到兔兔的病情已經好轉了……瞞、瞞了我們那麽久，不知道教授他們知道會怎麽想……”

這句話讓喬陽心頭一動。是啊，跟兔兔不對盤的自己都如此憤怒，極其珍惜兔兔的教授知道了又會怎麽想，會不會恨韓墨入骨？

……等等，兔兔對阿墨的利用沒有反應是因為有心理病，可教授從一開始就陪在兔兔身邊，他沒有病、也知道阿墨的所作所為，為什麽他從來都沒有什麽表示？想到這裏，喬陽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教授那麽重視兔兔，他真的能原諒阿墨的所作所為？會不會他一直在憎恨阿墨？憎恨阿墨的教授……混在墨陽組織當中，他想做什麽？

還有韓墨。韓墨真的沒有覺察到兔兔的好轉嗎？他這樣無情地利用了兔兔，為什麽還會把教授也吸納進團夥中？他是一時疏忽，還是另有預謀？會不會現在發生的一切也是他的計劃？此刻包間中的所有人，是不是又成了他棋盤上微不足道的棋子？

作者有話要說：  提示，注意老秦說的話

小太陽，一個掐着架都能為對手哭出來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