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回頭就把“黑哥”的事情給忘了

的地方,問道。

夏小傑故意誇張道:“邵哥說四年沒見你了,想你想得要死,別說是個夜總會了,為了見你一面,白宮他也肯包下來。”

霍磊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想他,下次別讓他訂這麽貴的地方了,簡直是有錢燒得慌。”

霍磊是霍家二爺,坐擁無限權貴,但他母親因他難産而死,幼年又失去了父親,這麽多年,霍家一直是他大哥在掌權。

雖說從小到大,大哥都對他無限寵溺,但霍磊內心通透,辦事做人懂得把握分寸,從不給他大哥填麻煩。

因此,霍磊從小就很懂事,除了性格硬、脾氣爆,別的少爺身上的纨绔脾性,他倒還真是沒有。

夏小傑覺得好笑,打趣道:“你別替他省錢,他現在可騷|包了,磊哥你不知道,邵哥現在是大明星了,随便參加個綜藝,一晚上光是出場費就能掙幾十萬。”

“那家夥,做個飛機都一群粉絲堵着,吵吵嚷嚷地,跟看光屁|股猴兒似得......”

“噗嗤......”霍磊被他逗樂了,他在美國的時候,也知道邵慕大學進了娛樂圈,只是沒想到,一夜之間,他就這麽火了。

“行行行,”霍磊爽朗地笑道,“大明星在哪兒呢,快讓我也瞻仰瞻仰。”

“摩天泳池那邊吧,”夏小傑帶着他往那邊走,到了邊上,突然又把霍磊拉住了。

霍磊問:“怎麽?”

夏小傑眨眨眼睛,嬉皮笑臉地湊近他,說道:“磊哥,趁邵哥不在,咱倆先親個嘴兒不?”

“滾滾滾,”霍磊按着他後腦勺,一把将他推開,心想這孩子怎麽越來越皮了,“要親親你叔去。”

夏小傑又不老實地過來拉扯,霍磊耐心耗盡,一手拽着他衣領,提溜小雞似得,輕輕松松便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帶着往邵慕那邊去了。

頂層的露天平臺上十分安靜,椰樹微微搖曳,隔着燈光照亮的泳池,另一側樓邊的扶手上,斜斜靠着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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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材修長,站在滿地靜谧皎潔的月光下,頭頂浩渺宇宙的萬千星辰,腳下是紙醉金迷城市中的芸芸衆生。

夜風習習而來,拂過他額頭的碎發,在無邊夜幕裏将他的外套鼓動得獵獵作響。

他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獨身一人站在那裏,顯得有幾分孤寂。

隔着老遠,邵慕擡頭,看到了入口處呆呆站着的霍磊,他臉上的神情這才靈動了起來,眉裏眼裏一瞬間都噙滿了笑意,一颦一笑,醉人芳心。

一笑百木春,一啼萬古愁,不外乎此。

而後,他終于邁開步子,踏着漫天星光熒亮的路,大步朝着霍磊走去。

“你回來了,”兩人脖頸交錯,邵慕擁着霍磊,隔着薄薄的衣料,低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輕笑着說道。

“嗯,回來了。”霍磊拍拍他的背,感覺邵慕瘦了。

兩人松開,三個人各自坐下,彼此間聊着天,四年不見,想說的話真的有很多。

霍磊這才有功夫,細細打量邵慕,發現他真得變了好多。

邵慕比霍磊大一歲,四年前,霍磊出國的時候,邵慕還跟霍磊一樣,一頭繡字圓寸,張口閉口都是髒話,渾身都是太子爺的不羁與戾氣。

而眼前的邵慕,氣質俨然已經大變。

邵慕戴着個金框眼鏡,下面的一雙桃花眼仿佛泛着萬頃碧波,一頭長長的栗色卷發随意蜷曲着,後邊還梳着辮子,氣質謙和,語笑嫣然。

霍磊覺得,他要是在大街上見到了邵慕,還真的不一定能認出來。

大概,邵慕身上唯一沒變的,就是一如既往,帥到令人窒息的顏值吧。

如果說,夏小傑的帥,帥在渾身的陽光活力,滿臉的膠原蛋白;霍磊的帥,帥在身上的剛勁硬漢氣質,和讓人喪膽的凜冽之氣;

那麽邵慕的帥,大概就是勾人的邪魅氣質,舉手投足間的巨星氣場,和一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蛋兒了吧。

美而不妖,勾魂奪魄。

霍磊和邵慕相對而坐,一時間,萬千話語湧上心頭,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霍磊注意到,邵慕臉上的粉還沒來得及卸,問道:“聽小傑說你成了明星,剛從劇組回來?”

