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陶蓉蓉含笑搖了搖扇子,對洛成道:“既然不想見,讓下人去打發了就算了。我看胡敏達去做這件事就不錯。”

洛成接受到了她的示意,揚聲讓人叫了胡敏達過來,讓他去打發那不請自來要來拜見的人。

胡敏達接了這個命令,往船尾那邊過去一看,就看見一艘稍小的畫舫跟在這艘畫舫背後。兩船的距離并不遠,足夠讓胡敏達看清那個站在船頭的人。

那人年歲并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但是氣度卻極好,一眼看過去,不管是誰都會下意識地想,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走出來了。

但是,交游廣闊的胡敏達知道,這人絕對不是京中任何一家世家的公子。

那人見到胡敏達這個青衣的仆人過來,皺了皺眉,但臉上卻依舊是笑着的。甚至在胡敏達一點行禮的念頭都沒有,直接而不客氣地問他想要幹什麽的時候,他還笑着拱了拱手,道:“在下洛飛榮,對榮國公閣下一直心中仰慕。今日偶然聽得榮國公閣下正在此處游湖,特意過來求見。”

胡敏達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去去,沒空見你。榮國公閣下忙着呢,哪有空見你這麽個連拜帖都不送的人。”

那叫做洛飛榮的人臉上一僵,随後立刻笑道:“是我的疏忽了。我立刻就派人送上拜帖。”說着,他轉頭過去讓人取自己的名帖過來求見。

胡敏達在船尾這頭喊:“就算送了拜帖,榮國公閣下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見的。我說這位,看你也不是京城裏的貴公子,沒什麽事,還是自己退了吧。仰慕榮國公的人那麽多,難道榮國公閣下個個都要見?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不是?”

聽他這樣說,那洛飛榮的臉色當真是好看得緊。只是看胡敏達大刺刺地就轉回了頭去,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跟自己說的樣子,他卻又不知為何忍耐住了想要發火的念頭。

恭恭敬敬地說聲抱歉,說是他唐突了之後,洛飛榮的船就慢了下來,拉開了距離之後,沒過一會兒就換了方向,不再跟在這艘船背後了。

胡敏達盯着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一聲,得意洋洋地回去回報了。

那邊洛飛榮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咬牙切齒:“等我成了國公府的主人,我倒要看看,你這麽個下人,還敢不敢這麽對我說話。”

這邊陶蓉蓉一直透過糊了薄紗的窗戶看着胡敏達打發走那個洛飛榮。

等到胡敏達回頭來報說人已經打發走了之後,她也慢悠悠地回來,到洛成對面落座,含笑道:“這種事,果然還是要交給合适的人去做才好。”

沒走的胡敏達聽到她這句話,頓時笑得燦爛:“公主殿下說得是,您要是以後還有這種事,盡管交給我來做。打發這種人,我最擅長了,保證公主殿下您身邊沒有一只狂蜂浪蝶。”

然後只剩我一個,我就可以近水樓臺了。

這樣的念頭剛剛在腦海中一閃,胡敏達就聽到榮國公冷聲道:“你先下去吧。”他不得不憋屈地退了下去,臨到門口,還聽到榮國公吩咐他,讓他去廚房看看,魚要是做好了就端上來。

胡敏達苦悶地答應了,一邊跑腿一邊想,為什麽今天自己是榮國公的下人。

陶蓉蓉笑:“你倒是真的将他當下人用得順手。”洛成面無表情:“既然他答應了要給我做下人賠罪,就要做到。若是只來挂個名頭,那算什麽賠罪。”

陶蓉蓉也笑着說是,卻在笑完了之後,垂下了眼簾,道:“方才我過去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只覺得,那船頭那人,似乎有些像人曾經提起過,在找你的一人。”

洛成一頓,問:“此話怎講?”

胡敏達忙前忙後一天,設想中與公主殿下的接觸沒有多少,一條腿都跑細了。

等見到晉陽侯,他簡直就要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哭訴起來。只是被晉陽侯一瞪,那些抱怨的話就通通憋了回去。

“因為你在晉陽侯心中已經是個纨绔子弟,所以不管你做什麽,不管是好是壞,晉陽侯總覺得不會是好事,看你不順眼。若是你像你大哥那般做出一些成績來,就算你做了壞事,只怕晉陽侯還會自動往好了想,怕你有什麽苦衷呢。”

這個時侯看到晉陽侯的表情,公主的話這個時侯清晰地在他心中響了起來。

胡敏達覺得,也許公主殿下說的是對的。

他沉默地跟着晉陽侯回去,在面對撲上來噓寒問暖的晉陽侯夫人的時候,也表現出了相當的氣度。等到人都散了,他有自己主動去找了晉陽侯,說起了一些事。

“父親,我在船上,無意中聽到了公主殿下和榮國公的一些話,榮國公這些日子,只怕是有麻煩了。”

