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溫玄性命江越系

溫玄先是看了眼不遠處的虞國軍隊,然後對一臉嚴肅的副将道:“将城門守死!”

副将道:“是!”

溫玄精雕細刻的臉上一片雲淡風輕,淡漠的鳳眼掃視四周,眉峰若有若無地挑了下,看似他只有兩條路,一條死守乾縣,大不了戰死沙場,另一條不管不顧臨陣脫逃,那整個溫家就要跟他一起陪葬了,弘道帝倒也知道他以溫家利益為重,認定了他會選第一條。

溫玄輕嗤了聲,為了郢國死在一座縣城裏?弘道帝是哪裏來的信心他會如此忠君愛國,溫玄不怕死,就怕死的窩囊,就算他臨陣脫逃回到天淵城,弘道帝真的能殺得了他嗎?他手裏有弘道帝想要的東西,而且,舅舅也不會坐視不理,在這裏等死,呵!想得倒美!

溫玄打定主意要走,腳步加快了些,神色也輕松了一點,他向來以利益為重,從不避諱承認自己的涼薄,他不想的事情沒人逼得了,天下将要大亂,他想要保住的只有溫家罷了。

正準備把命令通知下去,忽然溫玄停住了腳步,面前街道上,很多穿着軍服的百姓小心翼翼地擡頭看着他。

那些軍服被百姓們穿的亂七八糟的,有些滑稽,溫玄卻是笑不出來,暗罵了聲,楊在石和江越帶走的士兵連百姓的棉衣都換走了!

陵岳偏北,雖然是四月了,這裏還是有些冷,有些百姓的臉色被凍得鐵青,此刻他們的臉上滿是惴惴不安,是怕再次被丢下嗎?無論何時,他們都只是作為棋子被使用或被丢棄…溫玄的眸色黯淡。

溫玄看到了身側的老婦人抱着一個一兩歲左右的孩童,小孩子面色饑黃,嘴唇發青,溫玄解開自己的披風緩緩蹲下,遞給了老婦人,老婦人猶猶豫豫的,膽戰心驚地不敢接。

溫玄放緩語氣道:“拿着吧。”

老婦人連連道謝,趕忙把孩子包住了,溫玄揉了揉那孩子的頭頂,問道:“他多大了?”

老婦人受寵若驚地回答:“四…四歲了…”

和玘兒差不多大啊,溫玄若有所思,輕輕摸了摸孩子的瘦削的面頰,玘兒的臉圓的都沒下巴,溫玄淡淡問道:“他父母呢?”

“他爹服徭役了,至今未歸…許是…不在了…”說到這裏,老婦人難過地用袖子沾了沾眼角:“他母親…走了…再也沒回來…”

溫玄看那孩子身體瑟縮的厲害,伸手摸了摸小孩兒的頭,然後,站了起來,看着面前躲閃着目光的百姓,總是被丢下嗎?溫玄陷入了沉思。

副官布置好任務後,就找了過來,神色焦急:“将軍,城門支撐不了太久,我們怎麽辦?”

溫玄負手而立,神色自若,語氣如常:“死守!”

打暈江越後,楊在石又給他灌了包蒙汗藥,江越直到次日中午才醒來,揉了揉鈍痛的脖子,江越勉強睜開了眼睛:“…呃…”

楊在石聞聲,立馬跑了過來:“王爺醒了?”

江越反應過來了,質問道:“你敢打本王?”

楊在石急忙請罪:“王爺恕罪,屬下實屬無奈之舉啊,是為了把王爺安全帶走啊…”

“帶走?”江越打了個激靈,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是哪兒?你把本王帶哪兒了?”

“回王爺的話,我們已經安全離開乾縣了。”楊在石安撫道。

江越心很亂:“溫…溫玄呢?”

“溫将軍在乾縣奮勇殺敵!”楊在石滴水不漏地回答道。

江越胸口起伏的厲害,強壓怒氣道:“你當了逃兵?”

楊在石不敢随便回答,江越繼續問道:“那天晚上的沒生病的軍隊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就是為了逃跑的?”

楊在石還是心虛地跪着,江越顧不得自己還有些頭暈,下床就給了楊在石一腳,大罵道:“你逃跑拉上本王幹什麽!”