邵慕修長的手指動了一下,似乎下意識地想要擋擋臉,他笑了笑,說道:

“沒啊,在這裏玩大半天了。別聽小傑瞎說,我也才剛剛出道,離大明星還差得遠。”

霍磊點了點頭,也不再追問。

夏小傑覺得氣氛有點兒詭異,晃着手裏的紅酒杯,跳起來喊道:“喂喂喂,你兩個,當我不存在的嘛!”

邵慕笑笑說:“小傑下去接小阿......”他舌頭掄了一圈,接着說道,“接磊子,也辛苦了。”

夏小傑嘟囔着坐下,拿小眼神瞄着另外兩人,總覺得他們之間有點兒怪怪的。

霍磊冷着臉說:“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

夏小傑“呸呸呸,”嘴裏的夏威夷果就往霍磊身上吐。

邵慕被兩人逗得哈哈大笑,朝霍磊揚了揚下巴:“磊子,你跟那個......”他撓了撓頭,似乎是翻尋着記憶,“那個韓澤文是吧,回來見他了嗎,你們倆怎麽樣了?”

霍磊撬開椰殼,吸了口椰汁,拿紙巾擦擦嘴道:“別提了,沒戲了。”

邵慕:“哦......磊子,你也別太難過,向前看,以後還有好的。”

霍磊說:“我沒啥,本來還以為,沒了他會受不了,結果,明明是剛剛發生的事情,現在再想起他,都覺得過去很久了。”

霍磊自嘲道:“我果然是個花心的男人。”

邵慕眼睛微眯,笑起來的樣子風情萬種,他打趣道,“很正常,難不成還一直記得他,為他守身如玉?”

霍磊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倒是願意守身如玉,可也得人家稀罕呀。

三人又在一塊兒說了會兒話,邵慕打了通電話,夜總會經理應邀而至,規規矩矩地朝三人鞠了個躬。

經理拍拍手,一排統一着裝,穿戴整整齊齊的少年站得規規矩矩,大氣都不敢出。

大約有六七個人,一個賽一個的年輕水靈,唇紅齒白,身上滿滿的少年氣質,嫩得似乎能掐出水|兒來,無比的幹淨澄澈,饒是如此,卻是絲毫不顯媚氣。

夏小傑盯着那群少年,眼睛都看直了,拍手笑道:“诶嘿,這個好這個好,還是我邵哥懂我!”

邵慕擺擺手,“小傑,別鬧,讓你磊哥先挑。”

霍磊沒有說話,夜幕下看不清表情。

他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則,但哥們怎麽樣,是他們的自由,他也不想多管。

經理讨好地笑道:“還請各位少爺享用。”

霍磊明白,這便是周皓說的小鴨子們了。

邵慕笑着朝經理說,“今晚,是霍二爺的主場。”

霍磊修長的五指随意交疊着,既不贊同,也不反對,他想看看,邵慕到底想要搞什麽。

經理何等精明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了誰是那個霍二爺,他朝少年們使了個眼色,一個脖頸間帶着蝴蝶結的少年,就扭着小腰,含羞帶笑地,朝着霍磊來了。

他剛來就注意到霍磊了,像霍磊這樣的樣貌,別說是服侍之後能掙到錢了,就算是讓他掏錢倒貼,他巴不得上趕着去呢。

邵慕看着霍磊,眼中帶着一絲晦澀不明的神采。

另一邊,夏小傑大爺似得躺在沙發上,一手摟着一個嘤咛啜叫的少年,親親這個,摸摸那個,別提多開心了。

霍磊不想搞這些,腦子裏突然又想起了韓澤文,一時間心中有些亂。

也不知這位蝴蝶結少年是沒有眼力價,還是對自己過于自信了,見到霍磊臉色發紅,竟以為他對自己動了心。

只見這少年小嘴微張,含上一口酒,炫耀似得回頭瞥了眼自己的同伴們,在同伴們豔羨的目光中轉過身來,低頭就向霍磊的唇吻來。

電光火石之間,霍磊的臉色突然一黑,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擡腳輕輕一踹,那小妖精就翻滾着飛了出去。

小妖精:“......”

