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課,給點面子
-幼稚
還真是夏良。
隔了一段時間再看他和夏良的這兩句對話,柳小滿有點兒想笑,抿抿嘴跟樊以揚解釋:“政治老師第一節 課說的話,當時夏良跟我借筆,随手劃拉了一句。”
“他連筆都沒有?”樊以揚看着他。
柳小滿沒想到樊以揚的重點竟然落在了這兒,一瞬間不知道該接句什麽。
其實該想到的,只要是跟夏良有關的話題,樊以揚從來都是這種态度。
在之前樊以揚表現出對夏良的反感,柳小滿會聽,也會自己琢磨琢磨,因為心裏明白樊以揚都是為他好。
現在他依然明白,但是夏良他也熟悉了,雖然時間沒有太久,可夏良這個人……真的挺好的。
該說很好。
就沖那121頓早飯的由來,也非常好。
“他其實很聰明,可能就是對上課沒什麽興趣,這次考試他數學還挺高,也進步了。”柳小滿試圖拯救一下夏良在樊以揚心中的形象。
樊以揚不喜歡夏良,他能避免提到夏良的地方就都不提,結果誰能想到翻個草稿紙都能翻出夏良的痕跡來。
以後還會更多。
柳小滿有這種預感。
他不想以後跟夏良有關的事都只能瞞着樊以揚,他真的不明白樊以揚為什麽能對夏良有這麽大的意見。
學霸和學渣——好像也不能算純粹的學渣,夏良應該算不把學習當回事兒的那一挂——之間的鴻溝,簡直是不可逾越。
“不止這方面。”樊以揚倒是沒揪着學習這點跟他論,他把草稿本合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現在也不怎麽翹課,胳膊折了,架也沒得打。”柳小滿趕緊接着說。
“跟這些其實都沒什麽關系。”樊以揚停下來看着他。
柳小滿沒再出聲,跟他對視着。
“反正你跟他盡量保持點兒距離,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想在背後亂說話。”樊以揚說。
柳小滿想讓他說明白點兒,夏良有什麽說不清楚需要保持距離的,結果還沒等他張嘴,樊以揚又把手裏的書往桌沿上一放,非常認真地看他:“小滿,你跟他不是一類人,我說過了。”
樊以揚很少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柳小滿愣愣,慢慢“哦”了一聲,突然什麽也不想往下問了,撿起筆繼續寫作業。
假期最後一天,連“一天”也算不上,白天收拾收拾,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假期結束,他們得回學校上晚自習。
把柳小滿放在學校門口,樊以揚算着課表跟他交代:“最後一節課老趙要講卷子,不出意外又要拖堂,今天我就不過去了,還在榕樹底下等我吧。”
“知道了,”柳小滿點點頭,“放學見揚揚哥。”
樊以揚跟他擺擺手。
到教室,班裏人來的七七八八,七七八八裏至少有七八成正在瘋狂補作業。
“我靠,爺爺!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我真要喊你爺爺了!”李猛一見了他就撲過來,直往下扒拉他書包帶子。
“你要抄麽?”柳小滿被他扒得直晃,趕緊把書包摘下來擱在桌上。
“我貢着!弄個微信給你,倒是看一眼,緊催催不來你!”李猛仿佛一個土匪,招呼王朝一聲,王朝連筆都沒停,身子往後一轉就抱走一半,李猛兜底兒一抄胳膊,摟走另外一半。
他們這一套合作行雲流水,看得柳小滿連話都說不出來,偷偷在袖口豎了一下大拇指。
今天沒有聽力,班裏因為聚衆補作業,反倒意外地多了點兒學習的氛圍。
這麽一想他簡直覺得有點兒悲壯,一個學習氛圍要靠抄作業來烘托的班……
在這種悲壯的氛圍裏,柳小滿把自己跟夏良的桌子板凳擦了擦,看看時間,把夏良桌鬥裏連背都懶得往回背的作業一本本掏出來,碼在桌上等他過來補。
碼完了他覺得不太現實,又從每科裏挑出一項量少好抄的,摞成一小沓在桌角放着。
布置完這些,他開始背書。
尚梁山上課前來轉了一圈,班裏座位靠前排的一些還要點兒臉,意思意思把別人的作業收了收,後面這些連意思都懶得意思。
炸金花那哥兒仨裏還有一個正在吃包子,一手往嘴裏塞一手在本子上寫,左右開弓,擡眼看見尚梁山在瞪他,還打了個招呼。
“抄、抄、吃。”尚梁山卷個紙筒,擊鼓傳花似的,一個腦袋一個腦袋敲過去,“考完試放假在家都幹嘛呢?”
“挨打。”有人接了一句。
尚梁山嘟囔個臉,敲到柳小滿這兒,他停下來例行一問:“夏良呢?”
柳小滿例行搖頭。
“廁所。”前面李猛和王朝倆人異口同聲地接了句。
“廁所、廁所!”尚梁山給他倆一人敲了一下。
“操,”王朝在尚梁山走後摸摸腦袋小聲嘟囔,“條件反射了。”
這一反射就反了快一整個晚自習。
第三節 課下課尚梁山又來了,看見夏良座位還是空的,故意問李猛和王朝:“他還在廁所?”
