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太後
南宮若塵一向淺眠,昨晚卻睡得格外地沉,次日醒的晚了些,睜開眼便看到現在穿衣鏡前正整理衣物的蒼翊,似乎是昨日的那件朝服。
感受到身後傳來的視線,轉身走過去在床沿坐下:“我去上朝,時辰尚早,你且再睡會吧。”
彈劾他的折子已經堆成山了,他若是再不去,只怕是皇兄也擋不住了,那些文官別的本事沒有,一張嘴皮子可是厲害得很。
南宮若塵聞聲點了點頭,微微側頭,閉上眼繼續睡了。
看着他沉靜的睡臉,蒼翊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不舍地看了一會兒,又替他掖好了被角,方才起身離開了別院。
慶元十六年九月初二,無故缺席多日的翊王又再次站在了朝堂之上。
而這幾日彈劾翊王目無君上,恃寵而驕的折子如石沉大海一般,皇上根本提都未提,故此,皇上對翊王的寵愛在各大臣心中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既然皇上都不在意,也就沒人敢充當愣頭青刻意提起此事,若是處理不當,一個挑撥皇上與親王關系的罪名扣下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站在蒼翊身後的三皇子臉上的神情有些陰晴不定,在他看來,皇上對蒼翊缺席朝堂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怕是知道他在做些什麽,或者是皇上讓他去做了什麽。
一個人的思想若是有了初始,就會沿着自己認為對的那條線一直走下去,而蒼離的想法絲毫影響不到朝堂上,回神時慶元帝身旁的大太監正用他那公鴨一般的嗓音說着無事退朝的話,瞬時整個大殿黑壓壓地跪倒了一大片。
慶元帝離開後,文武百官也陸續從大殿裏退了出去,心事重重的三皇子蒼離站在殿內看着殿門的方向遲遲沒有挪步,突然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後背刺骨的寒冷,他條件反射地回頭,卻只看見蒼翊面無表情地從他身旁走了過去,就如往常一樣。仿佛剛剛那道冰冷的視線只是他的錯覺。
蒼翊此時的思緒有些紊亂,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當場就活剮了蒼離,而他現在卻什麽也做不了,縱使心中如何波濤洶湧,面上也必須一分不顯。
蒼離為了坐上皇位細心經營了多年,想要掰倒他,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可是一想到瑾竹上輩子一生苦痛,以及至今還極度虛弱的身體,雙手就止不住的緊緊攥起。
在他思緒輾轉之間,有一道黑影擋住了他的去路。劍眉蹙起,有些不耐地道:“何事?”
“多日不見王爺,太後甚是思念,請王爺移步栖鸾殿一敘。”似是沒有聽到蒼翊語氣中的寒意,來人雖然低着頭,說話卻是不卑不亢,聲音聽得有些熟悉。
蒼翊這才看清,來人是自小伺候在太後身邊的墨言姑姑,語氣不由得緩了緩:“本王方才有些走神,失禮之處還望姑姑莫怪。”
“奴婢不敢,王爺這邊請。”
往宮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蒼翊才跟在墨言身後往太後宮裏走去。
他自小跟在太後身邊長大,墨言就如同他的奶娘一般,從小對他細心照顧,讓他很是尊敬。
近來太後總想着給他娶妃的事,他便一直躲着太後也不曾去請安。今日太後派了墨言姑姑在金銮殿外堵他,想來是料定他不好意思拒絕了。苦笑一聲,認命般地踏進了栖鸾殿的殿門。
栖鸾殿內富麗奢華,一排排假山嶙峋,中間留出一條鵝卵石小道,穿過假山有一個涼亭,周邊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不過時至九月仍還在開的花已經不多了。
越過涼亭又走了許久才到了太後歇息的寝殿,墨言也不理會蒼翊一臉為難的表情徑自邁進了寝殿的門,蒼翊無奈,頓了一會兒還是跟着進去了。
“兒臣給母後請安。”
寝殿內沒有太過華麗的裝飾,只簡簡單單地布置了一些日常起居必要的東西。
整個寝殿內顯得有些空曠,卻也讓人覺得安寧。太後正斜倚在一張美人榻上,閉目養神,年過五十的臉上顯得有些蒼老,長發只簡單的用一枝屢空金鳳步搖挽起一個發髻。一旁有宮女輕輕地替她揉捏着四肢。
聽到蒼翊的聲音響起才睜開眼睛,也不起身:“平身吧。也沒有什麽外人,就別拘着了。”
“是。”蒼翊站起,在離着太後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早有宮女沏好了茶端了上來擱置在桌上,自別院趕到宮裏,在大殿上站了一上午又走了好些路才到了栖鸾殿,滴水未進,他也着實渴了,直接拿起杯盞喝了幹淨。
一杯茶下肚,幹渴的喉嚨舒服了些才發現殿內太過安靜了些,不由得有些尴尬:“母後近來可好?”