那小妖精口中的紅酒噴出,形成一道絢麗的弧線,頗有抛頭顱撒狗血的姿态,而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撲通——”一聲,一頭栽進了泳池中。

霍磊收回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毫無疑問,那小妖精膽大包天,觸碰到了霍磊的逆鱗,還絲毫不自知。

夏小傑停了下來,又驚又怕,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問道,“磊、磊哥,你沒事吧?”

上次見霍磊發脾氣,已經是四年前了,分別了太久,霍磊待他時,又一向是好脾氣,他幾乎都快忘了,霍磊骨子裏,是個多麽恐怖兇戾的人。

霍磊哦了一聲,沒事人一樣擺了擺手,“我沒事,不想玩這個,你們繼續吧。”

經理和後面的少年們吓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他們本來,是擠破頭也要試一把的,畢竟,能釣上這樣的富家子弟,基本上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光是分手費,都夠他們花天酒地一輩子了。

可是,經剛才那麽一下,他們的膽子都要吓沒了,什麽分手費,什麽飛上枝頭變鳳凰?有命重要嗎?

邵慕微眯着眼,臉上看不出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朝着角落裏的那個少年揚了揚下巴,“你過來,伺候霍二爺。”

他口中的語氣,竟是絲毫不容置疑。

霍磊挑眉,偏頭看向邵慕,覺得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邵慕今年23,霍磊22,夏小傑20,從小到大,他們三個雖然親如兄弟,卻也并非一團和氣。

小傑年紀小,沒心機,什麽話都往外說,天生的樂天派,什麽事情都聽兩個哥哥的,在他們三個中,就是一個和事佬的存在。

所以,但凡有摩擦,基本上就是邵慕和霍磊鬧別扭了。

邵慕仗着自己大一歲,喜歡以大哥自居,常常替另外兩人做決定,霍磊則是脾氣又臭又硬,稍微一不小心,就會擦槍走火,因此,兩個人這些年,吵架、打架,是一樣也沒少過。

不過,吵歸吵,打歸打,出了什麽事情,他們兩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彼此,所謂為兄弟兩肋插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相斥相背,卻又惺惺相惜,關系一直都維系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上。

恨起來那是真恨,脾氣下去之後,他們也知道,沒了對方,還真是少了點兒什麽。

此刻,邵慕迎着他的目光,笑着點了點頭。

霍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邵慕氣質變了,愛多管閑事的毛病,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果然是他熟悉的那個邵大少爺。

四年沒見,霍磊不想因為這點兒小事,跟邵慕撕破臉。

他幹脆就配合着邵慕,做做樣子,陪他玩上一玩,也就罷了。

所以,霍磊擡起頭來,想看看邵慕到底能給他找到個什麽貨|色。

然而,只一眼,霍磊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住了。

☆、番外二

3.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他仿佛從眼前這少年身上,看到了韓澤文的影子。

确實,這少年的眉宇之間,與韓澤文有四五分相似。

倒不是說長相有多像,而是氣質與韓澤文接近。

尤其是在低頭斂眉的時候,那單薄瘦削的身影,格外惹人憐惜,還真是有那麽點兒幾年前韓澤文的意思。

霍磊仔細端詳之下發現,少年跟韓澤文,區別還是很大的。

眼前這少年,身子骨居然比當年的韓澤文還要單薄上幾分。

少年的五官更是遠勝韓澤文,精致好看到不像話,眉如毫描,瞳似墨畫,明眸皓齒,唇紅膚白,小臉蛋兒別提多水靈了,絕對稱得上是吹彈得破,粉嫩可人。

硬是要從雞蛋裏面挑骨頭的話,那大概就是,這少年長得太瘦了吧。

霍磊閱人無數,但說實話,鮮嫩到這種程度的少年,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跟這少年一比,電視上的小鮮肉們,都被硬生生地比成注水肉了。

此刻,少年肖天賜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擡頭打量這位冷着臉的青年。

肖天賜大腦一片空白,經理反複教過他的內容,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天賜心裏,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好帥,好帥,好帥,好帥,好帥......

