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杜若本來是想帶傅深去附近的一家老北京銅鍋，轉到路口的時候，看見一個大媽手裏提着菜，臉色十分蒼白。他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大媽手裏的菜掉落，人已經暈了過去。

杜若再次朝地上昏過去的人看過去，感覺有些眼熟。周圍三三兩兩的人圍過去，杜若點開電話叫了救護車，随後又打給了耗子。

“我在路邊碰到有個大媽暈倒了，好像是路知遙的媽…”

“……”

市中心醫院。

病房被人推開，一個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氣喘籲籲地進來。女生個子矮矮的，很瘦，短發齊劉海，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看到杜若的時候小心翼翼地道謝，“謝謝你…若哥……麻煩你了。”

杜若，“沒事，我也是正好碰到。”

他也沒想到救的會是路知遙的媽。

“醫生說是低血壓引起的供血不足…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話音剛落，房間的門再次被人推開，李雨浩眉心擰在一起，看向路知遙，“遙遙，阿姨沒事吧？”

路知遙輕輕地搖了搖頭。

傅深拿眼角瞥了李雨浩一眼。

這人平常跟他們說話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第一次見他對人這麽……好脾氣。

連語氣中帶着難以掩藏的溫柔。

李雨浩問杜若，“醫生開藥了嗎？”

杜若把手裏的單子給他，李雨浩低頭看了一眼，朝路知遙道，“遙遙，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拿藥。”

說完，拿着藥單子出了病房門。

路知遙坐在病床旁邊，伸手握住床上人的手，臉上一臉擔憂。

握了一會兒，路知遙朝杜若和傅深小聲道，“若哥，今天麻煩你了，你們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和浩哥。”

“好。”杜若，“那我們先回去了。”

兩人出了病房門，下樓時碰到李雨浩，李雨浩放緩了腳步，并沒看杜若，在經過他時停頓了一下，輕聲說了句謝謝。

外面烏雲蒙在頂上，涼風裹着細雨撲面而來，杜若戴上了帽子，掌心放在頭頂上準備跑過去，傅深伸手把他拽了回來。

傅深拿出來一把黑色的雨傘，撐開了傘面。

“上次你被耗子堵巷子裏，耗子後來走了，就是怕我告訴剛剛那個女生。”

雨打在傘面上，順着邊緣滴落，杜若繼續道，“耗子受家庭影響，性格有點兒古怪。”

雨珠滴落在地上濺出一小片水花，杜若看向傅深，輕輕笑了起來，“但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氟西汀。”

“路知遙就是耗子的氟西汀。”

氟西汀。抗抑郁藥。生活中有各種各樣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有些人，是支持另一些人努力生活的信念，是每次他們跌落谷底深淵時擡頭就可以看見的星光。

零碎的星光雖然微不足道，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救命稻草。

傅深掀起眼皮看向他，握着傘的冷白指尖頓了許久，薄唇抿了抿，想說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清涼的雨絲撫過面龐帶來幾分涼意，不遠處的槿花醞濕了淡紫色的花瓣，黃色的蕊心掉落一地。

他想說。

你也是我的氟西汀。

杜若第二天早上起來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花了許久才聚焦，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點兒燙，可能是發燒了。

他摸到了床邊的手機，從最近聯系人裏看到了趙文玉，半睜着眼點了電話過去。

那邊接了電話，但是沒有說話。

杜若裹了裹被子，“張阿姨今天不在，我有點兒不舒服，你路上給我帶點吃的過去。”

“最好是西巷的奶黃包和鮮蝦粥。”

杜若感覺眼皮子很沉，說完就點了挂斷，任由手機滑落在被子上。

電話那頭的傅深，“……”

傅深低頭看了眼時間，西巷離這有點兒遠，不過速度快點兒還來得及。

買完粥傅深去排奶黃包的隊，隊伍有點兒長，他眼角瞥到旁邊有一家藥店，擡腳朝着藥店的方向去了。

杜若被鬧鐘吵醒後看了眼時間，花五分鐘換好衣服洗漱完，到廚房灌了兩大杯熱水，臨走的時候翻了翻藥箱，感冒藥還有，不過已經過期了。

他打了個噴嚏，校服外套拉鏈拉到下巴處，背着書包上了車。

小陳看他臉色不太好，關心道，“少爺生病了？”

杜若，“有點兒着涼。”

小陳提議道，“要不現在去醫院？學校裏面請個假。”

杜若搖了搖頭，“今天考試，等中午放學我去醫務室看看就行。”

“好。”小陳，“少爺後天放假嗎？”

杜若，“放。”

