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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輕輕一擰,就有水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我已經派人給他送信去了,他知道你在南燕,定然會沉不住氣。”燕昊平靜的望向慕微,臉上有愧疚的神情:“我拿你當了誘餌,慕小姐,先向你說一聲對不住。”
☆、卻上心頭
? 陽光暖洋洋的照着院落,遍地的金色,似乎蒸蒸的能生出淡淡的煙霧來一般,眼前的景色就如一幅舊了的畫卷,似乎伸出手去就能将那裏邊的人物抹掉一般。
慕微站在那裏望着院子裏邊的那群孩子,雖然看上去他們都很貧窮,可他們卻是快活的,每人臉上都有着笑容,而且那笑容不似作僞,就是從心底裏發出來的一般,笑得很甜蜜,很燦爛。
“太子殿下!”那個正在舂米的男孩子扔下手中的棍子走了過來,看了看燕昊身邊站着的慕微,臉上有一種欲言又止的神色。燕昊瞧着那那模樣,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小虎子,你想說什麽只管說,這位慕小姐是我的好朋友,沒關系的。”
小虎子約莫十歲左右,個頭不是很高,才到慕微的肩膀處,他揚頭看着燕昊,腮幫子鼓了鼓,就如一只青蛙在呼氣,好一陣子才開口道:“太子殿下,我想去從軍。”
“從軍?”燕昊有幾分驚訝:“你還沒滿十歲呢,怎麽能從軍?”
“我再也受不了啦!”小虎子的眼睛裏頭忽然有了淚水,伸手來抹了一把眼睛,聲音也帶着哭腔:“我阿婆一想着我阿爹阿娘就淌眼淚,現在都有些看不清前邊的東西了!小虎子也想阿爹阿娘,小虎子要到前方去打仗,替父親母親報仇!”
他的眼睛裏依稀還能見着淚光,可是他的神态卻很是堅決,倔強讓他咬着嘴唇站在那裏,将一張臉仰起,希冀的望着燕昊。
“不行。”燕昊決然搖了搖頭:“你年紀小,父母又過世了,你是你祖母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且不說你沒到從軍的年紀,就是去了前方,那邊戰事緊急,乃是危險之地,我不能放任你去涉險,你還要好好供養你的祖母。”
小虎子聽了這話,失望的低下了頭,慕微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可卻能想象得出他此時很是難過。他的父母,都是死于戰亂,若是大虞不發兵,此時小虎子一家正在共享天倫,和和睦睦的過自己的生活。
慕微不由得也幾分難過,望着低頭站在那裏的小虎子,只想做些什麽事情來彌補一二。她伸手從頭上拔下自己的簪子遞了過去:“小虎子,這個給你。”
小虎子驚訝的擡起頭來望向慕微,眼中有一絲迷惑的神色:“慕小姐,這是……”
“你拿着,等到要錢的時候就去賣了,多多少少能救急。”慕微有幾分局促,不知道該怎麽去表達自己的心情。在大虞的時候,她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錦繡繁華,哪裏聽過這般凄慘的身世?望着小虎子的眼睛,她忽然覺得她很羞愧。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小虎子慌慌張張的擺了擺手,将那簪子推了回來:“阿婆說了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
“別擔心,我會去告訴你祖母的。”慕微掰開小虎子的手掌,将簪子放到他手上:“你別太倔強了,有時候急需用錢的時候你卻沒有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時候你去哪裏弄到錢來?這簪子對于我來說只是戴着好玩的,可對你卻不同,請務必收下它。”
燕昊在旁邊瞥了慕微一眼,她黑鴉鴉的青絲上邊現在只有幾朵精美的花钿,各色寶石旁邊有金絲攢在一處做花蕊,映着陽光一閃一閃的。雖然沒有了那支多寶滴露簪子,可她還是那般的美。
見着小虎子還在猶豫,燕昊伸手拍了拍他的頭:“既然慕小姐誠心給你,你便拿着罷,以後說不定真用得上。”
小虎子見燕昊開口,也松了口,小心翼翼用衣袖将那簪子擦了擦,揣到了懷裏,擡頭朝慕微笑了笑:“多謝慕小姐。”
“小虎子,帶我去見見你祖母,我替她瞧瞧眼睛。”燕昊拍了拍小虎子的肩膀:“你想去從軍,總要先将你祖母安頓好不是?可不能讓她日日為你擔心!”
