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放過她

悠揚而古典的音樂聲在耳側不停的響起, 讓人的整個心都開始靜下來, 淡淡的奶茶香味在鼻間索繞。

這是一家臨近學校的奶茶店, 并不算大，但通體用着淡藍色的牆紙附着，加上每個桌子上都擺着一小盆精致可愛的綠色小植物, 讓人一進來就會心生歡喜，由于學生都還沒放學, 此刻整個奶茶店裏除了戚雪與戚薇, 再無外人。

安靜至寧靜。

一杯溫度正好的奶茶, 此刻正緩緩的向上冒着熱氣，用着粉紅色碟子裝着小巧精致的點心，戚雪與戚薇面對面的坐着，在看着戚薇就那般任着長發傾斜，眼裏全是溫暖的鼓勵時，戚雪輕輕的拿起碟子中的點心, 小小的咬了一口, 這是草莓夾心口味的, 一旦入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間布滿了整個口腔，戚雪實際上并不是很喜歡, 但因為林沐最喜歡，所以這道點心不知不覺也變成了她的最愛。

就着溫熱的奶茶咽下那口點心，戚雪垂下眼眸，不在望着戚薇, 低低的開口：“媽媽，這幾天我都跟林沐在一起。”

“哦~”

戚薇低應一聲，卻并未調侃，因為此刻戚雪的表情，并不像是歡喜而略帶傲嬌的，而是一種....近乎茫然而無措的。

“媽媽，這幾天我把她鎖起來了。”

悠揚的音樂聲中，黑色的短發的戚雪面目寧靜，但那低喃的話語卻宛如石破驚天。

“恍當。”

清确的聲響中，那一直耐心坐在另一側的戚薇，一個不穩把眼前的碟子摔落于地，那般的聲響中，奶茶店的老板娘急忙跑了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在戚薇表示沒事後，那老板娘把地上收拾幹淨方才走了。

那摔破的碟子，那原本地上的污漬，不過數分鐘後已經被收拾好，如同之前一樣，幹幹淨淨，看不出痕跡，但終究發生過的事情，哪怕表像看不出來，實際上還是發生了。

“小雪，你...帶媽媽去看看。”

悠揚的音樂依舊在響着，起風了，清脆的風玲聲響起，戚薇的長發被吹得有些遮住臉頰，但戚薇就那般任着發絲亂揚，胸膛重重的起伏了數下，那雙眼眸裏已經變成了一種極堅定的情緒。

那種堅定是因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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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管如何，戚雪都是戚薇的孩子。

不管如何，戚薇都是戚雪的母親！

《“小雪，就算天塌下來，媽媽也會先替你頂着。”》

這話語近乎突兀的在腦中響起，戚雪望着眼前的戚薇，眼眶莫名的紅了。

對于林沐這一件事情，戚雪一直很冷靜，每做一步，也都有着詳細的計劃，哪怕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面對着仿若林沐随時要脫離掌控，再加上前世林沐那至死都未曾再見她的記憶，戚雪控制不住自己如此做。

可是啊....

終究是做錯了，不是嗎？

“小雪，我們走。”

戚薇不知何時已經走至身側，短發第一次被極輕柔的撫了撫，沒有絲毫弄亂，只是一種極為溫柔的安撫。

輕淺而堅定的力道中，手掌被牽起，握緊，屬于戚薇的手掌略顯粗糙而有力，但那手心卻帶着極細微的潮意，不管外表多堅定，實則戚薇的心情并不平靜。

“嗯。”

低應一聲，戚雪近乎安靜的握緊戚薇的手，走出了奶茶店。

屋外陽光正好，暖暖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溫暖至極，如同那地面上的陰影，一高一矮，卻彼此相連。

一步一步，由繁華的街道漸漸開始安靜下來，高高的樓層變得矮起來，由那種規劃整齊的樓房變成明顯是農民自建的農民房，再加上這越走越偏的道路。

戚薇握着戚雪的手緊了緊，深呼口氣，轉過頭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

“小雪，如果可以，可以把事情都告訴媽媽嗎？”

事情的經過嗎？

說到底就是她在害怕而已，然後一步一步精心設計了這個結局。

“好，媽媽。”

戚雪望着戚薇，輕輕的笑了笑，溫暖的陽光照在戚雪的那張精致的臉上，不知為何，讓此刻的戚雪帶着一種如同瓷娃娃般的脆弱與不真實。

“小雪，如果你不願意，媽媽不聽也可以的。”

明明之前還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戚雪開口，但望着戚雪這般的表情，戚薇的念頭卻又瞬間變了。

“沒關系，媽媽。”

戚雪又笑了，恍恍忽忽的笑，接着就那般一邊拉着戚薇向前走，一邊一點一滴的把自己所有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戚雪說的很仔細，甚至連自己當時的想法都一點一滴的道了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麽心思，或許僅僅只是悶久了想要發，洩出來，又或許帶着一種近乎自虐的快，感。

媽媽，你看，不管我如何僞裝，我其實跟上輩子沒兩樣。

我還是那個你口中一直念着的怪物，哪怕你一遍遍對我說你愛我，但最終，我還是會如同上輩子你說的那樣，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什麽都沒用的。

所以媽媽，你會離開嗎？

如同不管我如何努力，林沐都會讨厭我，厭惡我一樣呢？

“媽媽，就是這裏。”