“他……”李猛剛撂筆,渾身松快得不得了,在椅子上癱着,扭臉看着王朝。
“回來了,又去了可能。”王朝眼也不眨地說。
“對。”李猛點頭,“剛我還見他呢。”
尚梁山冷哼一聲,瞪着他們:“那這廁所去得夠久的。”
“誰知道他是不是需要解決點兒啥。”王朝小聲接話把兒。
周圍幾個男生“嘿嘿”一陣低笑。
“畢竟左手不太方便。”不知道誰甕着嗓子又接了句。
“誰說的,”李猛做一本正經狀,學那天在銀河歡唱裏郭魏的語氣:“我良哥左手賊溜!”
靠窗這一小片的人全抽着肩膀悶頭笑。
這話身為老師不那麽好接,尚梁山顯然還沒這方面的經驗,他幹瞪了會兒眼,企圖用眼神威壓四方,也沒壓出什麽效果,最後幹巴巴的憋了句“什麽亂七八糟的,好好上課”,轉身走了。
“不過我聽別班的說,上回還真有高三的在廁所……”李猛立馬捅了王朝一肘子,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
“挺牛逼啊。”王朝樂了,“直接在廁所全過程就算了,要從教室一路挺過去,心理素質也是強悍。”
“我靠,”李猛想着那畫面,笑得直往下出溜,“哪敢起來,不得老實抱個書在桌上趴着。”
“你這,”王朝一下連聲調都笑劈了,眉飛色舞地打量李猛,“經驗很豐富啊,不愧是名字裏帶‘猛’的男人。”
“去你大爺!”李猛撅着屁股撲過去,兩個抄完作業一身輕松的二百五互相把對方腦袋往胳肢窩底下夾。
掐吧到預備鈴打響,李猛滿血複活地站起來蹦了蹦:“廁所!”
“猛哥要去解決一下了,”王朝跟着站起來,繼續貧嘴,“然後一進去遇見夏良了。”
“操!”李猛又是一陣狂笑,轉身掏了王朝一拳。
“一起啊柳小滿。”他朝柳小滿桌上拍了拍。
柳小滿還在做題,“嗯?”一聲搖搖頭:“我不去。”
“人得學習,你當都跟你似的,一天滿腦子就那點兒幾把事兒。”王朝說。
“滿腦子你!”李猛笑着罵他。
這個年齡的男生就是這麽無聊,等他倆終于你一下我一下的從後門出去,柳小滿一直拎着的一只耳朵才放下來,悄悄呼出口氣。
也不知道什麽情況,這幾天總能聽見夏良跟他的左手,嗯,的話題。
在唱歌的地方說說沒覺得有什麽,在窗明燈亮的教室裏聽這些,他臉皮莫名地有點兒發緊。
得虧走了,再說兩句他腦子裏都要出畫面。
一口氣剛吐完,身邊凳子被人拉開,夏良長腿一跨坐了下來。
柳小滿扭頭看了眼時間。
是最後一節課沒錯。
“你給我翻的?”夏良朝桌上的練習和試卷們擡擡下巴。
“都收了,你現在抄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柳小滿看着他說。
“無所謂,沒打算交。”夏良把卷子都塞回桌鬥裏,問前面空蕩蕩的座位,“他倆呢?”
“去廁所了。”柳小滿說,“你怎麽現在才來?”
問完他覺得自己的表達不太準确,該說都現在了還過來幹嘛。
“剛從醫院回來,”夏良說着,轉臉看他一眼,“想我了?”
“……”柳小滿特別想低頭接着刷題,但是“醫院”兩個字死死抓住了他的神經,逼迫他看向夏良還纏着石膏的右胳膊。
“怎麽了?”他問。
“寵物醫院,不是我。”夏良說。
“小鍋?”柳小滿脫口而出:“它胳膊又斷了?”
“那也不能總斷。”夏良掏出手機點兩下,“帶它去絕育了。”
柳小滿沒養過寵物,這麽些年養自己都沒養明白,聽見“絕育”這個詞直接愣了:“給貓絕育?它是母貓?”
“公貓。”夏良調出張照片給他看,“拆蛋手術。”
照片是隔着玻璃門拍的,一間挺有模有樣的小手術室,玻璃門上還貼着小貓小狗的大腦袋貼紙,裏頭有手術臺和輸氧管,小鍋肚皮朝上眼歪嘴斜地躺着,醫生拿着小刀還是小鑷子之類的東西,動作定格在他對着小鍋的蛋蛋捅咕劃拉的那一刻。
柳小滿看着就感覺裆底一陣冰涼。
“它不疼啊?”他震驚地問。
“打麻醉了,睡一覺就完事兒。”夏良把手機收回去。
“貓是都要絕育麽?”柳小滿又問。
“也不是,看養的人怎麽想。”夏良說。
“你怎麽想的?”柳小滿說。
“省事兒,”夏良看着他,“省的以後發了情滿地亂尿。”
“……”柳小滿想象了一下,還是覺得無法想象,“那它醒了能受了麽?”
睡一覺睜眼,不僅胳膊沒了,連蛋都沒了。
這也太慘了。
“你代入呢?”夏良被他問笑了,目光往下一滑,落在柳小滿褲裆的位置,吹了一小聲逗鳥的口哨。
柳小滿條件反射地夾了一下腿,想擋開他的目光。
“哎。”夏良不知道怎麽就給逗樂了,左胳膊往窗臺上一撐,指節頂着腦門看着他笑了半天。
還帶藏的。
柳小滿做完這動作也有點兒不好意思,感覺自己這種反應活像個被耍流氓的小丫頭。
尤其被夏良一笑,他腿上的勁兒松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耳朵尖兒燒得連太陽穴都跟着燙,直想伸手往夏良嘴上眼上都拍一巴掌。
還好意思笑,半個班的人都知道你左手玩得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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