“是,太子殿下,我知道了。”小虎子點了點頭:“我這就帶你去。”
這時有幾個孩子拉着手往這邊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喊着:“太子殿下,今日和我們一道用飯嗎?”
燕昊轉過身來,伸手抱起一個小女孩,用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寶兒,你想要我留下來一起用飯?”
寶兒撲扇着長長的睫毛,一雙眼睛很是認真的望着燕昊道:“那是當然,只有太子殿下在這裏吃飯,我們才能吃到肉啊。”
“是呀是呀。”後邊又來了幾個孩子,聽着寶兒奶聲奶氣的回答,都滿臉笑容異口同聲的表示贊成:“我們已經有好久好久沒吃到過肉了!太子殿下,這些天你做什麽去了,大木哥哥說在刺史府沒見着你!”
燕昊笑着将寶兒放了下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麽會天天守在刺史府?今日我便留下來和你們一起用飯罷。”
“太好了太好了!”寶兒歡聲叫了起來,拍着手兒喊道:“快去告訴吳嫂,就說太子殿下要在這裏和我們一起用飯!快去快去,去晚了說不準可就沒肉吃了!”
燕昊笑了笑,帶着慕微往那兩進屋子裏走,慕微瞧了瞧跟在身後的幾個孩子,心中很是感慨:“這群孩子喜歡你。”像這樣親近百姓的太子,恐怕這世上也就燕昊一個了。想着他将寶兒抱在懷裏,也不嫌她穿得髒亂,仿佛寶兒就是他的親妹妹一般,神情親昵,笑容自然,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也喜歡他們。”燕昊點了點頭,牽起小虎子的手跨步走上了臺階:“他們也很懂事,你自己看得到。”
“是。”慕微忽然有一絲想落淚的感覺,這群孤兒,若不是大虞發兵,現在應該都是幸福的依偎在父母膝下,過着寧靜和平的日子——真是兄長做錯了嗎?不,不,他只是聽命于皇上,一切與他無關,慕微暗自為慕乾辯解着,可依舊卻不能消除心中那愧疚的感覺。
走進屋子裏邊,慕微見到很多老人坐在桌子旁邊,有些人正在拿着針正在縫着東西,還有些人用刀子削着木塊,身邊擺着一堆堆白羽箭。看起來這些老人們也沒有閑着,正在為南燕的軍隊盡自己的一份力。
“王家阿婆,我來看你了。”燕昊走到一位阿婆面前,低下身子輕聲招呼了一句,那位阿婆巍巍顫顫的扶了小虎子的手想站起來行禮,卻被燕昊一把按住了:“阿婆,你身子不好,就不必行這些虛禮了。小虎子說你眼睛看不清東西了,我特地來給你瞧瞧。”
王家阿婆眼中滾出了一滴碩大的淚珠子,她嘆了一口氣道:“唉,人年紀大了就不中用了,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長時間。我想着自己死了以後小虎子就去給太子殿下做個小厮好了,只望太子殿下看在他沒爹沒娘的份上收留他。”
“婆婆,我不讓你死,小虎子長大以後要買好多好吃的給你吃呢,你怎麽能死!”小虎子抱住王家阿婆,不住的亂搖,眼淚嘩啦嘩啦的流下來:“婆婆,你還有小虎子呢,怎麽就只記挂着我的爹娘?”
“阿婆,你別說這話,你會長命百歲的!”燕昊伸手替王家阿婆把了一回脈,又伸手将她的眼皮子掰開些看了看,心中暗自搖頭,王家阿婆這脈象看來,已經是氣血枯竭之症,是活不過三個月了。
“什麽長命百歲都是說着好聽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總歸也就這幾個月啦,太子殿下你宅心仁厚,就答應了我這老婆子罷,若是我不在了,你便收了小虎子做小厮,讓他跟随太子殿下。”王家阿婆伸手摸了摸小虎子的腦袋,那渾濁的老淚又流了出來:“這世上我最記挂的也就是他了。”
“阿婆,我答應你。”燕昊點了點頭:“你便放心罷。”
看過王家阿婆,燕昊又與那些做弓箭的老者們交談了一會子,慕微跟在燕昊身後聽他說話,忽然間覺得燕昊實在是個不錯的,真如外邊的傳言,南燕太子文才武略,又博聞廣記,無論什麽方面都有涉獵,現兒看來,此言不差。
過了一陣子,廚房那邊有人來傳話:“太子殿下,可以用午飯了。”
燕昊看了慕微一眼:“與我們一道嘗嘗這裏的夥食?”