戚雪一慣是不怎麽愛笑的，哪怕戚薇再怎麽逗她，至多的表情也是微微上揚着嘴唇，滿是克制的笑，但今天的戚雪，卻一直大笑，嘴角上揚到極大的弧度，眉眼間似乎籠罩在無法言喻的歡喜。

但哪怕是這樣，當戚雪就那般站在戚薇面前，不知為何，戚薇只感覺戚雪在哭，一遍一遍，壓抑的，無法忍耐的哭。

《“媽媽，哭不好，只會讓別人笑話。

那些人笑話裏，低毀你，在你哭的時候，只會更加變本加歷。

所以不想哭，不能哭。

媽媽，我不哭，永遠不要哭”！》

那個時候的戚雪身量僅僅到着她的腰側，軟萌的團子臉繃得極直，帶着奶香的童音是一種怎麽也無法抹去認真。

那時候戚薇記得自己哈哈大笑，笑着戚雪的童言無忌，笑她家的戚雪是這般可愛，卻從未把那話當真，在此刻細細想來，她竟是幾乎未曾看到戚雪哭過。

不管是摔跤，生病，或許被冤枉，從來都不曾哭過！

小時候是面無表情，現在是學會用笑來僞裝嗎？

心頭仿若瞬間揪疼，但看着戚雪那一直指着門的手指，耳側是戚雪那輕柔的聲音：“媽媽，進去看看吧。”，戚薇手無意識的握緊，終是未曾說什麽，順着戚雪的方向把門推開。

“吱呀~”

清脆的門玲聲中，透着大開的門縫，陽光有些争先恐後的跑了進來，爾後全數彙聚在那女孩身上。

房間并不大，一室一廳，卻每一處都能看見主人的精心布置，窗明幾淨，也證明主人平日的極其用心，但就算是這樣的環境，那披着長發，此刻坐在床，上的女孩，一身略顯寬松的長裙就那般套在身上，由于沒了被子的遮掩，那被紅綢束着的雙手，在陽光下，顯得觸目驚心。

明明開門聲不小，那女孩卻像是一無所覺般，依舊保持着那般的動作，只是望着窗外，就若所有的事情都将與她無關般。

那個女孩，明明最愛笑了，也最坐不住了，可現在....那般沉靜至極的模樣！

戚薇握着戚雪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戚雪能感覺到，卻只是那般近乎癡迷的望着那背對着她的女孩，低喃：“媽媽，你看，這是沐沐。”

她當然知道，這兩只感情一直都很好，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卻原本戚雪對着林沐是抱着這般的心思，甚至尚來不及讓她消化，兩人的關系已經到了這般觸目驚心的危險邊緣。

戚薇重重的深呼兩口氣，終是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小雪，你站在這裏等媽媽。”

“好。”

眼見戚雪應聲，戚雪先是拉着戚雪進房間，把門關上鎖死，快步的走向林沐所站的地方。

剛才僅僅只是看着背影，等直到了近處，戚薇發現，情況比她想的還要糟糕些。

空落落坐在床上的林沐，面對着她的靠近依舊沒有反應，只是那般望着，那烏黑的眼眸似乎在望向遠處，又向什麽都未曾望進，那原本帶着最為健康色澤的臉龐，此刻蒼白的有些吓人。

“沐沐，是我，戚阿姨。”

如若不是控制得當，戚薇覺得自己手肯定抖的歷害，但終究她又一次把那些心驚壓了下來，她努力的用着最為親近的嗓音叫着眼前的女孩，直至三四聲後，女孩方才慢慢的轉過頭來，那烏黑的眼眸就那般一直望着她，良久，方才顫了顫，輕輕開口：“戚阿姨？”

帶着甜笑的嗓音帶着些微幹澀和幹啞，似許久未曾說話的緣故。

“哎，是我，沐沐，阿姨放你出去好不好？”

放林沐出去？那是不是代表着林沐再也不會見她了？

戚雪有些恍惚的想着，明明心頭有着無法壓抑的恐慌，但她卻不想動，就那般看着，看着。

“放？”

林沐有些疑惑般的低呤。

戚薇卻也顧不得兩人此刻是何種反應，努力平穩着手，卻解林沐手上的紅色綢帶，綢帶看上去不怎麽壯實，實則解起來頗為費勁，戚雪似乎害怕林沐會傷害自己，整個屋裏連個尖銳的利器都沒有，忙碌到最後，戚薇身上的汗都出來，卻不曾想，那一直沉默的戚雪竟是走到她的面前，半跪着，安靜的接手了她的活。

手腕，腳腕，一根又是一根，那些紅綢在地上堆着厚厚的一堆，豔麗而驚心。

林沐看着眼前那堆着的紅綢，又看看眼前七成相似的兩人，臉上的神情恍惚而不真實。

“啪！”

重重的聲響中，戚雪卻是狠狠一個用力，拉着戚雪一同跪在了林沐的面前。

“沐沐，阿姨知道這很自私，也知道這次的事情是小雪完全做錯了，可是能不能求你不要把這次的事情說出去。

也求求你，放過自己。”

“小雪，媽媽不說你們的愛對不對，但真的走到這一步，你們卻是大錯特錯了，所以，小雪，不管以後會怎麽樣，現在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那個女人在別人诋毀的時候沒跪過，在被爸媽趕出家門的時候沒有跪過，在帶着戚雪舉目無親的時候沒跪過，在現在卻為了戚雪跪在了林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