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記得
蒼翊扔下不明所以的霍展白回到別院時,南宮若塵已經沉沉的睡去了。
剛走到院牆外便遇到正從院裏走出來的靈犀,現在的南宮若塵身旁需得有人照顧,而靈犀身為女子一直留在房內多有不妥,只能每間
隔一段時間來院裏看看公子是否有什麽需要。
至于找一個男子,一來蒼翊不放心他人,二來男子肯定比不上女子這般細心。
“王爺。”看到蒼翊朝着院子走來,靈犀立馬側身站到一旁,福身行禮。
只點了點頭擦身走過去,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腳步一頓,又折了回來:“他醒來之後可曾說過什麽話?”
“未曾,公子醒來時只問了奴婢的年歲便沒再說過什麽了。”
這麽一句話并沒有讓靈犀覺得有什麽,而聽在蒼翊耳朵裏就覺得不對勁了,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裏醒來,想到的第一句話不應該是在哪兒嗎?為何會問一個丫鬟的年歲?原本尚有懷疑的想法此時又更加确認了幾分。
點頭讓靈犀離開之後便徑直走進了院子。
輕輕地推開房門,進去後又輕輕地關上,床上的人似乎還在睡,蒼翊慢慢走到床前,在床沿邊坐下,看着南宮若塵呼吸均勻的睡臉,一雙緊閉的桃花眼眼尾微翹,眼周,眼角略帶自然的紅暈,蒼翊忍不住将手覆上他的眼簾,又漸漸往下,撫上半邊白皙完美的俊臉……
床上的人睫毛輕閃,眼簾緩緩睜了開來,剛睡醒的眼神帶着些許迷離,整個人添了幾分魅惑,蒼翊并沒有收回自己的手,對上他的視線,看着那雙明亮的眼中有着自己熟悉的平靜,安心,甚至還有着淡淡的依戀,有些忐忑地開口輕喚:“瑾竹……”
床上的人微微側過臉,在臉旁的手心裏不着痕跡的蹭了蹭,應了一聲:“嗯。”
“瑾竹……”
“嗯。”
“瑾竹……”
“嗯。”
“瑾竹……”
“嗯。”
……
一人輕喚,一人應答,不厭其煩……南宮若塵每應一聲,蒼翊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多一分,到了最後,竟像孩子般嘿嘿地傻笑起來,看着這樣的蒼翊,南宮若塵卻有些想哭,是感動,也是心酸。
擡起一只纏滿布帶的手輕輕覆上蒼翊的手背緊貼在自己臉上,又被蒼翊反過手來輕輕握住,明明都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卻誰也沒有再開口,視線相交,深情對視。
已經有些昏暗的房內,靜谧而溫馨。
上輩子留下了太多遺憾,幸得老天垂憐讓他得以重生,讓他能夠彌補。
他想讓前世所有的疑問得到解答,他要讓所有傷害南宮若塵的人付出代價。而這一切的一切,在得知南宮若塵依然記得他之後,都變得不那麽重要。
他只想緊緊抓住眼前的這個人,再也不放手。
城西別院風和日麗,三皇子府內卻有些陰雲密布。
“殿下,宮中傳來消息,皇上召翊王去禦書房,似乎是太後有意為翊王選妃。”
蒼離沉默着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眼簾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左手食指搭在扶手上輕輕叩擊,在空曠而又安靜的屋內發出低沉的“嘟嘟”聲。
“他出宮後去了何處?”
“去了城西別院,安國公世子霍展白去王府找過翊王,不過翊王回府之後沒有待太久,繼而又去了別院。”下首的人一身侍衛的服飾,在三皇子看似溫潤實則冷冽的目光下有些忐忑不安,額角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百姓眼中的三皇子,溫文爾雅,待人親厚,是東宮之位的最佳人選,而這些都不過是表面,真正認識蒼離的人,只知道他是一個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城西別院?”叩擊扶手的食指停了下來,眉頭微蹙,他記得皇祖母曾賜給皇叔一個通房丫頭,被皇叔安置在了城西別院。皇祖母生辰那天派人将酒醉的皇叔送去了別院,指望着能發生些什麽。
那日發沒發生什麽他不知道,但他絕對不信蒼翊是為了那個丫頭才屢次前往別院的,一個十九年不近女色的王爺,會突然沉迷溫柔鄉,不顧距離遙遠,多次來回王府與別院之間?即便是真看入了眼,直接接回王府豈不更加省事?蒼翊如此做,只怕是為了掩飾他真正的目的。
自己派出去的人尋遍了整個頤都也沒有南宮若塵的半點消息,這個人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若此人當真被蒼翊救下藏在了城西別院,那麽他的目的是什麽?這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父皇的旨意?自己又是什麽地方露出了馬腳,讓人起疑了呢?