慕微點了點頭,跟着燕昊走去了旁邊屋子,那屋子裏頭擺着好多張桌子,旁邊已經滿滿登登的坐着一群孩子,見着燕昊進來,都用筷子敲了晚喊着:“太子殿下,多虧你來了,我們今日能喝到肉湯了!”
跟着燕昊坐到一張桌子旁邊,慕微瞧了瞧桌子上的幾個菜碗,大部分都是青菜,中間有個大湯碗,裏邊是熱氣騰騰的一碗肉丸子湯。湯很多,肉丸子也不少,正在湯面上頭浮浮沉沉,燕昊站起身來看了看旁邊桌子,用勺子從湯碗裏舀出一碗肉丸子放到慕微面前,然後将這碗肉丸湯端去了旁邊桌子,将那桌的湯碗換了過來。
“太子殿下真好!”旁邊桌子的孩子們都歡呼了起來:“這碗肉好多!”
慕微擡眼看了看被燕昊端過來的肉丸湯,裏邊全是清湯,上頭飄着三四顆肉丸子,她端起碗來,将臉孔埋到了飯碗裏,一滴淚水悄悄的掉到了米飯上邊。
☆、通風報信
? 這春日裏的夕陽似乎比別的季節裏更是明媚一些,照在大地上,到處都鑲着一道金色的邊。青翠的山頭,波光粼粼的河水,路邊的垂柳,乃至行人的臉孔,無一不染着那燦燦的金色,瞧着格外敞亮。
“駕、駕、駕!”響亮的吆喝聲伴着馬鞭揮舞的聲音不住的響着,一輛馬車奔跑在寬闊的官道上,旁邊有一大隊騎馬的軍士保護着,馬蹄聲陣陣,漫天煙塵,似乎要将他們後邊的道路給掩沒。
赫連毓掀開簾幕望了望前方:“離雲州城還有多遠?”
馬車夫一手緊緊抓住缰繩,一手揮動着馬鞭,前邊四匹馬被他趕着跑得飛快:“王爺,若是到雲州城,那可還得一個多時辰,但現在咱們是去軍營,不過大半個時辰便足夠了。”
赫連毓将軟簾放下,背靠着馬車廂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緊趕慢趕的,總算快到了雲州。他微微将眼睛閉上,不知道慕微是不是真被南燕的人擄了去,他們擄了她又準備做什麽?聽說大虞軍隊一直駐紮在雲州城外三十裏,這麽多天了,也不知道想沒想好破城的對策。
馬車辘辘的聲音不住的在耳邊盤旋,就如一支催人入睡的曲子,赫連毓卻沒有半分睡意,掀開簾幕不住的往外邊張望,真恨不能馬上便到大虞軍營。
官道兩旁栽種的是楊樹與垂柳,春日正是它們發出新葉的時節,一片綠色不住在赫連毓眼前晃過,除了綠色還是綠色,看得他的心都有幾分焦躁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見到前邊有連綿的營帳,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來已經到了慕乾駐紮的地方。
“停車!來者何人?”一聲叱喝聲響起,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赫連毓聽着外邊馬車夫回答:“太原王到!”
“太原王?”那叱喝的聲音忽然間便恭敬了起來:“還請給個信物,我這就送去營中給慕将軍。”
赫連毓從腰間解下一塊圓形的玉珏,這是先皇賜給他的,玉珏正面刻着兩句吉祥話,反面是他的封號。這塊玉珏,已經足夠證明他的身份。
掀開簾幕,赫連毓将那玉珏遞了出去:“去交給慕乾,他見了自然會出來見我。”
外邊那人将玉珏接了過去,不多時就聽見有槖槖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伴随着爽朗的笑聲:“王爺纾尊降貴來到戰地上邊,可是來勞軍犒賞的?”
