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十九個大佬
汪染雖然腦袋慢,卻不傻,她明顯感覺到了芷香對自己的針對,被這樣挑着臉也很不舒服,便将她的手拍了下去,說道:“別碰我。”
芷香卻變了臉色,丹鳳眼流轉,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大漢:“你們怎麽教的?這新人也太不懂規矩,得好好教訓才是。”
芷香是如今清風閣中正當紅的姑娘,又被選中代表清風閣參加皇城宴會獻舞的競選,是能夠代替已經年長的露茗成為新任花魁的有力人選,那兩個大漢也是懂的看人臉色的,自是不敢得罪她,便只諾諾應聲賠笑。
芷香臉上閃過得意之色,看向汪染的眼中含着惡意,她使喚着自己的侍女:“玫兒,給我掌嘴。”
掌嘴?
汪染反應了下,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要挨打了。
如今形勢比人強,反抗了好像之後還要被打,可就這樣受着也挺疼似的,她到底要不要反抗呢?
汪染的遲鈍腦袋還沒想好該如何做,那玫兒已來到近前,她作勢要打,汪染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瑟縮着想躲。
“住手。”
清淡的女聲傳來,一身繁重紫衣的女子走進房門,她眼角已有些細紋,臉上也現出疲态,但周身氣質穩重文雅,還是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美麗。
玫兒一見露茗進門,她看了看芷香,便低頭收了手。
芷香調笑道:“露茗姐姐,你今天怎麽得閑,來看新人?喲,我忘了,姐姐這如今的花魁身份有名無實,并沒什麽恩客,難怪每日這麽閑散了,芷香真是羨慕。”
汪染偷偷睜了眼,她看向露茗,又看看芷香,捂着腦袋,默不吭聲。
露茗并沒應芷香的話,她直接走進屋內,來到芷香面前,擡手就是一巴掌。
芷香沒料到她竟敢動手,措手不及,頭發都被打散了,她捂着臉,狠狠的看着露茗:“露茗!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媽媽讓我教習思月,此處便沒有你說話的份,你越俎代庖,只打你一巴掌,還是輕的。”露茗的眼細長,她看向呆愣的汪染,對她說道:“思月,這是我教你的第一課,若是有人毫無理由,惡意挑事,不必隐忍,只管打這一巴掌,好叫她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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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染愣愣的點頭,努力的将這話給記下來。
“你——”芷香憤怒的指着露茗,卻不敢還手,只撂下狠話:“露茗,他日我成了花魁,必會讓你付出代價!”
“走!”
芷香帶着玫兒,便氣沖沖的出門了。
那倆大漢沖露茗點了點頭,便也退了出去,關好了門。
露茗低頭,看着汪染雙眼茫然,仿若一只初入狼穴的小獸,不知道是何狀況的樣子,便有些心軟。
曾經,她也是這個樣子,在美好的年華,進了這個大染缸之中,便再也脫不開身,只能拼盡一身算計和能力,給自己争得一個稍好的花魁生活。
可如今,露茗也已經不年輕了,她已經二十九歲,容顏衰老,早就當不得這花魁之名了。露茗本來已經攢夠了錢,可以贖身出去的,可卻碰上了負心人,人財兩失,就只能繼續留在這清風閣中。
杜媽媽讓她來教習思月,顯然對這思月給予厚望。
露茗也想抓住這個機會。她想護住思月,傳她技藝,讓思月在清風閣裏面,過的能稍微容易一些。同時,她也希望,思月能夠成為自己的依靠。
在煙花之地待久了,露茗很清楚,若想做到如此,便只有以真心換真心這一條路。
她摸摸汪染的頭,笑容溫柔:“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你的。”
汪染見她笑容溫暖,很是和善,便也沖她笑着點了點頭。
露茗坐了下來:“我先跟你講講,這清風閣中的一些事物。”
露茗很耐心,汪染現在腦子轉的慢,聽的也不是特別懂,但她一直都很和善,也并沒有發脾氣,很是用心的教她。
汪染對這個姐姐,也很有好感,很想依賴。
畢竟想要在這裏立足,她也聽的認真,可奈何腦袋很頓,記下來的卻并沒有很多。
唯獨來時露茗打了芷香的那一巴掌之後說的話,她最印象深刻。
兩人在房中,說了有一個時辰。
汪染聽的頭大,就有些犯困,可她見露茗認真,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便也忍住困意,什麽都沒有說。
這時,屋外傳來了絲竹奏樂之聲。
汪染聽的一個激靈,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眼睛也向房門看去。
露茗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笑道:“這是芷香在排練獻舞的曲子,你想去看看嗎?”
