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亡靈（十九）

維蘭特手裏捧着束花歡歡喜喜進來，就見利希特坐在房裏，雖然不在書桌前，但面前亮着大大小小的窗口，顯然在工作。自由卧在沙發上利希特身旁的位置，腦袋擱利希特腿上，利希特一手搭在它身上，偶爾撫摸兩下，自由舒服的眯起眼。

維蘭特進來的時候，自由擡起腦袋往門口看，發現是維蘭特，搖了搖尾巴，拍打在沙發上噗噗輕響。

利希特已經換了衣服，不再是方才騎士授封儀式上那套繁瑣厚重的裝束。就在剛才，卡洛斯的騎士授封儀式結束，他正式成為皇家認可的利希特的騎士。

對利希特來說他并不在乎正式儀式，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皇子與騎士之間，早在授予跟接受徽章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們的關系，并不需要第三個人來認可。

觀禮的皇族、大臣以及貴族們紛紛向利希特與卡洛斯道喜，這樣的場合免不了宴會，通常不止一場。屬于白天的宴會已經開始，利希特不需要全程參與，接受道喜後他就離開了，晚上的宴會他和卡洛斯作為主角要全程參與，現在抓緊時間喘口氣。

雖說是喘口氣，也并不是很閑。

維蘭特手裏的花十分新鮮，有兩朵，他本意是想給利希特和卡洛斯一人一朵的，“卡洛斯不在啊？”

“今天是伊文的審判開庭日，他作為證人出席。”

“喔這樣。”維蘭特算了算，“對了沃夫先生的案子也是今日開庭吧，哇今天可真熱鬧。卡洛斯的授封、伊文的審判、沃夫的案子，都是值得關注的事啊！”

沃夫的案子利希特也需要出庭，不過他可以讓代理人出庭，沒必要親力親為。衆人對沃夫還是秉承了一顆寬容之心，因為這些年來他給帝國創造的價值有目共睹，這次也沒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只要接下來的深入調查中發現他并沒做過危害帝國安全的事，皇帝的意思是能從輕發落。

不過沃夫趕着要住監獄，帝國方面為了保護和監視，應該會滿足他的願望。

“對民衆來說後兩件大概比第一件更有意思。”利希特伸手關閉了幾個窗口，維蘭特将花遞給他：“我們花園裏的！恭喜你跟卡洛斯。一人一枝，卡洛斯那枝你替我轉交吧！”

“謝謝。”利希特接過花，花瓣上還帶着水珠，是兩株嬌豔欲滴的紫鳶花。利希特跟維蘭特貼了貼臉，伸手将花交給一旁的朵拉，讓她打理花。

姑娘捧花本來是極美的一幅畫面，加上朵拉長相不差。但姑娘那冷冰冰的一張臉蛋又總是一聲不吭，就算在人少的房間裏，存在感也低得很。

維蘭特也坐到沙發上，跟自由分占了利希特身邊兩個空位，他眨巴眨巴眼睛：“授封儀式結束了，你也要去貝爾曼了哦？”

利希特轉過臉來打趣道：“是啊，怎麽，舍不得？”

維蘭特踢着兩條腿哼哼，“反正遲早要回來的。”在他的措辭裏，利希特是“去”貝爾曼，可不是“回”貝爾曼。

“你這次把自由也帶上吧。你離開的這段時間他可想你了，寂寞得讓人不忍心看。”

“哦？我看他在宮裏還玩得挺開心。”

還能在花園裏撒歡了追着羊跟雞，甚至讓雞受驚吓飛到他腦袋上。

“不不不，”維蘭特急忙幫自由說話，“他可想你了。我把他窩挪到我房間裏，有時候抱着他上床睡，有此半夜起來，就看見他蹲在落地窗前看着月亮發呆，眼神可落寞了。”