“磊子?”邵慕低笑着喊霍磊。

“哦......”霍磊回過神來,随口問肖天賜道,“你叫什麽名字?”

讀懂了霍磊的反應,知道霍少爺八成是對肖天賜感興趣。後邊站着的少年們,看向肖天賜的目光,瞬間從幸災樂禍變成了豔羨無比,更有甚至,甚至還用嫉妒的目光,悄悄斜着肖天賜。

他來得最晚,半點兒工作經驗都沒有,更何況,還是個啞巴,憑什麽第一次,就能趕上這麽好的金主爸爸?

平日裏人人都能踩上一腳,指使他幹重活的小啞巴,眼瞅着就要攀上高枝變鳳凰,變得比誰都高貴了,擱誰誰不氣?

就連經理,都有幾分吃驚。

他從來就沒把這小啞巴放在眼裏過,預想着,這小啞巴能不被霍少爺一腳踹飛都是好的了,誰能想到,這小啞巴,竟還真的入了霍二爺的法眼?

“你叫什麽名字?”見他低着頭摳手指,一向脾氣臭到極點的霍少爺,居然耐着性子,又問了這少年一遍。

夏小傑驚得大張嘴巴,他還從沒見過霍磊對一個外人,一只小鴨子這麽耐心,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瞎了。

肖天賜擡頭看着霍磊,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從喉嚨縫裏發出了“嗚嗚啊啊”的聲音,他連說帶比劃,臉都漲紅了,卻還是說不明白,急得額頭直冒汗。

後邊的一個少年忍不住小聲嘟囔道:“哼,這小啞巴,會勾引人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連句人話都不會說,跟個傻子似得幹杵着?”

他本以為自己聲音夠小了,誰料,一擡頭,他就對上了霍磊的目光,那目光如利刃般沁着凜冽寒意,他頓時撲通一聲,直接吓得跪到地上,尿都給吓出來了。

旁邊的少年捂着鼻子,嫌棄地挪了挪。

霍磊也懶得同一只鴨子計較,瞥他一眼,都算是給他臉了。

“你是啞巴?”霍磊問。

少年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一旁的經理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他叫肖天賜,身子還是幹幹淨淨的,他來這裏沒有多久,腦子也不大好使,霍少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呀......”

霍磊好像對幹淨兩個字極為敏感,一聽這話,不由得皺起眉頭,吓得經理趕緊退下了。

眼前的少年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用幹不幹淨來形容,他實在是有些反感。

“過來。”霍磊說。

肖天賜低着頭朝他那邊挪了挪。

邵慕但笑不語。

夏小傑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笑着朝肖天賜吹了個口哨,一挑眉,痞笑着調戲道:“去,給霍二爺喂酒。”

肖天賜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膚色本就白皙,這樣一來,就更加明顯了。

他按照經理教過他的,仰頭含下一口紅酒。

霍磊盯着肖天賜紅紅的小嘴,和那上下移動着的,三角形的小小喉結,嘴角微微勾起。

有點兒意思。

他好像突然有點兒明白,為什麽夏小傑會對這種事情那麽感興趣了。

大概男人本就是花心的吧,他之前之所以那麽禁欲,可能,是因為沒有遇到像這樣,這麽對他胃口的人?

肖天賜微微俯下身來,貼近霍磊,由于緊張,他身子微微發着抖,甚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近了,更近了,霍磊仿佛能夠感受到少年人身上炙熱的體溫,連他微微發顫的長睫毛,如玉肌膚上湧出的小疙瘩,都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的唇眼看就要貼上了,肖天賜的心跳也快到了極點。

他擔心的,并不是霍磊會不會相對上一個人那樣,一腳把他踢飛,反而想的是另外的問題。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賤?會不會讨厭自己?

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惡心?

