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拾壹·多少樓臺煙雨中
正待此刻,葉孤城亦冷靜下來,回頭瞧見飛蓬眼底的負面情緒,他只怔了一下,就明白過來,不悅的皺起眉頭:“飛蓬公子若打算離島,還是小心為上。”目前沒被南王府拉上賊船的白雲城主自覺自己欠了魔教一個人情,自然不想飛蓬在南王世子手中吃虧,他想了想便提議道:“另外,如果飛蓬公子不願改注意,吾就親自送汝去無名島。”他送去的人,自然也會完整的再送回來,這點顏面宮九不至于不給自己。
想到這裏,葉孤城忽然又發覺自己忽略的一點,他驟然擡眸直視飛蓬:“只是明人不說暗話,公子知曉玉教主秘辛還能勉強用魔教使者奉命全權處理此事,因而被玉教主親自告知,但南王世子和皇帝…尤其是後者,絕非能随便見到,哪怕是畫像。”葉孤城神色淡漠:“飛蓬公子是鬼醫弟子,然西域那邊修蠱毒之術者,師徒反目似乎自古就不少?”是故,年僅弱冠的鬼醫關門弟子飛蓬,沒道理讓教主玉羅剎這般信任以托付如此大事。
一下子被逼到死角的飛蓬臉色莫名青一陣白一陣,半晌後,玉少教主無奈避開了葉孤城灼灼逼人的目光,他壓低聲音道:“我姓玉,家父玉羅剎,先前有所隐瞞,還請城主海涵。”
正思索飛蓬真實身份的葉孤城懵了一下,下意識直接問道:“玉天寶不是個纨绔嗎?”
最近四年每次下昆侖山巡視各方分壇,都被玉羅剎強行糊上半張面具遮臉,飛蓬一不做二不休命身形和自己相仿的暗衛易容并帶面具流連于煙花之地,己身則暗中處理魔教事務,導致羅剎教少主憐香惜玉、多情又無情的纨绔名聲在西域遠揚,可對于遠在千萬裏外的白雲城主脫口而出之言,飛蓬只覺得莫名的生無可戀,亦如其那般安排之後沒多久就接到楚留香、胡鐵花和姬冰雁等人連筆而寫的信箋,其上有一連串大笑和最後歪歪扭扭的幾句“紅兄說其組織已接到殺你的單子,雖已被勒令不許接,但他依舊真心建議,讓你換個性格不太得罪人的替身哈哈哈”。
此刻,見飛蓬默默捂住臉,才反應過來的葉孤城頗覺尴尬,他用前所未有的幹巴巴語氣趕緊轉移了話題:“咳,玉教主大才,玉公子僞裝能力亦是高絕。”
飛蓬擡首面容青黑的瞪他,只因其不僅音調異樣,連挺直的背脊都有強壓的顫抖,玉少教主磨了磨牙,幾近于自暴自棄:“葉城主想笑便笑吧,反正已有姬冰雁、一點紅、楚留香、胡鐵花他們,不多你一個。”
聞言,勉強以良好修養讓自己莫在客人面前大笑的葉孤城再抑制不住,他跌回石凳,垂眸滿頭青絲飄灑,遮擋了臉上那忍俊不禁的笑容,唯有斷斷續續的笑聲傳出:“咳…哈…哈…少教主…辛苦…哈哈…”
“父親…”飛蓬趴在石桌上,悶聲悶氣道:“算了,我都懶得說他,只是葉城主,你說宮九會是什麽反應?”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葉孤城再度笑出了聲:“哈!宮九…我以為,玉少教主應該不會抱有希望…”說到這裏,葉孤城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忽而詭秘起來,所問之言令飛蓬一愣:“少教主,你會用鞭子嗎?”飛蓬不解的點點頭,葉孤城扯了扯嘴角:“宮九實力其實不比我弱,然…總之,少教主到時候拿着鞭子別被吓到,直接動手即可。”完全沒聽懂的飛蓬眨了眨眼睛,可在其正色起來的眼神下,還是鄭重點頭,葉孤城沒有再說什麽,只命人備船、來日出海。