像是聽懂了維蘭特說的話一般，自由擡起頭來，利希特偏頭就撞上一對水汪汪的藍色大眼睛，配合剛才維蘭特說的話，雪狼犬一雙眼睛眨巴兩下，硬生生讓人讀出了委屈。

利希特噎了一下。

當初養這只狗純屬意外。原本是有人送來幾只上好狗崽讨好皇帝皇後，皇子皇女們在一旁作伴，利希特看雪狼犬一雙藍眼睛，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結果當時還是小奶狗的自由感受到利希特直白的視線，朝他的方向奶聲奶氣叫了一聲。

皇帝說這狗看着喜歡你，你養着吧。

于是皇帝皇後沒挑上，他抱了一只狗崽子回宮。

“汪嗚~”

這麽多年了，撒嬌的聲音更當初比起來倒是沒怎麽變。利希特無奈一拍狗頭：“成精了？”還會配合維蘭特裝委屈了，本事見長。

自由拿毛絨絨的大腦袋在他懷裏蹭啊蹭。

維蘭特幫腔抓住他一邊胳膊晃：“就帶他去嘛~”

一個在他懷裏使勁蹭腦袋，一個抓着他胳膊晃，利希特最終無奈道：“好了別晃了，帶他去。”

“耶！”

維蘭特歡呼一聲抱住自由的腦袋，“自由，這下可以粘着主人啦！”

自由高興感激地舔舔維蘭特的臉，利希特一手一個腦袋揉了一把，狗跟人都撲他懷裏了，還挺沉。

不過做兄長的，該說的還是要說。利希特囑咐：“不能怠慢了功課，你跟米莉亞麗都是，玩之前先把教師閣下的功課做好。”

維蘭特立刻裝死趴他懷裏不動了，利希特感覺力道一重，只好在他身上拍了拍，“別偷懶。我一直告訴你，有什麽想要的，自己去争取。”

維蘭特不甘不願爬起來，拉長了聲音，“是……”

他最想要的，其實很簡單，也很難。皇帝和安娜皇妃帶着他跟利希特在紫鳶宮看星星的日子不可能再有了，如今他只是想和利希特，還有紫鳶宮裏一些忠心的仆從們平淡又快樂的過日子，聽起來多麽平凡的願望。但他知道很難，因為利希特是利希特呀。

他不會用兄弟感情和自己的願望束縛利希特，因為利希特如果能實現願望他也會替利希特開心。

利希特再次确認今天晚宴的參加者名單，看看其中有哪些是需要自己格外關心的，一道緊急通訊接了進來。

是守在貝爾曼的莉莉。莉莉還特地用上了緊急通訊。

利希特一邊想着出了什麽事，一邊點開通訊。

“殿下！”莉莉臉色不太好看，連問安都省略了，張口就道：“出事了。”

正事要緊，利希特：“說。”

“有一幫自稱伊文組織殘衆的人，挾持了一輛客輪，并揚言要帝國放了伊文，否則就将對民衆進行報複。”莉莉語速很快，顯然挺急。

自稱……是真的餘孽還是另一幫人打的幌子？不過既然是挾持人質放出這樣的宣言，那麽肯定有所求，因為如果真的想進行報複，那麽他們不會在動手前告訴你。這種人十有八九是求財并且保命，當然如果他們真的以為這樣就能讓帝國把伊文交出來……也無話可說。

這種事情好好處理的話為什麽會這麽急？就算他不參與，總督府的人也該足夠解決這件事。除非出了什麽差錯。

果然就見莉莉白着一張臉繼續道：“大家立刻商議如何救出人質，但壞在尚在召開晉級作戰會議時，巴巴爾大人竟然擅作主張，命人将敵方在空中警戒的兩臺機甲打了下來。他、他們一怒之下……”莉莉聲音低了下去，“喪心病狂一次性殺了十個人，并将屍體推下了海。”

利希特深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真心實意動過大火了。

然而還不算完，莉莉繼續補充：“殺了十人之後他們并沒有停止，要求我方立刻聯系帝國釋放伊文，不然每三十分鐘殺一人。現在離第一個三十分鐘還有二十八分鐘。”