他看着霍磊鮮紅溫潤的唇,覺得自己光是碰一下,都是對他極大的玷污。

他就像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子,透過櫥窗,看到了商店裏心儀無比的玩具,可是,他連碰一碰的勇氣和自信都沒有,生怕自己只是摸上一下,就會把玩具弄髒。

衆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投向他倆,随着兩人不斷貼近的臉頰一同屏住了呼吸,最後一刻,只見霍磊長腿一蹬,連人帶椅子,就向後退了小半米。

霍磊笑道:“心意我領了,不過,我這人既不喝酒,也不随便跟人家親吻。”

肖天賜呆呆地看着霍磊,眼神空洞,半天才極度緊張中反應了過來,頓時如釋重負,看向霍磊的目光,含着滿滿的感激。

他知道自己做的這份工作,到底有多麽不堪,他來做這份工作,一半是被人忽悠,另一半,也是迫不得已......

他雖然是個啞巴,什麽都不懂,甚至別人都覺得他傻,可他也知道,什麽是他能得到的,什麽是可望不可即的,什麽,是光看上一眼,就奢侈無比的。

很明顯,霍磊就屬于第三種。

肖天賜從沒像別人一樣,奢求過能得到霍磊的喜歡,因此,此刻被拒絕,心裏也沒有絲毫失落,反而是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霍磊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覺得他瘦得跟筷子似得,一雙筷子腿又細又長又直,拎出大腿來,都不一定有他胳膊結實。

霍磊心道,自己還沒那麽混蛋,這麽瘦的少年,都能下得去手。

經理搓了搓手,帶着幾分疑惑,問道:“二爺,那您看,這人,您打算......”

他有點兒搞不清楚,霍少爺這态度,到底是接受還是拒絕。

霍磊沒怎麽來過這種地方,沒有經驗,正猶豫着該怎麽回答他,就聽邵慕開口了。

邵慕語氣平和道:“張經理,反正您手下也不缺人,估計也不差這一個,我看您不如就行個方便,這小啞巴您就別要了。”

“錢麽,好商量......”

他話音剛落,就有幾個手下,拎着兩個箱子來了,裏面是成捆成摞的鈔票,少說也有十幾萬,經理看得眼睛都直了,就差沒流口水了。

“張經理,您看怎樣?”邵慕問。

“行,行行行!”張經理點頭如搗蒜,一張大嘴裏的笑意都要含不住了。

把這個小啞巴招進來,本身就沒有什麽成本,如今放走他,自然就是一撕合同的事兒,他們什麽損失都沒有,平白撿了十幾萬,怎麽可能不高興?

至于以後,他們要走這個小啞巴,是打算怎麽玩,幹他毛事,他才不要管那些呢。

“邵大少爺您真是客氣了,您說的話,我怎麽可能不聽呢,不就是提個人麽,您說您還給這麽多錢做什麽?”他嘴上說着,兩只胖手卻無比誠實地,把那兩箱子錢死命往自己身前攏了攏。

邵慕微微一笑,起身道,“那可真是感謝您了。”

肖天賜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打了個激靈,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這是......

要被霍少爺贖走了?

雖然之前,邵大少爺就單獨找過他,吩咐好了要他怎麽坐。

可是他哪裏能想到,霍少爺真的會看中這麽平凡的自己。

他從沒有過半點兒攀龍附鳳之心,只想踏踏實實地,拼盡全力地活下去,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見他們這是要走了,那群少年大着膽子,朝着肖天賜圍了過來,叽叽喳喳個不停。

“天賜天賜,這次你抱上金大腿了,等你以後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我們這幫弟兄們呀。”

“就是就是,天賜,你記不記得,那次你發燒,還是喝的我的藥呢。”

“天賜,你下次回來看我們,記得給我帶迪奧來......”

“還有我,我也要我也要!”

“你們都讓開,之前怎麽欺負天賜來着,天賜好不容易有個客戶,你們也都上趕着搶了,還是我對天賜最好了,天賜你說是不是?”

“切,你他|媽什麽意思,就好像欺負他不會說話,把他鎖在門外的人不是你一樣!”

“你給我閉嘴!”

“......”

肖天賜被圍在中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大家肯來送他,他還是有點兒感動的,他想說句謝謝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只能傻乎乎地一直點頭,也沒聽清楚人家都說了些什麽。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今天,霍磊才算是見識到了,男人不要臉起來,這戲演得,可比女人精彩多了。

霍磊低咳了一聲,少年們聞聲,立刻吓得躲得遠遠的,幾個沒來得,向天賜說出心願的少年,心裏難過得跟丢了一百萬似得。

霍磊笑了笑,心說,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走到肖天賜身邊,大手在他頭頂揉了一把,問:“怎麽?還不走?”

