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亡靈（二十五）

今晚其實并不适合散步，歐文那什麽“月色不錯”的邀請十分拙劣，然而誰也沒去拆穿，這會兒天上根本看不到月亮，冷風一陣陣，時不時掃過面龐，寒意逐漸累積。

卡洛斯将手中準備的披風給利希特披上，裹緊了。

到房間後卡洛斯看着利希特吃藥，上床，利希特準備入睡，看了看一邊沒打算走的卡洛斯，挑了挑眉。

“醫師說今晚可能會反複，”卡洛斯解釋，“我留下來照顧你。”

利希特：“不打算睡覺了？”

卡洛斯道：“坐凳子上也能睡，你有什麽動靜我在這兒能第一時間知道。”

利希特也不趕他，背對着卡洛斯躺下，卡洛斯把椅子搬到床邊坐下，片刻後利希特的聲音傳來，大概隔着被子有點悶悶的感覺：“病了被守夜這種事，除了仆從，也就我母親幹過了。”

仆人們與被親人照顧的感覺終究是不同的，卡洛斯也懂，生在皇家，指望皇帝陛下來給你守夜是奢望，母親的溫暖是最令人眷戀的。

不過卡洛斯依稀記得有一次他生病時半夜醒來，看到了父親的身影，因為年齡太小又加上生病，那一小段記憶已經模糊不清，是否真實也不可考了。

卡洛斯低低的嗯了一聲，“睡吧。”

夜裏果真如醫師所料，利希特病情反複，卡洛斯貼上他的額頭，滾燙。醫師說過了今晚就行，偶爾出現這種是正常現象。卡洛斯擰幹了毛巾替他擦拭身子，利希特燒得迷迷蒙蒙，知道是卡洛斯，也就心安理得繼續閉眼休息，提不上力氣的身子發軟，任卡洛斯擺弄。

利希特開始出汗是好現象，不過不能放着他汗濕了睡，卡洛斯替他擦了兩次身子，又喂了一次藥，利希特舒舒服服睡着了，卡洛斯坐在床邊看着他，半點睡意也沒有。

其實他晚上向來睡不好，這已經是長年的毛病。他總是盯着利希特強行扭轉習慣讓他按時休息，自己卻不會好好休息，正是諷刺。

他撥開利希特的額發，感受到手掌下原本額頭灼熱的溫度退了些。橫豎睡不好，照顧人讓他有事可幹消磨時間也不壞。

利希特跟歐文避開自己有話要說，去了哪兒、說了什麽，利希特不說，他也不會問。他們之間并不是不能隐瞞的關系，倒不如說他們都隐瞞得太多。

先前綁匪的活口被抓住的時候，卡洛斯親臨現場指揮，其中一個綁匪在見到他後非常激動，用貝爾曼語朝他大吼大叫。

那人重複着一句話，并不難懂，卡洛斯聽得清清楚楚。

“貝爾曼萬歲！”

他朝卡洛斯用貝爾曼語歇斯底裏喊出那句刻在骨子裏的話，可惜就算他聲嘶力竭，卡洛斯也沒有多分給他一個眼神。

過去的貝爾曼已經随他父親一起死了，新生的貝爾曼只要能帶給人們幸福，執着于亡靈的意義在哪兒呢？更別說為了複活亡靈殘害無辜，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審訊員提交給自己的報告中，并沒有提到綁匪中有人是想要複辟貝爾曼的亂黨，有兩種可能，一是那人沒有交代，二是審訊員他們繞過了自己，選擇了對自己隐瞞，因為他是卡洛斯·貝爾曼，如今唯一一個擁有貝爾曼姓氏的人。

他們想必沒膽子瞞着利希特，利希特總是掌握全局，他應該知道的。他知道，我不知道。

沒關系，這都沒關系。他的目标非常明确，除此之外，都沒關系。

對于無法入睡的人來說，夜還很長，聽着利希特均勻的呼吸聲，卡洛斯想，那麽接下來他能幹什麽呢，今晚心情還不錯，跟平時一樣發呆度過似乎太浪費了。

早上利希特到了自然醒的時間，他剛動了動身，就感覺到一條溫熱的舌頭舔了上來，舔在他臉上。利希特睜開眼，一對藍色的眸子離他很近。

沉默了兩秒鐘，藍色眸子的主人歡快的朝利希特發出清晨的問候。

“汪！”