楊在石打了個滾,顫抖道:“是…是陛下說把您安然無恙地帶回去的。”

江越将他從地上揪起來,橫眉冷豎,威脅道:“說!你還做了什麽!為什麽敵軍知道我們出狀況後就迅速趕來了,是不是你通風報信?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楊在石瑟瑟縮縮道:“屬下…屬下只是聽從陛下的安排啊,是陛下說借敵軍之手除掉溫玄的,屬下…才…才通風報信的…”

江越把他重重地丢到了地上,咬牙切齒道:“迂腐!溫玄若死了,郢國必将失去一條臂膀!為了殺他,你們連百姓也不顧了!你對得起你的官職嗎?!還不快派兵支援溫玄!”

“王爺!”楊在石忍無可忍道:“溫将軍不一定死!”

“什麽?”

“王爺可知觀影?”楊在石無奈道:“皇上認為溫玄手上有觀影,若是真的,溫将軍不一定死!”

“若沒有呢?”江越反問:“只為了件捕風捉影的事,你們就要趕盡殺絕嗎?本王告訴你,你不過是棋子罷了,溫玄身後牽連甚廣,若他出事,太子,常将軍,溫家都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為了平息衆怒,你就是個替死鬼罷了!”

楊在石忽然反應過來了,皇上根本是拿他當炮灰使啊。

“還不派兵?”江越随便披了個外衫,就準備帶兵去增援了。

“王爺…”楊在石忽然害怕起來了:“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

江越頓在了門口,過去一天一夜了…

江越沉聲:“派兵!”

楊在石忽然跪下,痛哭流涕道:“王爺,皇命不可違啊,屬下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派兵啊…”

江越一時沉默了,楊在石繼續哭訴道:“大不了屬下就做個替死鬼,可若屬下派兵了,屬下的一家老小就沒命了啊。”

“王爺,你看開些吧…”

江越冷冷地看向他,咧了咧嘴角:“袖手旁觀,無情無義,本王做不到!”說完,就擡腿走了出去,一句話留給了楊在石:“陛下是不讓你增援溫玄,沒有不讓你救援本王!”

楊在石反應了會兒,恍然大悟,他可以打着救王爺的幌子增援江越,這崇安王并沒有傳言中那麽草包啊,楊在石打算等江越離開一個時辰後再動身。

下藥暗算,給敵軍送信,丢下老弱殘兵,皇兄怎麽能這樣?江越越想越氣,心中對溫玄更是愧疚,加快了騎馬的速度。

到達時,乾縣已經火光沖天了,看起來城門剛被破,江越咋舌,溫玄竟然撐了這麽久,着急忙慌地混了進去,城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了,虞國軍隊占了上風,街道上有許多郢國士兵的屍體,鮮血淋漓,奇怪的是沒有見到百姓,江越看的揪心。

不遠處的軍旗搖搖欲墜,江越随手撿了把劍,飛檐走壁地站到了軍旗的旁邊,一把抓住使勁揮了揮,高聲道:“援軍一會兒就到!大家一定要撐住!”

“王爺回來了…”

“有援軍…”

“大家撐住…”

江越将軍旗固定在城門後,躲開射過來的箭矢,一個空翻落到地上,一劍就把一個虞國士兵解決了,救下了溫玄的副将,江越焦急問道:“曹副将,百姓呢?”

曹副将咳了幾聲:“…被…藏起來了…”

江越松了口氣,曹副将沒有預兆地跪落在地,咳了口血,江越急忙扶住他,安慰他:“撐住!”

曹副将推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艱難道:“王爺…快去救将軍…快去…”

“溫玄?”江越心又揪住了:“他在哪!”

“将軍帶兵引開了敵軍主力,怕是兇多吉少…咳咳…王爺快去!”曹副将搖搖晃晃地指了個方向給江越,江越擔憂地看着重傷的曹副将,曹副将一個勁兒推他,江越只好走了。

找不到溫玄,江越心裏十分焦急,該不會是…不會的!溫玄那麽自命不凡的人,怎麽會允許自己死在這裏?

路上又解決了幾個虞兵,江越忽然看到了溫玄的馬倒在了血泊中,他越看越膽戰心驚,下意識叫道:“溫玄!”

