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醒來

難道又穿越了麽？

孟寧睜開眼，天上有白雲，潔白如雪。

他微微移動手指，只是他的手指輕輕一移動就疼得撕心裂肺。然後是他的腳，幾乎沒有知覺。

孟寧不知道他躺在什麽地方，只是感到地下很軟，他仿佛躺在一團棉花裏。他回想着昏迷前發生的一切，那種發自內心的惡意讓現在的他還一陣膽寒，他戰戰兢兢地想坐起來，只是輕輕一動，他全身的細胞仿佛都不堪重負般發出抗議的疼痛。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的冷汗流了下來。似曾相識，微風拂面，他身上的疼痛稍稍減輕。

孟寧不動了，他聽到有流水聲，可是又不像，比起水的流動，這個流動的聲音很沉重。他聽着流動聲，這種寧靜的感覺讓人很舒服，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再醒來，他被重組後的細胞終于不那麽疼了，這會兒他才發現躺着的地方居然是一片靈雲。

他驚訝地張大了嘴，趕緊試着調動靈臺，只是一動作，又讓他痛得要死。他無奈的躺下，深吸了口氣，這才感覺疼痛減輕了點。這會他也看見，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天，也沒有白雲。這哪是什麽白雲，明明是靈雲。靈氣足夠純淨，而且聚攏，就會形成靈雲。靈雲之上，煙霧缭繞，若隐若現。

這會兒空閑下來，孟寧不禁想起那群彪形大漢，他們都是什麽人？然後他又想到，發現他失蹤，他娘該怎麽着急，他要回去。孟寧掙紮着坐了起來，只是他剛一站起來，他的腳就又軟了。他的大腿以下，仿佛是被螞蟻啃咬似的，滋滋的痛，痛的不夠激烈，但是痛在心上癢癢的，讓他腳使不上勁來。

這會，孟寧也有空觀察起周圍來。他坐着的地上是一片靈雲，那他聽到流動聲是什麽？他艱難地爬到靈雲的邊緣，發現下面居然是一灣泉水，泉水裏零星有幾塊石塊。這幾塊石頭的顏色偏白，看起來很幹淨。孟寧一個沒坐穩，掉到了泉水裏。他掉到水裏的聲音很大，可是卻沒有濺起任何水花。這水有古怪，孟寧貼身的衣服只是微微濕潤。他嘗試着喝了一口，它幾乎沒有質感，入口即化。雖然孟寧沒有見過真的靈泉，但是這口水下肚，孟寧想靈泉就應該是這樣了。

靈泉的純度自然是沒有靈雲高，但是靈泉中包含的靈氣能全部吸收，而靈雲則會溢出。想到這點，孟寧又猛喝了幾口水，靈氣本身就有療傷功效，只是不顯。但是現在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他要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他要回家。

在靈泉裏泡了半天，又喝了一肚子的靈泉水，孟寧的腳漸漸恢複了知覺。

他一喜，趕緊爬到最近的石塊上，這個石塊稍稍有點堅硬，卻不刺人。突出的地方棱角也不分明，孟寧摸了摸陷下去的角落，居然是軟的。這還是石頭麽？孟寧一臉的吃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靈泉水的緣故，孟寧總感覺能聽到骨頭愈合的聲音，微風拂面，靈雲飄動，孟寧只記得他呆呆地看着靈雲。

等再回過神來，他仿佛又回到那天的場景。他不再是一個旁觀着，而是變成和大漢玩游戲的小朋友，無論他說痛還是不痛，大漢都蠻不講理給他幾刀；等他終于撐不住倒下，他還能清楚看到自己躺在地上，旁邊有個大漢用刀瘋狂地捅他，仿佛他就是布娃娃。孟寧沒由得感到害怕，掙紮着坐起來，使勁推旁邊的大漢：“不要！走開！”

“寧寧是娘！”

孟靜娴正在給孟寧擦臉，她剛碰到臉。孟寧閉着眼掙紮起來，甚至推她，讓她走開！孟靜娴也不敢使勁搖動他，只好在一旁焦急的呼喚。

孟寧睜開眼，眼裏還帶着驚恐。他看看了四周，确定眼前沒有那群可怕的大漢，他也沒有在藏書閣，這才回過神來。

他躺在床上，他的身後，孟靜娴正扶着他。她的臉色看起來很憔悴，眼睛裏似乎閃有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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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孟寧滿頭大汗，孟靜娴擦掉他臉上的汗，又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那只是噩夢。”

“娘！”孟寧喉頭發緊。不争氣地撲到她的懷裏嚎啕大哭。

孟靜娴喜極而泣，剛剛孟寧在夢中掙紮着大叫，把她吓了個實在。

辛姚也走了過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然後她轉身，開始叫：“小翠。”

小翠趕緊将藥端來，這藥還冒着熱氣，顯然一直有溫着。藥很苦，孟寧咕嘟咕嘟地一口喝完。

喝完後，孟寧看向周圍他娘，小翠，辛姚。他沒死，他還活着。

他突然又想起那些孩子，他問：“學院的那些孩子都怎麽樣了？”

他現在還擔心着，昏迷前，他身後的廢墟裏還藏着幾個孩子，也不知道他們逃過一劫沒有。

孟靜娴一愣，她見這孩子喝得急，沒想到卻是挂記那些孩子。只是那些孩子，卻沒有孟寧好運。

辛姚卻沒有那麽多顧忌：“除了你和一個藏在廢墟裏的孩子，其餘人都遭了毒手。”