他雖讓人盯住翊王府,卻也不敢盯得太緊,若真是父皇對自己起了疑心,他要緊盯着不放,可就是自投羅網了。
他不知道翊王究竟知道了多少,既然父皇還沒有動作,暫時就不用太擔心。
就算南宮若塵醒來,面對着一個敵國的王爺,想來他也是不敢輕易暴露身份的,有人信他還好,若是不信,他一個月華國四皇子,未經帝王允許私自進入離洛國國都,到時候輕則以奸細之名被捕入獄,重則掀起兩國争端,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的蒼離滿臉狠戾之色,本就恐慌的侍衛被壓抑地有些喘不過氣來,只能将頭埋得更低,等着三皇子接下來的吩咐。
情緒收放自如,不一會兒便調整好自己的心态,看了看房外已經暗下來的夜色,沉穩地道:“繼續盯着翊王府,城西別院……暫時不用理會,另外讓人通知那些有意翊王妃位的公侯小姐們,就說翊王看上了城西別院裏的一個丫鬟,欲納她為妾。”
“是。”那侍衛如蒙大赦一般應了一聲,然後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被侍衛帶上的房門,蒼離嘴角勾起一起冷笑,他的人不敢去別院裏探查不代表他就會坐以待斃。如今翊王妃的位置空着,多的是适齡小姐想要嫁入翊王府,而此時正王妃還沒入府,翊王便要納妾,這對任何一個有望成為翊王妃的人都是不小的威脅,公然害人性命她們不敢,派人去別院查探卻是免不了的,只要南宮若塵待在別院,他蒼翊想要瞞天過海,可沒那麽容易。
且不論蒼離心中如何的風起雲湧,作為罪魁禍首的蒼翊,此時早已在心裏将三皇子罵了個透徹。
南宮若塵十指傷勢未好,不能拿物,他的日常起居便被蒼翊一手包攬了。早早地用了晚膳,由于他身上傷口沒有完全愈合不能碰水,蒼翊就簡單地用濕巾替他擦拭了一番。本來樂的享受與他的瑾竹這樣親近,卻在看到他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時整顆心都涼了下來。
南宮若塵靜靜地坐在桃木制的架子床上,上身□□着,起初的一些淤青已經完全散開沒了蹤跡,只留下一條又一條的疤痕,即使傷口已經結痂,卻依舊顯得有些猙獰。
蒼翊坐在他身後一手拿着一盒藥膏,幽幽的藥香在周圍擴散很是好聞,用木棍挑起一些藥膏輕輕塗在傷口上,面前的身體不由得輕輕一顫,吓得蒼翊趕緊縮回手,整個人有些失措:“弄疼你了?”
南宮若塵搖了搖頭,緩緩地道:“只是藥涼了些,無礙。”
“這是北疆上貢的雪蓮膏,去年生辰的時候皇兄賞的,止疼去疤效果很好的,的确是涼了些,你且忍一忍。”
看着南宮若塵點頭,他才放心的繼續給他上藥,待背上的傷處理好了,又繞到前面,許是面對面的方式讓南宮若塵有些不好意思,一張俊臉泛起了點點紅暈,蒼翊倒是不在意,挑了藥膏正準備塗上去,卻被胸前的一條疤痕刺疼了眼。
自左肩斜下一直蔓延到腰際方才沒入身後消失不見,邊緣的結了痂的疤痕已經開始脫落,中間部分卻還泛着讓人心驚的血紅,似乎一不小心鮮血就會噴湧而出。伸出去的手已經有些顫抖,大概是看出蒼翊眼中的心疼,南宮若塵用自己的手将那只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握住:“我沒事。”
定了定神,快速将所有的傷口處理好,又拿來一件幹淨的寝衣替他穿上,扶着他在床上躺下,然後小心翼翼的從背後擁住他将頭埋在他頸側不發一語。
南宮若塵安靜地任他抱着,纏着布帶的手輕輕擡起覆上他的手背輕聲道:“你若要問什麽便直接問吧!”
身後的人身體僵了一瞬,随後放松下來,沉默了半晌:“我不問,我會等你,等你自己心甘情願的告訴我。”
上輩子他一直執着于瑾竹的過去,經歷了一場生死一切都看開了,只要他還在他身邊,什麽都不重要了。
南宮若塵也不再說話,其實他也沒有想好到底要怎麽說,他知道蒼翊雖然說着不在意,其實他比誰都在意,他不問是對自己的尊重,他在等自己對他坦誠心意……突然頸邊一暖,他聽到身後的人說:“睡吧……”輕應了一聲,便在這熟悉又溫暖的懷裏安穩地睡去了。
待到懷中的人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蒼翊緩緩睜開眼睛,将人抱的緊了些,半晌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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