幾日之後
“啪啪啪啪啪!”從目瞪口呆到表情木然,飛蓬嘴角抽搐的看着眼前的鬧劇,性格清冷的葉孤城下船後,第一件事就是拔劍出銷,毫不猶豫刺向碼頭一副貴公子模樣的宮九,甚至用出了他之前所說才參悟出的絕招天外飛仙,宮九亦毫不意外的以軟劍使出詭異難測的劍法相擋。他們的熟稔讓飛蓬有些驚訝,但也沒太奇怪,畢竟,海上勢力諸多,飛仙島和無名島較近,葉孤城與宮九年齡相差不大又都是用劍,只是連劍意都有本質的相似便有些奇怪了。
正盯着葉孤城、宮九的劍法思索,飛蓬卻真被後來發生的事情驚到了:打着打着面色發紅沒什麽,不過是激動而已;突然棄劍,也能理解為不想打了;只是…突然倒地呻|吟還叫着“快打我快打我”是什麽鬼?!不知不覺張大嘴巴的飛蓬連葉孤城很淡然的抽走自己腰間的鞭子都沒回過神,直到宮九被抽打還一臉幸福的滿地打滾才恍然初醒,慘不忍睹的偏開頭,結果餘光瞥過葉孤城忽然灌輸大力将皮鞭化為利劍,一下紮在宮九要穴上,翻滾的身軀一僵,眼眸露出控訴的怒視,然其只提起衣領将之丢在飛蓬眼前:“玉少教主,有什麽話,你現在可以和他說了。”葉孤城的聲線沉靜之極,似乎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平常。
“葉孤城!”宮九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去:“魔教給了你什麽好處?”
這般懷疑的話語沒讓葉孤城有任何生氣,他淡淡說道:“你的身世,僅此而已…”宮九愣住,葉孤城眺望遠方:“吳明前輩一開始就希望,你能解決掉這個不該存在的命門,我之前沒想到其之來由,竟是汝之身世。”
宮九的怒火一噎,繼而轉移到飛蓬身上:“魔教少教主玉天寶?”他面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一點都沒為飛蓬不似人間所有的容貌所動:“玉羅剎也不怕自己不會武功的寶貝兒子死在海上,或者說,你覺得我師傅會保你?”
“九公子說笑了…”飛蓬淡淡的說道:“吾敢來,便有自保的把握。”他擡手一縷朝霞映照于身,仿若發着淡淡熒光的繡紋,令葉孤城色變後退,以其眼力自然認出那是無數蠱蟲彙聚而成,只是其還算講義氣的将地上大抵是他同門的宮九一起拎了起來,但飛蓬只勾了勾唇角:“城主現在才防範未免太遲了…”
這一回不待發現頭腦暈眩的葉孤城說什麽,早已沖破穴道的宮九殺意畢露:“玉天寶,你以為我和葉孤城死了,你就能活着離開?”
“九公子未免太多疑了…”飛蓬神色坦然的揮手讓蠱蟲散去:“本少教主不過是證明一下自己有和汝談判的實力…”他淡淡一笑:“魔教分壇死了幾個人,我保證,九公子的手下會十倍償還…葉城主也別這般警惕,這不過是蠱蟲自帶之毒,以汝之力,頃刻便能逼出,我真想做手腳,怎會讓你現在發現?”
凝視飛蓬驕傲不加掩飾的眼神,葉孤城皺眉阻止了宮九氣悶之下八成會更極端的話語:“我以為,少教主是來解開誤會的?”
“的确…”順水推舟借坡下驢,飛蓬彎起嘴角,以真摯又不懼的語音說道:“然為了讓九公子知道魔教并不懼戰,本少主總得表現一下,不是嗎?”他話鋒一轉又笑:“真要說起來,我還該喊九公子表兄呢,明明是一家人,何必弄得這般劍拔弩張?”飛蓬似笑非笑揚了揚眉:“表兄難道想否認自己拜師的真正原因,還有魔教之前對汝算得上退讓了吧?”