肖天賜這才緩過神來,紅着臉點點頭,最後又回頭看了這群夥伴們一眼。

黝黑天幕下,一輪圓月将少年們的稚嫩臉頰映亮,他看着他們,直覺告訴他,過了今晚,這些人他可能再也見不到了,那一刻,他心裏竟然有點兒不舍。

他注視着他們每一個人,想要把他們的面孔,都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雖然,他們确實,常常因為他不會說話而欺負他,但天賜這樣一個不會說話,又沒父母疼愛的孩子,從小到大,就是這樣被欺負過來的。

相比天賜兒時遭遇過的那些欺辱,父母的拳打腳踢,他們對他做的這些,其實真的不算什麽;反而對他的那點兒好,幾乎是他生來就很少享受到的。

更何況,他們每個人,其實都各有各的難處,不過是一群苦苦掙紮在社會底層的可憐人罷了。

否則,誰會在小小年紀,就來做這個呢。

真到了分別的那一刻,之前受到的委屈,仿佛都被無限放大的暖心瞬間,給輕飄飄地蓋過了。

天賜确實被他們欺負過,但在他餓到肚子不行,腸子都仿佛絞在一起的時候,掏出零食給他吃的人,是他們。

他因為不會說話,被客戶強行糾纏的時候,冒着被開除的危險,替他出頭的人,是他們。

甚至那次,他被父母打到頭破血流回來時,也是他們出錢,帶他去的醫院。

天賜一出生就是個啞巴,他的世界很簡單,他的心也很小,他把每個人對他好的一面裝在心裏了,心就盛滿了,就裝不下那些欺辱了。

人就是這麽複雜的動物,他們打過你罵過你,卻也惜過你疼過你。而那些對你從頭好到尾,或是從頭壞到尾的人,反而十分少見。

面對這樣複雜的情況,不同的人,選擇把不同方面記在心裏,或是埋怨,抑或是感恩。

萬千思緒湧上肖天賜心頭,他兵荒馬亂青春中最為荒誕不羁的一筆,就這樣結束了。

而等待他的,是那更加不可預測的未來。

就在天賜走上電梯的一瞬間,不知是誰先哽咽地出了聲,繼而,哭喊聲響成一片:

“天賜,迪、迪奧我不要了,你好好的,有機會,回來看看我們就行。”

“對不起,天賜,那次把我鎖你在外面,是我的錯,那天我被客戶侮辱了,我、我、我不該拿你出氣的......”

“天、天賜,我從你手裏搶過客戶,不是我貪財,是我媽,我不多賺點兒錢,我媽就沒錢吃藥買命了......”

甚至還有人大着膽子,跑到霍磊跟前,瑟瑟發抖地對他說:

“二、二爺,您以後要是不喜歡天賜了,別打他,也別罵他,就把他再送回我們這兒來,我們......我們不會讓他餓着的。”

他們這麽一鬧,霍磊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好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的命運是天使用小銀錘鍛造出來的。他們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受萬人追捧,快意恣睢地盡情揮灑着人生。

也有些人的命運,是魔鬼用利斧劈砍出來的(注1)。他們生于社會底層,長于社會底層,沒學會說話就先學會了看人臉色,從生到死,一直為了生活苦苦奔波,不過是混口飯吃。甚至迫不得已,做着最卑微低賤的工作,忍受着世人的白眼。

比如肖天賜和這群少年。

可霍磊卻又猛然覺得,他們其實跟自己一樣,雖然卑微如塵土,可骨子,卻也流淌着滾燙的男兒熱血。

有血有肉,有情有意。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天賜的目光掃過他們每個人,每一張稚氣尚存的面孔,或滿臉淚光,或勉強歡笑......

天賜知道,他們都是與他軌跡相交的直線,不管相處是否愉快,他們對他好不好,短暫的相遇後,都是長久的告別。

原來,真正的告別,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他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個正着,從此,陰差陽錯地介入到另一個男人的生命中,開啓一段前途未蔔的旅程。

而待到明天清晨,他一覺醒來後,身後的那群少年,就永遠地留在了昨天。

4.