“老板說周日葉家老爺子壽辰，到時候讓我帶你過去。”

杜若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來風華就是葉家旗下的公司，與他家頗有交情。不過他給風華投稿的事他爸和葉家都不知道。

“好。”杜若答應了。

到了教室裏，他的桌上放了一碗粥和一兜子奶黃包，旁邊還有一些退燒感冒藥。杜若看向前座，趙文玉的桌子上是空的，抽屜裏也沒有書包。

倒是傅深坐在座位上正在寫老師留的周末作業，水筆在指間轉個不停，薄薄的眼皮垂着，像是在等什麽。

杜若點開手機屏幕，微信上他與傅深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今天早上，最後一條是他給傅深打過去的語音通話。

“……”

杜若輕咳了一聲，臉上悶得有點兒紅，“傅深，謝了。”

傅深面上依舊一張棺材臉，只是指尖在桌面上飛快地點了好幾下。

他淡道，“沒事。”

杜若，“……”

八點開始考試，杜若的考場在隔壁班，傅深的考場在一樓。

傅深提前去了考場，臨走前杜若給他檢查了要帶的東西，寫了張便利貼放進了他的筆袋裏。

傅深到了考場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趙嘉儀坐在他前面，擦身而過時兩人的視線對上了，兩人同時錯開了視線，面上看不出來什麽變化，心裏卻各有想法。

最後一個考場，都是成績墊底的學生，他們常年排在年級末尾，經常分到最後一個考場，互相之間并不陌生。

傅深旁邊的兩個男生議論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瞥向傅深悄悄說了幾句，男生也看了傅深一眼，低聲問，“真的？”

另一個男生點點頭。

男生站起身來，伸手敲了敲傅深的桌子。

傅深眼睛擡了起來。

男生開口道，“下午考英語借我們抄抄呗？”

傅深沒有出聲，轉頭朝窗外看去。

男生頗有些尴尬，又道，“不用你傳紙條，卷子往旁邊放放就行。”

傅深一直不說話，跟個木頭一樣。

監考老師夾着卷子進了考場，男生回到了座位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

裝什麽裝。

卷子從前往後傳，趙嘉儀頭都沒回，手裏的試卷放在身後的半空中，傅深接過了卷子。

杜若坐在2班的第一排角落裏，他接到試卷看了看，揉了揉太陽穴，在試卷上寫上了姓名考號班級。

語文考試兩個半小時，杜若好幾次都差點兒睡過去，一中考試不允許睡覺，考場上睡覺給予記過處分。

監考老師朝他這看了好幾次，杜若掐了掐手心，撐着眼皮寫完了試卷，等他寫完作文的最後一個字，離收卷還有二十分鐘。

傅深寫完試卷還有半個多小時，他放下了筆，眼角瞥到文具袋裏似乎有一張黃色的便利貼，顏色和形狀都是某人常用的一款。

杜若有戀舊的癖好。無論用什麽東西，挑了一件款式感覺用了不錯之後就不再選別的，以後會一直買這一款，不會再嘗試新的款。

就像他喝奶茶喜歡草莓芝芝一樣，他每次去都會點這一個。無論出多少新品，都吸引不了他。

傅深打開了紙條，上面是杜若的潦草字跡。

：謝謝弟弟帶的早飯和退燒藥

考試加油

旁邊的男生瞅見傅深桌上一張黃色的紙條，眼底閃了閃，舉手道，“老師，有人作弊。”

趙嘉儀啧了一聲，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監考老師從講臺上下來，所有同學的視線都被吸引過來，男生一臉得意地朝傅深看過去，結果并沒有看到預想之中的驚慌失措。

傅深掀了掀眼皮，監考老師走到他面前，拿走了黃色便利貼。

監考老師看了紙條上面的內容，只說了一句，“以後別帶無關緊要的東西進考場。”就轉身離開了。

舉報傅深的男生，“？？？”

考完數學趙文玉就跑來找杜若去吃飯，杜若去了一樓，看到監考老師正在講臺上标注一個零分的試卷。

杜若掃了一眼，朝傅深招了招手。

傅深出了考場，趙嘉儀跟在他身後。

趙文玉八卦地問道，“聽說你們有人數學作弊直接被算了零分？”

趙嘉儀看了傅深一眼，嘴角勾了起來，“是啊，那男生就坐在傅深旁邊兒。”

“那男生第一場語文還舉報傅深作弊呢。”

“結果考數學的時候自己就被抓住了。”

杜若抓住了重點，疑惑道，“舉報你作弊？”

傅深低頭點在手機上，“你在我筆袋裏塞的便利貼，拿出來的時候被他看見了。”

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