也就是說莉莉是趕在作戰出了差錯後立刻聯絡自己，原本她應該也覺得她們能好好處理這件事再将結果彙報給利希特，沒想到巴巴爾竟然出了這樣一個蠢招。

利希特大動肝火，恨不得把他丢海裏去喂魚。

莉莉神色焦急：“被挾持的人質家屬都已經聚集在總督府門口，已經沒了十個人的事，最終也得讓他們知道。”

維蘭特在一邊瞪大眼睛。

“把巴巴爾看緊了！以我的名義暫時剝奪他副總督指揮權，作戰會議重開，派談判專家立刻跟他們交涉，拖延時間。我立刻趕回來。”

利希特沉着臉吩咐，聽到他說立刻回來，莉莉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臉色稍微好些了。

“今晚的宴會去不了了。”利希特起身，他要立刻跟皇帝作簡短的說明，起程返回貝爾曼，他看着維蘭特，“之後讓人把自由帶過來，我們得先出發了。”

維蘭特：“空間跳躍，是麽？”利希特說了要立刻趕回去，如果是立刻，那麽只能是空間跳躍，動物一般承受不了為人類設計的空間跳躍。

利希特點頭：“對。”

維蘭特想想剛才莉莉說的事，的确十萬火急，只能抿着唇對利希特道：“我相信你，利希特。”

利希特摸摸他的頭，轉身出去了。自由跟了兩步被維蘭特一把抱住，摸摸腦袋安慰他：“噓，不要傷心，之後就讓人把你送過去，替我好好陪着他，乖。”

自由搖搖尾巴，扭過頭來蹭他。

跟随利希特從貝爾曼來帝星的人們很快收到了返程指令，卡洛斯是剛剛踏出法庭，就立刻趕了過來，路上他跟利希特通話，了解了大致情況。

所有人員到齊後，艦隊升空而起駛出帝星大氣層。空間跳躍有定點空間站，都設在星球外，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進行空間跳躍，星球宇宙區域除空間站外大範圍都有空間跳躍幹擾設置，不然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空間跳躍到你家首都，還玩不玩了？

“貝爾曼空間站對接成功，跳躍權限取得，可立刻進行帝星至貝爾曼空間跳躍。”

利希特專屬星艦紫鳶號上，成員朝利希特彙報情況，他們動作十分迅速，訓練有素。紫鳶號是戰鬥型星艦，利希特無論遠距離出行還是作戰，都會派遣它，這可是皇子待的主艦。

利希特點頭，“我進入安全艙後立刻進行空間跳躍。”

卡洛斯跟着利希特出了星艦指揮室。來的時候規規矩矩航行花了幾天，回去卻要進行空間跳躍。空間跳躍是省時間，但不是每個人的體質都能承受空間跳躍，起碼也得有D，像利希特這樣的E級體質，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進行空間跳躍的話，他立馬就得疼暈過去。

一大堆人馬裏，有軍人，艦隊操作員、醫師等等，就利希特一個不到D級的。

如果不是出了急事，他們不會這麽急匆匆返航，也不會用上空間跳躍。

利希特躺進安全艙，合上艙門前吩咐卡洛斯繼續與莉莉聯系跟蹤情況。“空間跳躍的時候我沒法處理事務，你掌握情況，跳躍完畢後給我做精要彙報。”

“好。”卡洛斯替他合上艙門，通知指揮室，“開始空間跳躍。”

“明白，空間跳躍開始，目标貝爾曼行政主星。五、四、三、二、一！”

超長距離的空間跳躍不是一瞬間能完成的事，從帝星到貝爾曼星總共花了五分鐘，這比起幾天的行程來說當然可以是忽略不計的時間，但現在争取的就是時間。

利希特從安全艙裏出來，臉色一片蒼白。并不是待在安全艙就能百分百不受影響，只能說好受很多。

卡洛斯立刻給他遞上一杯準備好的溫水。

利希特捂着嘴擺擺手，把幹嘔的感覺壓了下去。他扶着卡洛斯的手出來，讓他趕緊彙報情況。

卡洛斯光腦片已經成了耳麥戴在耳朵上，與莉莉的通訊沒有斷，他保持着通訊，一邊給利希特總結眼下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