赫連毓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笑着望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大虞慕家,男俊女美,慕乾也不例外,他有一張俊秀的臉孔,笑起來格外清爽,就如那初升的日頭一般,讓人覺得很是和煦。此時的慕乾,正穿着一套銀色的盔甲,站在那裏威風凜凜,就如戰神一般。
他的身邊,卻極不合時宜的站了一個身材矮小的人,他比慕乾矮了約莫大半個頭,但若是仔細一看,便可以發現其實他并不是矮小,而是他的背略略彎曲,看上去人便矮了幾分。這人赫連毓也認識,那是中常侍秦冕,此人是皇上赫連铖的心腹,這次大虞發兵攻打南燕,赫連铖派了他做監軍,一直跟着慕乾往南而來。
皇兄還是有幾分忌憚慕家,生怕慕家借機發兵,所以才做這般布置。赫連毓朝秦冕白淨的臉孔掃了一眼,心中暗道,若是慕家真有心要起兵将皇兄趕下那九五之尊的寶座,便是派是個秦冕來也沒有用,他這麽做,不過是求個自己安心罷了。
“慕将軍,勞軍犒賞這事兒還輪不到我做,我是有急事來找你的。”赫連毓看了看周圍的軍士,朝慕乾點了點頭道:“咱們去軍帳內說。”
慕乾見赫連毓這緊張的神色,心裏知道自然是他有重大的事情,笑着一拱手:“王爺,請!”
秦冕在一旁尖聲尖氣道:“王爺不在京城,為何又來了軍中?可有皇上的許可?”
赫連铖疑心重,幾位兄弟本皆由先皇分封了屬地,可他卻害怕那些王爺們有謀逆的野心,去了封地以後會暗地裏操練兵馬,準備将他趕下這皇上的寶座來,所以他将幾個兄弟都拘在京城住着,不讓他們去自己封地,每年要去自己封地必須要上奏折請他批準。
“秦大人,你只是監軍,卻沒有權利問我讨要皇上的批文。”赫連毓心中有氣,這秦冕仗着是赫連铖的親信,對什麽事情都要橫加幹預,方才能顯出他的威風來一般,只不過是一個閹人,竟然也想來對自己指手畫腳!赫連毓朝秦冕冷冷一笑:“我有沒有批文,不幹你的事情,你只管做好你要做的事情便是了。”
秦冕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他望着走在前邊的兩個人,臉色露出一絲猙獰的神色來:“哼,竟然不把咱家放在眼裏!”
“大人,我們去哪裏?”站在秦冕身邊的小內侍見着秦冕臉色黑沉沉的,有幾分害怕,可總站在外邊也不是一回事兒,他怯生生的問了一句:“要不要回帳中?”
“你這蠢孩子,可不是要回軍帳裏邊去?咱們可得給皇上留意着,那太原王怎麽就忽然來前邊陣地了,其中恐怕有什麽陰謀,怎麽能放任他們私底下議論?”秦冕邁開步子便往前邊跑了去,因着在拼命的往前趕,他的脊背顯得更是佝偻,額頭上也掉下了細密的汗珠子來,滴落在地上,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你說什麽?微兒被南燕人擄了去?”慕乾的手捏成了一個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邊,眼睛都紅了幾分:“他們竟敢如此猖狂!明日我便發兵……”
“慕将軍,你在說什麽呢?明日你就發兵?你要發兵做什麽?”秦冕掀開帳門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氣都沒有喘勻稱:“不行,我這監軍可是虛設的?你所做的一切,都要由我向皇上報告,等着皇上的批複才能行動!”
慕乾橫着眼睛看了秦冕一眼,這個中常侍可真是有幾分讨厭,這一路上他便如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時不時在自己耳朵邊上聒噪,若是聲音好聽,那也倒罷了,可那聲音實在是讓人聽了覺得難受,他真恨不能一手指頭将他捺死,免得聽到那嗡嗡嗡的聲音。
“秦大人,我與太原王在說私密事,還請你不要随便插嘴。”慕乾毫不客氣,秦冕怎麽就是不吸取教訓,上回他幹擾自己行軍作戰的計劃,自己拔出劍來差點就要将他給砍了,吓得秦冕當時便尿了褲子,若不是皇上派了一支人馬保護秦冕,那領頭的人又正是父親過去的一個手下,慕乾便賣了他幾分面子,讓他将秦冕擡着回去了,如果沒有這支人馬,恐怕他早就将秦冕砍成好幾截了。
秦冕見慕乾眼中露出威脅的兇光,想着那日的事情,不由得全身都有幾分發顫,可他猶自在強辯:“我是監軍,你所做的一切都得讓我知道!”
慕乾瞪眼望着旁邊的幾個副将,高聲吩咐道:“還不将秦大人請到旁邊好好招待着?”
