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刺客
蒼翊進宮的事南宮若塵并不知道,少年專注于煉藥,他便在一旁看着,左麒所展現出來的煉藥手法精煉純熟,不管是煉藥的火候還是入藥的時機都掌握地十分恰當,若換了他處在左麒這個年紀,他自問是做不到的。
說是要他協助,不過是為了駁蒼翊一句話罷了。
左麒在用藥救人之時,與平日裏的樣子大有出入,曾聽左彥提過,少年初次行醫時,一名傷患本來可以得到救治,卻因他的失誤讓病情更加惡化而險些喪命,幸得左彥妙手回春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自那之後,只要涉及醫藥,左麒總會變得謹小慎微,明明還是個少年卻又顯得如此老練。
南宮若塵不同,左彥雖教他醫術,卻從不讓他示于人前,且他貴為皇子,很少有機會去醫治別人,以醫理而論他或許比左麒懂得多一些,若以經驗而論,他定然不如這個師弟。
“行醫救人,當盡全力,若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卻因醫者的失誤致使患者不得救治,這與殺人害命又有何異?不過一個受國法制裁,一個逍遙法外罷了。”這是他初學藥理時,左彥曾對他說過的話。
左麒專注于手裏的藥爐,并未注意到身後的人情緒變幻。
南宮若塵看着眼前忙碌的少年,忽然明白了此人為何在醫藥方面如此嚴謹,他也曾看着生命在眼前逝去而無能為力,縱使時光倒流,重獲新生,當時那種窒息般的疼痛至今也難以忘卻,或許正因為經歷過這種疼痛,才會越發地苛求自己。
煉藥已接近完成,還差凝冰草入藥,整個房內藥香彌漫,左麒聚精會神地盯着藥爐,以內力催化凝冰草,南宮若塵下意識地垂首看向自己的雙手,暗自嘆氣。
“公子,該用膳了。”房門被人輕叩,有下人在門外大聲喚道。
南宮若塵擡頭看了眼仿佛什麽也沒聽見的某個少年,轉身走過去打開房門,見幾個侍女用托盤端着幾樣精致的菜肴卻不見蒼翊的身影,不由得疑惑道:“王爺可用過了?”
“回公子,王爺天黑前便進宮去了,讓公子您自行用膳。”為首的侍女應道。
“端進去吧。”南宮若塵雖然有些意外卻并未多問什麽,就算是問這些個侍女想來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正欲側身讓她們進去,突然一陣破風聲在耳畔響起,猛然間瞳孔緊縮,意外來的太快已經來不及躲避,還未看清是什麽只覺得耳廓一陣刺痛,那不明物體已經從耳畔擦了過去,與此同時兩道黑影沖着暗器發來的方向追了過去。
“公子沒事吧?”妙風從房梁上跳下,神情凝重。
“沒事……”南宮若塵一驚,轉頭便看見左麒手腕已然被劃破,剎那間血花噴濺,鮮紅的血液順着手指滴入藥爐,此刻已經顧不得刺客的事情,迅速折身跑到左麒身旁問道:“沒事吧?”
“破皮而已,無礙。”左麒眉頭緊皺,爐中的藥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耽擱不得,只能強撐着繼續。
“公子沒事便好,妙雲和統領已經追過去了,公子不用擔心。”妙風跟進來,看了眼妙雲離去的方向回頭恭敬道。
“淩雲回來了?”
淩雲自秋獵回來之後便忙于找人,已經好些天不曾出現在王府了。
“似乎剛回王府不久。”
剛回王府便遇到刺客刺殺,該說他幸還是不幸?
确認兩人沒有大礙之後,妙風又退了出去,院子裏被打翻的菜肴撒了一地,被驚吓到的侍女還茫然無措地杵在原地,妙風秀眉緊蹙,厲聲道:“都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收拾幹淨,讓廚房再備兩份飯菜送過來。”
“是……是。”聽到妙風的話侍女們如找到了主心骨,利索地将院裏打掃幹淨,至于刺客一事不是她們該關心的事也不是她們能管的。
蒼翊回到王府的時候南宮若塵還在替左麒清理傷口,當時事發突然來不及處理傷口,藥爐周圍溫度太高導致傷口有些紅腫,藥物的摩擦使得傷口有些刺痛,恢複了常态的少年疼得龇牙咧嘴。
“他大爺的,要讓小爺逮到是誰幹的,小爺非打的他連他親娘都認不出來……嘶……”
南宮若塵放輕了手中的動作替他包紮,左麒手腕上的傷雖然看着吓人其實并不嚴重,那名刺客既然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守衛森嚴的王府,定然實力不俗,當時那猝不及防的一擊,他若真要刺殺誰沒理由辦不到,若不是為了殺人,他又是何目的?