素來能言善辯的宮九無言反駁,只冷嗤一聲:“哼!”
飛蓬亦不在乎的繼續說道:“父親沒能阻止姑姑,所以她頂替他人身份嫁于太平王,父親亦沒能說服姑姑放下魔教聖女身份,去安安心心當個王妃,是故,她繼續為魔教從令尊那裏竊取軍情…”宮九握緊了拳頭,飛蓬幽幽一嘆:“可當其身份即将暴露之時,父親是打算親自前去将之帶走的,但姑姑在他趕到前主動自盡,她是為誰,表兄不會不知道吧?”
“我,還有…”宮九咬了咬牙:“連自己妻子都保護不了,他那樣的男人有什麽用!”
飛蓬的臉色溫和下來:“所以,父親對表兄很贊賞呢…”其眼中閃爍星辰般璀璨的笑意:“昔年故舊,父親曾言,論實力資質,吳明前輩是他們幾個中最強者,然有所長就會有所缺,吳明前輩亦是他們中最不會打理事務、組建勢力之人,表兄短短數年為自己創下如今基業,真是天縱之才。”被此言弄得心情好多了,年輕氣盛的宮九扭開頭,葉孤城瞥了飛蓬一眼,其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又道:“對了,還不知道,我魔教分壇究竟是哪裏招惹了表兄呢?”
“少教主所在的魔教,既然覺得自己非是大越人,那就回西域好了。”宮九的表情再次冷淡下去,可似乎是覺得态度太差,他又換了個稱呼:“表弟稍等,我拿幾樣東西給汝看,葉孤城,麻煩你帶表弟先逛一逛。”
見宮九掉頭離開除了他們外空無一人的碼頭,飛蓬蹙起眉頭,宮九之語讓他有不太好的預感,不由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葉孤城,白雲城主只淡淡一笑:“少教主要去見吳明前輩嗎?”見飛蓬颔首,葉孤城主動帶路,在路上将自己和宮九的淵源說了個清楚。
原來,當年玉羅剎等人返回中原,吳明則是與王憐花、沈浪等人一起出海,只因不想打擾了兩位有情的朋友,半途留于無名島,但無名島位置重要引來倭寇海盜,幾次出手之後,吳明機緣巧合與同受攪擾的前任白雲城主相識。那時葉孤城還年幼,因資質頗佳常常受吳明指點,然直言不願收徒,直至吳明為玉羅剎一封信帶回宮九,本着一個也是教、兩個也是教的想法,終于将葉孤城帶離白雲城,與其弟子宮九一并教導。其後在無名島上,沈浪、王憐花偶爾來訪,見葉孤城和宮九亦見獵心喜,留了一段時間将自己絕招教于他們,而王憐花又撺掇着吳明以出師為名義讓他們兩個離島歷練。
說到這裏,葉孤城似乎是想到什麽,狠狠抽了抽眼角,在飛蓬好奇兼催促的視線下,無奈說出其後之事——宮九性情偏向王憐花,在惹事生非上無人能敵,與之一道出師的他被牽連無數次,南海群劍之首的名聲亦是在那時以血鑄就,只是有一部分是宮九易容成其樣子所為,是故才有“九公子”之名隐于幕後,回島後令沈浪、吳明搖頭無奈,唯王憐花拍手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2017.7.30
家庭作業:
1、葉孤城被宮九坑出了心理陰影,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有人頂着自己臉搞怪的【蠟燭】幸好宮九在外沒破壞葉孤城的形象——CP不是宮九和葉孤城,沈王就不用我說了,但隐藏CP大家不妨自己猜一猜,雖然不一定能成【托腮】
2、倭寇海盜請聯想楚留香傳奇的原著劇情,再加上宮九那句“非是大越人”,對魔教分壇和宮九結怨的真實原因,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在下一章發出之前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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