幾名副将領命,應了一聲走上前來,伸手便捉住了秦冕的胳膊:“秦大人,咱們旁邊軍帳裏頭說話。”
赫連毓瞧着那身形瘦弱的秦冕被幾個虎背熊腰的副将捉住,就如老鷹爪子下的小雞一般可憐,不由得笑了起來:“慕乾,你這招也太狠了些,你就不怕他回寫密報回京城去向皇上告狀?”
“他寫出的信,全被我截了。”慕乾毫不在意,一雙眼睛望向赫連毓,帶着嬉笑的神色:“你不會向你皇兄去告密罷?”
“看你說的什麽話!”赫連毓一只拳頭捶上了慕乾的肩膀:“咱們十多年朋友,我還會做那樣的事情不成?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與你,其實是一樣的處境。”
慕乾沉默了幾分,望了望赫連毓,兩人都沒有說話,皇上,現在是越發的疑心重了。
“你說的是真話?微兒真的是被南燕的人抓走了?”沉默片刻,慕乾又想起了赫連毓特地趕來相告的事情,一雙劍眉緊緊皺了起來:“南燕人為何要抓微兒?”
“那是慕小姐向我們留下了線索。”赫連毓将一雙手伸了出來,做出振翅高飛的模樣來:“手勢是向南方,那意思便是指的南方的鳥,南方的鳥,可不是南燕?”
慕乾不由得有幾分焦躁,慕微是慕家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受寵的,他自小便喜歡帶着這個妹妹玩,她不僅長得粉雕玉琢,而且也很乖巧懂事,是全家人手掌中的明珠,現在聽說慕微出了事情,不由得他有幾分心浮氣躁。
“将軍,外邊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南燕派來的使者,有一封信要交給你。”外邊走進來一個軍士,手中拿着一個牛皮紙信封,恭恭敬敬的呈了上來。
慕乾與赫連毓互相看了一眼,急急忙忙将信封撕開,迫不及待的将那信箋抽了出來。
☆、下定決心
? 這是一張普通的信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現在拿在慕乾手中,卻如有千鈞之重。
慕微真是被南燕人擄走了,南燕太子燕昊真是小人,竟然拿這件事情來要挾他,求他暫且緩兵,等着南燕使者去大虞京城與皇上和談。
“這怎麽可能!”慕乾“啪”的一聲将那張信箋拍到了桌子上邊,滿臉的怒容怎麽樣也掩飾不住:“好不容易發兵打到了雲州,怎麽能就此罷休?這燕昊真是瘋了,莫非他真以為能拿微兒要挾我?”
赫連毓将那信箋拿了起來仔細看了一遍,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說話:“慕乾,你就不擔心你妹妹的安危?若你斷然拒絕,那燕昊惱羞成怒……”
慕乾被赫連毓這句話說得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他氣呼呼的望了赫連毓一眼:“赫連毓,你可真是烏鴉嘴,若微兒有什麽事情,我絕不會放過你!”
見慕乾直呼自己的名字,赫連毓知道他真是生氣了,就連那俗禮都不肯守了,那一聲“王爺”索性便豁免了。他皺着眉頭望向慕乾,輕聲道:“我是在擔心慕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她……”
慕乾望了望赫連毓,也沉默下來,将那張信箋從赫連毓手中搶了過來,反反複複的看了好幾遍,這才咬牙切齒的吩咐那個軍士:“将那南燕的使者給我抓進來!”
一個穿着綢緞衣裳的男子被帶了進來,他中等個頭,四十歲上下,面白有須,見着慕乾與赫連毓坐在主座上,看了看兩人,朝慕乾行了一禮:“慕将軍安好,鄙人是南燕來的使者,名叫公孫南。”
慕乾眼皮子都不擡,只是冷冷的笑:“你們南燕也是黔驢技窮了,竟然使出這樣卑劣的法子想要來拿捏我?”
“怎麽敢拿捏慕将軍!”公孫南臉上挂着一幅謙和的笑容,朝慕乾拱了拱手:“我家太子仰慕慕将軍的大名,特地想與慕将軍多多親近。請了慕二小姐去南燕作客,也只是想要她親眼瞧瞧我們南燕并無稱王稱霸的野心,還想要她多多在慕将軍面前美言幾句,還請慕将軍告訴大虞皇上,兩國繼續和平相處,不要反目為仇。”
“燕昊有這般好心?”慕乾哼了一聲:“你相信他,我可不相信他。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燕昊他究竟準備做什麽?當真是如他信上所說,只是要我将大虞軍馬行程暫緩幾日?”