“不曾想你還記得哀家可好?”太後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蒼翊一眼:“今日若不是讓墨言去請你,你可曾記得要來給哀家請安?”
“母後恕罪。”理虧在先,他也不敢多說。
“哼。”太後冷哼一聲,也不怪罪:“聽聞你近日來一直住在城西別院?”
“是。”
聽他回答得肯定,太後也滿意了些:“你既對靈犀有心,何不把她接回王府,你若真喜歡,擡她做個侍妾也未嘗不可,如今你一個王爺,放着偌大的王府不住,整日裏陪着一個通房丫頭住在別院,成何體統?”
蒼翊此時的神情異常古怪,他雖是住在別院,卻不是為了靈犀,而瑾竹的事暫時又不能讓人知道,他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而他又不能當真擡了靈犀做侍妾,便只能沉默地坐着,不做應答。
太後似乎也沒指望着他能回答,又繼續說道:“我聽說你以心中有人為由拒絕了皇上的賜婚,此事哀家還得告訴你,縱使靈犀再好,他的身份在那,是不可能為妃的,翊王妃的位置還得另尋他人。你這幾日躲着哀家不就為着賜婚的事?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蒼翊突然有一種感覺,太後的這番話似乎并不只是表面上的這層意思,卻又不敢多問,只得自己慢慢思索。“兒臣謝母後教誨。”
母子兩人又說了會話,不多時外面有一個宮女走進來跪地行禮:“禀太後,晉陽侯夫人攜晉陽侯府嫡女來給太後請安,已經在殿外候着了。”
蒼翊聞言,不待太後發話便起身站了起來,恭敬地行了一禮:“既有人來看望母後,兒臣就先退下了,改日再來給母後請安。”
“也好,你就先回去吧。”太後點了點頭,本想留他用過午膳再走,現在既有女眷,他留在這也不合适,便擡了擡手示意宮女送蒼翊出去。
看着蒼翊一襲紫色的身影走出了殿外,墨言才不解地低聲問道:“靈犀被王爺安置在別院多年,似乎不曾有什麽情意,太後當真覺得就一天晚上王爺就對靈犀動了真心?”
對這個自小在身邊伺候的丫鬟太後自是信得過的,盯着殿門的方向看了半晌,随後閉上眼簾:“正因為他對靈犀沒有情意哀家才會對他說那番話,今日一早皇後來請安時便話裏話外的試探,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翊王要納靈犀為妾,翊王妃的位置可有好些人都惦記着,靈犀是走哀家這出去的,只怕接下來,這栖鸾殿可又得鬧騰幾天了。”
墨言也是個聰明的,一點就透:“如此說來,晉陽侯夫人,也該是得到了這個消息才來栖鸾殿請安的?”還帶着女兒一起,是什麽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了。
“翊兒不是個不謹慎的人,他這些天待在別院只怕是為了其他人,怕就怕這個人牽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這才放出翊兒要納妾的謠言,讓城西別院成為衆矢之的,想要渾水摸魚……”
想到此,太後的臉上不禁布滿了擔憂。她能做的有限,能不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就全看翊王自己了。
墨言也不說話了,不需要多做說明她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翊王是他看着長大的,她的擔憂也不比太後要少。
蒼翊出殿門時正遇上侯在殿外的母女二人,晉陽侯的父親原是太後的長兄,所以論起關系,他還得叫這晉陽侯夫人一聲表嫂,所幸身份有別,他也無需多禮,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徑直走了。
卻說栖鸾殿內的宮女送走翊王後,回過頭正準備請晉陽侯夫人進去,無意間看到侯夫人身旁的一個小姑娘正盯着翊王離去的背影失神,眼中毫不掩飾的傾慕使得這宮女皺了皺眉,但她身為奴婢也沒資格說什麽,只是說話時難免帶了一絲不悅:“夫人小姐請進,太後娘娘已經等着了。”
晉陽侯夫人聞言發現自己的女兒還在發呆,趕緊扯了扯将她拉回過神,整了整妝容,跟着宮女走進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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