晉陽侯眉頭一皺,招手讓他靠上前來,讓他細細地将事情說了,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思拊良久,最後還是将他打發了出去,将長子叫了過來。

雖然是自己帶回來的消息,可是被排除在外的胡敏達也不生氣,只是很平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将婢女們都打發了出去,坐在椅子上細細地想,自己能夠做些什麽。

他所想的這件事,發生得極快,幾乎讓那個晉陽侯的布置都沒有反應過來。

有人直接找上了皇室宗正,拿出了一系列的證據,來證明榮國公是屬于他們家族的某一支的後代,請宗正出面做衆人,讓榮國公認祖歸宗。

宗正不敢摻和這些事,也知道榮國公洛成是皇帝的心腹,于是麻利地将這件事報給了皇帝。

陶永安知道這件事,想到手下人前些日子報過來的消息,抿一口酒,眼睛因為酒意而微微發亮。

不知道這件事,洛成該怎麽做?

陶蓉蓉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事情已經鬧大了。

不知道何時,京城裏就已經是流言滿天飛,說着榮國公不肯認祖歸宗的事。

洛成在這樣的氣氛中依舊每天鎮定地上下朝,在有人試圖上來說這件事的時候板着臉看着對方,一句話都不說。不熟的人說到後來也覺得讪讪,自發自動地退散。熟悉的人看到他這幅姿态也就知道他不樂意繼續這個話題,嘆息一聲就不再多說什麽。

陶蓉蓉倒是有幾分擔心,寫了帖子将他請過來,想要問問是怎麽回事。

可洛成卻面無表情,聽她問這個問題,沉默地飲一杯酒,然後說一句“我會好好解決的”,不再說一句話,推門而出。

陶蓉蓉跟在她身後不快地跺腳,恨恨地追出去,問:“你要是吃虧了,我不會幫你的。”

洛成的腳步一頓,繼續走出去。

秋心秋意在陶蓉蓉身後捂嘴無聲地笑,在陶蓉蓉轉身回來的時候立刻面無表情。

“秋心,你說洛成他為什麽不想跟我說?”陶蓉蓉這樣問,秋心猶豫地看一眼秋意,道:“也許是因為榮國公大人覺得,這些事自己就能解決,不需要公主殿下您出手幫忙?”

陶蓉蓉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準備出手幫忙,我只是想幫他分析分析呀?”秋心不敢再說,只說婢子愚笨。陶蓉蓉也就不再多問什麽,後來某次入宮的時候,不自覺地對陶永安抱怨。

陶永安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掃過渾然不自覺的陶蓉蓉,道:“想來洛成是覺得,被你關心實在是有些丢面子?”他随口說着臣子的壞話,渾然不覺自己正在抹黑自己的心腹:“這麽幾年,你也該知道,這家夥不是個放得開的。”

陶蓉蓉被陶永安這樣說,歪頭想了想,也承認陶永安說得對,嗔道:“真是的,何必什麽事都自己扛。我有事也會找哥哥幫忙,找他幫忙啊,他怎麽就想不到請我幫忙。”

陶永安忍住笑意,含笑敷衍了她兩句,轉而說起另一個話題來。

“長公主的封號過些日子就該下來了。朕已經安排好人提起這件事,想來這次不會有人反對了。”

陶蓉蓉不甚在意,揮手道:“嗯,哥哥安排就好。哥哥可知道,巧嫔這些日子在忙什麽?”她不由自主帶上淺淺的譏諷,“這些日子我偶然去找她,她總是……似乎很忙。”

陶永安挑眉:“她身在後宮,宮中也沒有什麽需要她做的事,有什麽可以忙的?”

“我哪裏知道。”陶蓉蓉随口說,“哥哥将貴女進宮的日子選在了哪一天,選秀的事情,又是怎麽安排的?”

陶永安失笑:“也不遠了。等你的封號下來,這邊就可以操持起來,趕在年前将事情都定下來,然後年後就娶人進門。”

說着,陶永安似乎有些感慨:“當年,怎麽都不曾想到,會有如今。”

陶蓉蓉臉上的笑也消失了一會兒,一聲輕嘆:“是啊,怎麽都想不到。”

兄妹兩人齊齊沉默。

“陛下,巧嫔娘娘求見。”門口小黃門禀報,讓兩人齊齊從這種對往事的回憶中醒來。陶永安宣了進來,就見巧嫔笑盈盈進來,行了一禮,笑道:“陛下,今兒有件喜事想與陛下說說。”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女主不全是對洛成無意。但是怎麽說呢,她最初嫁的那個男人,也是娘家地位高,可以給她撐腰,幾乎是可以讓她在夫家橫行的。結果還是逼得她下定了玉石俱焚的決心,所以對她來說,對再次嫁人,還是有一點兒隐隐的害怕。

至于洛成,這家夥被女主外在的表現迷惑了,完全忘記,女主就算很厲害,她也是個女人。有些事,不能用常理來對待的。

不過,他就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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