“慕将軍盡管放心,我們家太子殿下說到做到,絕無半句謊言。”那公孫南聽着慕乾的話,似乎這件事情還真能如燕昊所設想的那般發展下去,心中十分高興,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南燕絕無侵犯大虞的野心,也請慕将軍替我們家皇上轉告大虞皇上。”
“慕乾,不行,怎麽能輕信了他的話?”赫連毓見慕乾似乎意動,心中大驚,指着公孫南道:“誰又能肯定燕昊那厮說的話便是真的?若是想要大虞緩兵幾日,那須得讓我們見到慕小姐才能考慮!”
慕乾點了點頭,赫連毓說得對,自己連妹妹都沒有見着,怎麽便能輕易相信了燕昊的花言巧語?他朝公孫南瞪了瞪眼:“你回去與燕昊說,我必須要見着我妹妹平安無虞,這才會考慮他的提議。”
“慕将軍,我們家太子殿下說了,明日辰時,他會陪着慕小姐到雲州城牆上邊散步,那個時候慕将軍自然便能見着慕小姐了。”
“明日辰時?”慕乾略一思索,應承了下來:“那就這般約好了。”
“慕乾,你就這樣做了決定?”等着公孫南的身影從軍帳門口消失,赫連毓忍不住開口問道:“若明日那燕昊暗地裏布置了人馬,那該怎麽辦?”
慕乾朝赫連毓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你放心,燕昊還沒有那本事!雲州城裏的兵力我已經摸清,大概就是十萬,即便那燕昊小兒發動了雲州城裏的婦孺一起來禦敵,也不過多幾萬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而已。現在我領着十萬精兵在此安營紮寨,我就不相信他還敢分出兵力來,趁夜出城作埋伏!”
“慕乾,小心為上!”赫連毓忍不住叮囑了一聲,慕乾是他的發小,慕微是他心愛的人,他希望他們都能平平安安,生怕慕乾中了燕昊的奸計。
那南燕太子燕昊,自己在青州城的河邊見過他一面,生得一副奸猾之相,能想出擄了慕微來要挾慕乾的,肯定不是那忠厚老實的,自然要小心為上。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慕乾望了一眼赫連毓,笑了起來:“你什麽時候讀過兵書了不成?還會給我出主意了。”
“我小的時候,除了向太師大人學四書五經,還跟着大司馬學了些粗淺的行軍布陣,莫非你忘記了成?”赫連毓的聲音忽然柔和了幾分,就是那時候,他遇到了慕微,從見到她的第一日起,他便喜歡上了她。
見着赫連毓嘴角微微的笑容,慕乾有幾分不解,不知道他為何說着說着便一個人獨自笑了起來,可他并沒有想太多,只是喊了一個副将進來:“你領一支人馬,今夜埋伏在雲州城門外頭,看看是否晚上有人從城裏出來埋伏到城牆外邊。”
“是!”那副将接了令箭,轉身走了出去,剛剛出了軍帳沒多遠,便見秦冕帶着兩個小內侍在軍帳一側轉悠着,他心中暗自好笑,這位中常侍大人真是自不量力,分明都吃了慕将軍幾次癟了,可還是削尖腦袋想往那軍帳裏邊鑽,一心想将那軍中大小事務都抓到手中。
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那副将撇了撇嘴,大步從秦冕身邊經過。
“你站着。”身後傳來秦冕尖細的聲音:“王副将,你要去做什麽?”他的眼睛瞟王副将一眼,見他手上拿着一支令箭,心中越發起疑了:“慕将軍給了你令箭?”
王副将見着秦冕那一驚一乍的神情,心中更是鄙視,這閹人便是膽小,見着令箭竟然便臉色都變了。他抱拳朝秦冕行了一禮:“中常侍大人,這可是軍中機密,不能外傳,還請秦大人恕罪。”
瞧着王副将的背影,秦冕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慕乾的手下也太不将自己當一回事情了,自己手下可也是有人馬的!從京城出發之前,皇上便欽點了五千人跟随着他,還賜了一把寶劍,見了寶劍如見聖上,這樣他才沒了後顧之憂,高高興興的來做這個監軍之職。
沒想到慕乾實在太狡猾了!出了京城沒多久,他就請自己吃飯,幾杯酒灌醉了自己,将皇上賜的寶劍拿了去,自己問他去讨要,他還理直氣壯的說道:“皇上賜的寶劍這般重要,我怕秦大人不善保管,所以特地替秦大人收起來了。”
這慕乾實在無奈!秦冕望着王副将已然消失不見的背影,揪住身邊一個小內侍的耳朵道:“你還呆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讓劉将軍跟去瞧瞧,究竟是怎麽一揮事兒?”