江越繼續找着,直到看見了草叢裏熟悉的衣角,江越欣喜地走了過去,看到了半昏迷的溫玄,渾身傷痕累累,嘴角溢出了血,臉上也沾了些血跡,頭發也被打散了,淩亂地粘在臉上,他右手還緊緊握着劍,眉頭緊皺。

溫玄失血過多後,就被士兵藏在了這裏,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也感覺到了有人靠近,不由得将劍握的更緊了。

江越剛碰上溫玄,就覺得劍光一閃,接着被人撲倒了地上,脖頸處覺得一涼,江越一手攬住溫玄的腰,一手捏住了他将要割破自己喉嚨的手,低聲喝止道:“是我!”

溫玄勉強睜開眼睛,看清了江越後,朦胧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恨意,并沒有收手,冷冷道:“你來送死嗎?”

感受到了溫玄的敵意,江越也尴尬起來:“我是被人強行帶走的…我這不一醒來就來救你了嗎?”

溫玄聲音低低地笑了起來,松開了江越,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低聲道:“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地上死的是郢國的士兵,一會兒就會輪到郢國的子民!”

江越自責道:“我也什麽都不知道…”話音未落,江越就又被溫玄撲倒了地上,溫玄眼眶泛紅,額頭青筋暴起,情緒失控道:“想殺我一道聖旨就好了!為什麽搭上這麽多命!”

江越皺眉推開他:“你冷靜些,援軍馬上就來!”

溫玄不依不饒地又拿劍對着江越,冷漠道:“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嗎?卑鄙!拙劣!”

脖子上傳來鈍痛,江越看着情緒不好的溫玄,嘆氣道:“殺了我,我們兩個就都完了!”

溫玄并沒有松手,江越無奈道:“等安全了你再算賬行不行?到時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溫玄冷哼道:“你皇兄遲早玩火***!”

“但凡你收斂些,何以落到如此地步?”江越并不認同溫玄。

“你們江家人自己蠢鈍,還怪別人出色?”溫玄陰鸷道。

“懷璧其罪你懂?”江越問道。

溫玄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

江越猶豫着開口:“我皇兄懷疑你…持有觀影,這是真的?”

“真的假的,反正不是你家的!”溫玄毫不客氣地嗆道,不料過于激動,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疼的抽了口氣。

江越擔憂地看着他的傷口:“其實,交出去就好了…”

“做夢!”溫玄冷哼:“溫家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可能是別家的東西!”

江越也有些惱火了,自己分明是在為他考慮,他倒是一句也聽不進去,江越拉下了臉:“你…算了!”

激烈的打鬥聲傳了過來,兩人探頭看去,看見了一大批士兵湧了過來,不是楊在石的軍隊,陌生的軍服,士兵臉上還都帶着面具,江越和溫玄兩人對視,眼裏都有探究。

第三方軍隊與虞國軍隊纏鬥着,江越狐疑地看向溫玄:“你還留有後手?”

溫玄有氣無力地捂住傷口,語氣仍是冷冰冰的:“那我會把自己傷成這樣?”

江越心道也是,繼續看着雙方軍隊厮殺,聽到溫玄微微的抽氣聲,江越轉頭看他,盡管溫玄捂着自己的傷口,可還是有血不斷滲出來,江越于心不忍道:“你…要不靠我身上?”

“靠你身上我就不會流血了?”溫玄忿忿不平地反問。

江越莫名有些尴尬:“本王不是怕你累嗎?”

“累不死!”溫玄語氣不善道。

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慢慢往這邊走開,兩人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溫大人,王爺。”來人行禮道。

看他穿的和其他士兵明顯不同,是個軍官吧,溫玄打量着,接着又來了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溫玄。

那軍官松了口氣:“幸好趕上了。”

溫玄緩緩開口:“你們是…”

“我們只是聽從主子辦事罷了。”那軍官笑道:“大人不比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可一語蓋過?”溫玄站直了身子,蹙眉道:“還望閣下如實相告身份,日後溫玄也好投桃報李。”

那軍官還未開口,就跑來一個士兵禀報道:“援軍來了。”

那軍官沉吟道:“那我們也該走了。”

溫玄欲言又止,軍官又是笑道:“這次着實不便,下次吧,下次一定如實相告。”

溫玄面上作罷,心裏卻道,這種事誰想下次啊。

等他們走遠,江越看溫玄一臉惆悵,忍不住提醒道:“江南那邊的,你沒看衣服料子嗎?”

“呵!自是不如王爺精通!”溫玄不冷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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