孟寧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別說孟寧，整個南部大陸都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夥人，如此慘無人性，殺害幾十個七八歲的孩子。這件事很快傳開，至于殺害這些孩子的那夥人，也被查的清清楚楚。這是一個叫雪蓮的戰團，他們是黃金聯盟戰團的組成團，最近剛晉升上來，為了在黃金聯盟站穩腳跟，便接手了這個任務。

臭名昭著也是立威的一種。這件事傳開後，雪蓮戰團立刻被通緝。只是黃金聯盟戰團總部在北方，聯盟戰團總團長一向不管事，想要找到人根本不可能。再加上北方地處偏僻，各方勢力混雜，根本沒有人會為了這點賞金，以身犯險。

“難道總團長不管，其他人也不管麽？”孟寧紅了眼，滿心只想讨回公道。

孟靜娴不語，她在思考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才能不傷害這個孩子的感情。只是一旁的辛姚卻快語道：“泾河鎮只是一個小地方，小到連天靈師都沒幾個。就是柳城想管這事，也只是有心無力。再說，這種事吃力不讨好，懸賞令給的賞金又少，自然沒人管。”

孟寧一腔怒火，辛姚也不好直接說沒人管，只得委婉地表示。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要麽強，要麽有錢。孟寧張大嘴，想要反駁，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突然不懂，這個大陸是怎樣的。或許辛姨說得都對，泾河鎮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鎮，誰會為了幾十個條無足挂齒的生命，去對抗整個黃金聯盟戰團。

這是一個強者的大陸，弱者只有忍受的份。要想活的好，還想不受氣，大陸沒這規矩。

孟寧低下頭，他就是弱者，所以只能忍氣吞聲。他突然有點唾棄沒用的自己，為什麽他就是一個廢人？

他拉起被子蒙在頭上，他怕他忍不住哭出來。

火百合開得正鮮豔，那濃烈的紅刺痛着孟靜娴的眼。她眯起眼睛，看向屋內，孟寧正捧着百草集。他專心的樣子，讓她回憶起那些甜蜜日子。

那個時候她在心愛的人身邊，周身都是盛開的火百合，他看百草集，而她看他。他看書很認真，她也不打擾，只等他擡起頭來，然後雙方相視一笑。她以為他們會這樣到地老天荒，可惜天意弄人，他們約好的再次相見，卻沒想到無法再見。

孟靜娴悄然走進，孟寧一驚，想把百草集藏起來。

孟靜娴好氣又好笑：“你藏着書做什麽？怕我生氣？”

她的語氣帶着調侃，孟寧還是條件反射否認。

“沒有！”

“尋靈草的介紹就在百草集上。”孟靜娴坐下，作勢要翻到百草集的那頁。抱起渾身是血的孟寧的那一刻，她才真的想明白。

見孟靜娴也不生氣，甚至提起尋靈草也一臉自然，孟寧忍不住問：“娘親，尋靈草到底是什麽啊？”

孟靜娴還是忍不住心裏一痛，不過她心裏卻多了一份信念。她直視孟寧的眼睛，仿佛從對方眼睛看到自己倒影，她說：“尋靈草是一種很厲害草。邪靈師将尋靈草煉制成丹藥，再以這種丹藥為引，采補他人的靈臺，以此來反抗邪靈的壓制？”

孟寧唏噓不已，原來這草這麽邪門。不過他心裏還有一絲絲不甘，不甘心就這麽向命運妥協。

“娘親，我以後再也不提這種草了！”

這種草不行，他可以想別的辦法。

孟靜娴不置可否，反而問：“寧寧，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講的故事麽？”

孟寧一愣，他娘怎麽突然提起這個：“記得啊，你最常講的故事就是小海魚的故事。”

這個大陸的生物和孟寧原來世界的生物也不是一回事。就像這個海魚，在靈武大陸是一種淡水湖魚，這種魚一生向往大海，每到季節，他們就會經過長途跋涉，最終游向大海。等季節一過，再次回到湖泊。

小海魚的故事講得是：從前一只小海魚，它生活在湖泊裏，它每天都很開心，在湖泊裏游來游去，他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上去像是寶石，很漂亮，唯一讓人遺憾的是小海魚從來沒有離開過它的家，因為它只有半截尾巴。它的尾巴無法承受長途跋涉，所以它從來沒有見過大海。它一生的夢想就是去一次大海。有一天小海魚的爺爺病了，它的尾巴撞到礁石上，左半邊的尾巴都被撞爛，快要死了。

小海魚說：“爺爺，爺爺，我把我的尾巴給你，這樣你就能活下來。”

爺爺沒有回答，反而問小海魚：“乖孩子，你知道湖泊是什麽樣子的嗎？”

小海魚點點頭。

爺爺又問：“那你知道大海是什麽樣子的嗎？”

小海魚不解地搖搖頭。

爺爺說：“生是什麽樣子，我們都知道，但是死未嘗不是未知的大海。誰也不知道死後會怎樣？說不定我們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死并不可怕。”

小海魚眼淚流了下來。

爺爺繼續說：“所以，我要把一半的尾巴給你，你去看看大海是什麽樣子，我也想去看看死後是怎樣的世界。”

孟寧不解，他不知道他娘怎麽突然提起小海魚的故事。

孟靜娴眷戀地摸了摸孟寧的頭，繼續說：“尋靈草确實可以幫邪靈師采補靈臺，但是，它也美好的一面。它能幫靈臺不全的人補全靈臺，代價是用親人的靈臺補。”

“用親人的靈臺補？”孟寧的聲音有點壓抑，果然不好的預感接踵而來。猝不及防，孟靜娴說：“寧寧，所以以後可能只有我的靈臺陪着你！我活不了多久了。”

說出來後，孟靜娴反而一陣輕松。生與死不過尋常，死不可怕，她一樣可以在死後以守護者的身份陪着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