“師兄……師兄?”正在給自己包紮的人突然停下,左麒試探性地喚了幾聲卻毫無反應,只得伸手撞了撞:“師兄,想什麽呢?”
南宮若塵被撞回神,雙眼重新聚焦,歉然地看了左麒一眼,輕輕搖了搖頭:“無事……”
随後又繼續用緞帶将手腕上的傷口一圈一圈地纏住。
左麒落得無趣,孩子氣地撇了撇嘴,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取過一旁方桌上的小瓷瓶瞧了瞧:“這凝冰草雖好,卻不知于蠱毒能有幾分效用,而且藥效有限,要蠱毒發作時才能知道效果,若是作用不大,你要怎麽辦?”
“且先試試再說吧。”南宮若塵拿了剪刀将多餘的緞帶剪掉,熟練地打了個結。若要解蠱,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找到施蠱之人,只是這最簡單的方法卻是現下最難辦到的,他也不過是以僥幸的心态暫且一試罷了。
“我聽說那臭屁王爺正派人四處尋找臭老頭的下落,或許到時候能有別的辦法。”左麒安慰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麽看向南宮若塵的眼神帶着不解:“說起這個王爺,有一件事我倒是一直不明白,他待你這麽好到底圖什麽呀?”
若只是為了美色,這般付出也太過了吧。
南宮若塵一怔,這個問題不也正是他自己想知道的嗎?
蒼翊貴為一國王爺,想要什麽樣的王妃得不到,卻偏偏執着于一個落魄皇子,何況當初被救下時他身份未明,孑然一身,還容顏盡毀……
“師兄,你再怎麽說也是一國皇子,若你回到月華,只要你有心就算是要那個皇位也不是可能,何必要留在這異國他鄉,無名無分地跟着……跟着那什麽王爺呢?”
的确,他也曾肖想過那個皇位,暗中培植了不少勢力,只要能回到月華,縱使要奪位又有何難?只是沒了要守護的人,他要那皇位何用?而且現在的離洛于他而言,早已不是異國他鄉。
“若是我當真與他在一處了,你覺得會如何?”南宮若塵狀似無意地一問。
畢竟斷袖分桃,有違天道倫常。
“……”左麒直視着南宮若塵的雙眼,修長的眼尾泛着點點桃紅,平靜的眸子如一汪幽潭不起點滴漣漪,片刻後将視線移開:“我不知道什麽倫常不倫常,在一起便在一起了與他人何幹?但師兄你可曾想過,他貴為一國王爺,你們相識不過月餘,他當真是真心實意麽?臭老頭常說皇家無情,你們如今這般糾纏,遲早會傷了你自己的。”
南宮若塵不語,左麒跟在師父身邊多年,其觀念或許與師父相仿,或許上一世左彥堅決反對,也是出于這樣的想法。
但依蒼翊的性子,縱使為天下人所不容,他也仍會那般義無反顧吧。
“那……那個,他日後若是對師兄你不好的話,你告訴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雖……雖然我打不過他,下藥我也能整死他。”左麒避開南宮若塵的視線,一臉不自然地道。
南宮若塵見他一副別扭又異常堅定的樣子,只覺得心中暖暖的,想死前世與蒼翊的相處,又不由得有些悵然:“一直是我欠他良多,他又何曾辜負于我……”
“嗯,的确是欠了不少。”左麒并未注意到自家師兄的神情變化,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咱倆住在他的府裏,白吃白住不說,他還搗鼓了那麽大一塊藥園,那些珍稀藥材不算,就他從武安侯府拿回來的那株凝冰草可都是價值連城啊,你說這麽多錢咱還的起嗎?”
南宮若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對他如此脫線的想法很是無語,随即又苦笑一聲:“你年紀小又哪裏會懂,其實……我也不懂。”
“欠債還錢有什麽不懂的……”
南宮若塵搖頭,暗嘆錢債易還,情債難償。
“師兄?”左麒對自家師兄突然的情緒低落表示非常不解。
“沒事。”南宮若塵将藥瓶之類的東西整理好,站起身道:“傷口雖不嚴重你也要多注意些,我先回去了。”
“哦,好。”左麒連忙應了一聲。
南宮若塵微微颔首,剛一轉身忽覺門外一陣異樣,定定地看了半晌,心中一動,緩步朝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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