汪染樂不得的點頭。
露茗看她模樣,像讨食的小貓一樣可愛,笑道:“那我們就去看看。她跳的好,你也長長見識。”
汪染跟着露茗出門下樓。
一樓展臺之上,樂師坐于側旁,彈奏曲子,芷香換了一身紅紗舞衣,周圍圍着一群伴舞,正在那裏跳舞。
芷香生的媚氣,又舞藝出衆,身姿嬌軟,舞動之中,一笑一颦,都甚是勾人。
汪染站在展臺前方,看着臺上的芷香,她聽着耳邊古雅的音樂,身體也有想要随音樂而動的沖動。
腦中略過模糊的記憶,似乎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跳舞了。
她學的是古典舞和民族舞,雖然後面從事了其他的職業,卻将舞蹈作為自己的愛好,保留了下來,因為熱愛,還會專門去和舞蹈名家交流學藝。
汪染又覺得腦袋有點疼,但她看着前方的芷香,只覺得對方雖然技藝不錯,但眉眼情緒,舉手投足之間,還是有一些僵硬,未達音樂的精髓。
她跳的,一定比芷香要好。
“你說什麽?”
身旁露茗聽到汪染聲音,轉頭看她,有些驚訝的發問。
汪染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将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
若是別人問她,她可能會保留不說,但是露茗問她,她便不覺得膽怯。
汪染伸手,指着臺上的芷香,大聲說道:“我跳的比她好。”
她因腦子遲鈍,說話便有些慢,可這樣一字一句的說出來,便更添了強調之意。
芷香自十三歲學舞,如今十年過去,在這清風閣中,芷香的舞姿,幾乎可以說是傲視群雄,就連曾以舞姿成名的露茗,也甘拜下風。
芷香現在跳的舞,是為了參與獻舞競選的,費勁心血排了幾十遍,如今,竟被一個剛進清風閣的毛頭丫頭指着說不好,整個舞臺都因為這句話,而停下了。
樂聲停下,芷香微微氣喘,她看着汪染,眼含毒意:“你這丫頭,剛剛在說什麽?”
汪染以為她沒聽清,便又加大聲音,重複了一遍:“我跳的比你好。”
芷香氣急,她恨恨看向露茗,只當是露茗從中做局,安排這丫頭來給自己氣受。
芷香昂起頭,臉上有幾分傲氣:“我芷香十三學舞,十年來從不敢有懈怠,如今,莫說這清風閣,就算整個上京城中,能與我在舞藝上一争長短的,也沒有幾個人。你這個丫頭,看着不過二十,又是一副遲鈍癡傻的樣子,你竟然敢說,你跳的,比我好?露茗,她說這些,是你教的嗎?”
汪染心裏生氣,她有點弄不清現在的情況,但也知道,她恐怕是給露茗闖禍了。
她有些擔心的看向露茗,閉了嘴,不再說話了。
露茗心中猶疑,她聽杜媽媽說,這汪染是被父親賣來的,出身貧苦農家,應該沒機會學舞,可汪染現在這樣子,又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
露茗還未開口,便有穩重威壓的女聲,從樓上傳來:“你既然說跳的好,那你便去跳着看看。”
杜芳菲從樓下走下來,手中的美人撲蝶扇慢慢的搖着,兇厲的眼神,掃過露茗和芷香,最後落在汪染的身上:“若是跳的不好,今晚的飯,就不要吃了。”
汪染看向露茗,見她點頭,便也不怕,直接走上了臺去。
芷香還站在臺上,她看着杜芳菲,剛開口叫了一句“杜媽媽”,就被汪染拿手推着推到了舞臺的側邊。
之後,汪染站在舞臺中心,右腳外延,雙手交疊于身側,垂眸而立,對着那旁邊的樂師,說了一句:“好了。”
樂師聞言,便立刻重新演奏起來。
這曲子汪染只聽了剛剛那一小節,但她體味其中韻意,感到更多的是清雅高潔之意,如雪夜紅梅,暗香沁人,淩寒獨開,高傲不屈。
皇家宴會獻舞,這芷香不選歡快的曲子,而是選了這樣的曲子,也是抱了與衆不同,一鳴驚人的打算。
悠揚笛聲中,古琴聲音逐漸追縛,汪染随着音樂,伸展左手向上,她身姿柔弱無骨,含着韻律,只一個動作,便體現出了她的功底。
露茗本有些擔心,但音樂一起,見汪染動作,便稍稍放心了些。
初始合着音樂,因為不熟悉和腦袋遲鈍,汪染的舞姿還稍稍有些僵硬,可後面跳着跳着,她忘卻了舞臺,只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音樂之中,感知着表達舞蹈的快樂,一舉一動,都渾然天成。
美人如玉,藍衣若水,一舞動人傾城。
那些演奏的樂師,看到這舞姿,也更覺觸動,手下樂聲和心緒,也更合了這曲中之意。
芷香呆站在一旁,她盯着汪染,雖覺沉迷,但卻漸漸驚慌。
汪染跳的确實比她好。
若說她跳的是形,汪染跳的便是意,雖然從未提前練過,可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為了這個曲子而生的。
而那一旁的伴舞,一個都不需要,汪染只要在這個舞臺上,便讓人根本移不開目光。
芷香看向杜若菲,見她面上滿意的神色,心下一沉,看向汪染的眼,越加不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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