沒了皇上的寶劍在手,自己便不好做事,這慕乾可真是個無賴。秦冕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心中暗自叫苦,自己什麽時候能将皇上的寶劍給弄回來便好了——他也學着慕乾的招數,想要将慕乾弄翻,将寶劍給拿回來,可惜慕乾怎麽都不上當。
那晚上秦冕設宴請慕乾,他捧着酒盞殷勤相勸,心裏很是得意。他用的酒壺是特指的,一半裝水一半裝酒。他給自己倒的是涼水,給慕乾倒的是美酒,而且那美酒裏邊還放了迷藥,他便不信不能将慕乾弄翻!
他親手倒滿了兩杯酒,憑借着酒盞上的印記,他将那杯美酒遞給了慕乾,自己笑着将酒盞端了起來,可那酒盞剛剛到了嘴邊,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隐隐有一種美酒的芬芳?低頭瞧了瞧,一盞清冽,分不出是美酒還是涼水。正在猶豫間,慕乾便瞪着眼睛瞅着他嚷嚷:“秦大人,你不是說要一醉方休?怎麽捧着酒盞不動了?”
無奈,在慕乾的逼視下,秦冕一口一口的将那盞美酒喝了下去,等他喝完沒多時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醒來以後已經是第二日的午時。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秦冕氣得直拍桌子,将那倒酒的小內侍狠狠的抽了五十鞭子,打得他皮開肉綻——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寶劍還是挂在慕乾腰間,自己只能眼饞的看着,卻沒辦法拿到手。
“大人,大人。”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一個小內侍走到秦冕身邊,壓低嗓音道:“那王副将帶着一隊人馬去雲州城那邊去了。”
“只要不是反轉去大虞便沒事。”秦冕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旋即又皺了皺眉:“不行,莫非是耍障眼法?不是說方才還來了個南燕使者?慕乾難道想與南燕聯手來反攻大虞不成?我可還得防着他些,給我仔細盯緊了他!”
☆、樂聲纏綿
? 春日的夜晚,淡淡的月色如水,又如輕紗,照得地上明晃晃的一片。
站在院子的中庭看着周圍的樹木搖曳,慕微恍然間有一種感覺,仿佛她正處在大虞的京城,正在自己的院子裏頭賞月。這院子裏邊靜悄悄的一片,偶爾只有春蟲在草叢間發出低吟之聲,或是樹葉沙沙的在頭頂細響。除了這些聲音,天地萬物,寂寂一片,讓慕微覺得心間仿佛很是空靈,不再想着這世俗的煩惱。
燕昊派來的兩個丫鬟垂手站在慕微身後,兩人互相偷偷的看了一眼,不知道這位慕小姐站在樹下想什麽,都已經站了小半個時辰了,她似乎還沒有要回屋子去的意思,可是燕昊說過,她們的任務就是伺候好慕小姐,不能讓她有半分不滿意,所以兩人也不敢說多話,只能跟着慕微站在這庭院中央,百無聊賴的望着這眼前的景色。
忽然間,從遠處響起了樂聲,那樂聲不似笛子吹奏出來的,也不像簫聲,十分幽怨,如訴如泣一般的鑽到人的心裏頭去。慕微的身子一怔,這樂聲實在太過凄涼了些,聽得她一時情動,差點要掉下淚來。
樂聲飄飄渺渺的從遠處傳了過來,一點點的鑽進了慕微的耳朵裏邊,聽得心酸的時候,慕微伸出手來想将耳朵堵上,可又覺得十分舍不得,那雙手就在耳朵旁邊停住,仿佛又長了一雙耳朵出來一般。
“這是什麽樂器?又是誰在吹奏?”慕微轉身望了望身後站着的兩個丫鬟,見她們臉上沒有驚奇的神情,心中明白她們肯定知道是誰在吹奏,驀然來了興趣,她想去見見那個吹奏樂曲的人,想瞧瞧他到底是如何的心事重重才能吹出這般纏綿悱恻的樂曲來。
“慕小姐,這是太子殿下在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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