從大廈出來時,漆黑的夜空下起了雨,如斷線的珠子般,織就漫天雨幕。

雲巅的天說變就變,霍磊沒有帶傘,此刻,他帶着肖天賜,朝着停車場快步走去。

寒氣侵體,天賜瘦削的身形在雨中微微發抖,霍磊見狀,二話不說,一把脫下了西裝外套,單手撐在兩人頭頂,又把天賜緊緊摟在懷中。

“堅持一下,馬上就到車裏了。”

霍磊上身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襯衣,被雨水浸濕,顏色變為透明,跟身體黏在了一起。

那健碩結實的胸肌,整齊性|感的八塊乳|白色腹肌,瞬間展露無|遺。

天賜的腦袋緊貼着霍磊的胸膛,小臉蛋兒緊挨着的地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霍磊身上炙熱的體溫。

那是專屬于成年男子的胸膛,結實而坦蕩,帶着淡淡的香氣,混和着蓬勃的荷爾蒙味道,萦繞在天賜鼻尖。

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天賜仿佛能夠感受到,霍磊那一下一下,堅定又平穩的心跳。

凄冷的雨夜裏,兩個人就這樣,相摟着,快步走着。

天賜擡頭,迎着路燈的光,看向霍磊為他撐起來的一小片晴空。從小到大,第一次品嘗到了,被人照顧,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說來也奇怪,做豪門闊少的炮|友,本該是一條更為漂泊無依的路,他卻奇跡般地,從霍磊堅毅地臉龐上,讀出了一絲安定的感覺。

或許,這是在寒冷之中,那個溫暖的胸膛,給他本能的感受吧。

遠處,周皓撐着傘小跑了過來,天太黑了,天賜個子又小,周皓只看到了霍磊,沒有看到天賜。

周皓一把将傘撐在了霍磊頭頂,大喊道:“這邊兒堵了,車開不過來。”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怎麽淋着雨就跑出來了,大少爺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那傘不大,周皓給霍磊撐了傘,肖天賜就露在了外頭。

霍磊在天賜背上按了一下,把他送進傘中,低聲道:“先送他上車!”

周皓吓一跳,“我的媽呀,合着這還有一人呢?磊子,那你?”

霍磊:“少廢話,我跑得比你快。”說罷,徑自朝着停車的地方跑了過去。

剛剛肖天賜拽着他衣角,想把傘讓給他的,沒拽住。

周皓沒辦法,嘆了口氣,只得帶着這小人兒,緊跑慢跑地追上了霍磊的身影。

車上。

周皓在前排開車,霍磊跟天賜兩個人坐在後排。

雨幕中的勞斯萊斯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穿過城市的霓虹閃耀,朝着雲巅市郊的海濱駛去。

一路上,高樓大廈逐漸稀少,高速公路兩邊,開始出現了連綿的青黛色群山,黑暗之中,如同匍匐着的巨獸。一排排金色的路燈,一路蜿蜒到天的盡頭。結實的車窗,将外面嘈雜的雨聲完全隔絕。

車內溫暖,舒适,安靜祥和。

霍磊有點兒犯困,也顧不上擦水,支棱着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枕着靠背,打起了盹。

肖天賜看着他發間發顫的雨水,從車上翻出了一包衛生紙,糾結着要不要叫醒他。

周皓猴精猴精的,抽出随時待命的幹毛巾,随手丢進了天賜懷裏。

“用這個。”

天賜認生,但誰對他好,他就會跟誰親近。周皓幫了他,他在心裏,默默地為周皓,打上了一個“老好人”的标簽。

天賜有點兒緊張,努力止住手上的顫抖,他累了,不能打擾他休息,天賜想。

當他的手指,隔着一層毛巾,觸碰到霍磊臉頰的一剎那,他的心狂跳了起來,仿佛光是摸一下,就是無比奢侈的事情。

天賜看不到的那面,霍磊閉着眼睛,嘴角輕輕勾起。

天賜膽戰心驚地幫霍磊擦着,心裏怦怦亂跳,拼命祈禱霍磊不要發現。

突然,“老好人”周皓開口了。

周皓朝霍磊咋呼道:“呀!我就說你怎麽對這小子那麽好,原來,一個小時不見,磊子,你就給我領了個嫂子回來呀!”

“哦,不對,他頂多算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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