自由搖着尾巴，再度伸出大舌頭舔舐自家主人的臉。

“自由，嗷，別舔了，口水把枕頭弄濕了。乖孩子，難道是昨晚到的？”

利希特笑着拍拍自由腦袋，并避開了他的舌頭，自由也很乖，主人一躲，它就當真不再伸舌頭舔，只拱着腦袋用鼻子蹭他。

“哈哈，癢……”利希特揉着自由的腦袋輕笑，一覺睡醒他神清氣爽，不适的感覺統統消散，病是徹底好了。因為自由的突襲他沒有在醒了之後立刻起床，這種賴床的行為，對他來說可是很難得了。

“你說你們眼睛怎麽這麽像？”利希特盯着那雙藍色的眼睛，又搖了搖頭，“不，不對，你比他可愛多了。”

正在這時卡洛斯推門進來，利希特扭過頭去看了一眼，随即對自由道：“你看，對吧？”

“汪！”

卡洛斯不明覺厲。

“我猜您差不多該醒了，身體覺得怎麽樣？”

利希特坐起來，“很好。昨晚辛苦你了，要不要我放你半天假休息休息？”

“我随便找個地方坐着都能入睡，更別說在舒服的椅子上，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休息。”卡洛斯将紅茶放到一邊，“自由是昨晚到的，維蘭特托人送過來的。”

“畢竟跟他說好了。”利希特揉揉自由的腦袋，起身下床，卡洛斯讓門外候着的侍女進來服侍利希特，每天早上服侍利希特更衣的可不止朵拉一個女仆。同時卡洛斯在一邊彙報着今天的行程安排和主要工作。

“不少官員，哪怕是這次實踐中沒有被受害者家屬們送上法庭的官員都是人心惶惶，他們大約也知道您不打算簡單放過，都在猜測您會用這次的事為□□，開始洗牌，所以近期求見的，送禮示好的人很多，您看哪些需要回絕……”

“都推了。”利希特道：“我得表現得我很生氣，對這件事沒有商量餘地，動起手來才能到位。既然知道我打定主意要清理，就該明白不是讨好就能解決的事。”

巴巴爾有公爵的爵位在身，但也活罪難逃，他們家爵位的蔭庇到他這代也就結束了，空出來的副總督位置，利希特暫時還沒有好的人選，如果他沒有着意提拔的人，那麽就只能等帝國方面指派。

“艾維殿下就任奈特星區總督的事，今早出了正式文件，大家都得知了這個消息。賀禮的準備方面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周邊星區的人都會以我做參考，不敢比我送得更貴重，畢竟是我皇兄，我們可不能讓他的賀禮太過寒酸。”

“明白了，”卡洛斯點點頭，“我會吩咐下去。前往古拉星區的事我們這邊也要開始準備了，帝國的籌備早就開始了，畢竟與銀河帝國的會談受對方矚目，銀河帝國方面已經确定由第三皇女克萊兒出使。”

“銀河帝國的第三皇女，”利希特拿起耳墜親自戴上，聽到克萊兒的名字時他笑了笑：“真是久仰大名，銀河帝國看來也準備得相當充分。”

利希特在諸星的皇族中，以才華和美貌被民衆熟知，而銀河帝國的皇女克萊兒也正是這樣的角色。一個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公主殿下，在皇位繼承人中也被十分看好，民衆形容她是百合，是天使。

這可有意思，諸星帝國的紫鳶花和銀河帝國的百合嗎？

看樣子不要期待是一場很輕松的會面了。

“另外……”卡洛斯語氣古怪：“波特帝國也确定會派出使者，名義上是為諸星和銀河在古拉星區上達成共識道喜，同時他們會遵守約定撤出古拉星區。”

連利希特都覺得意外了，難怪卡洛斯語氣古怪，雖然有對波特發出邀請，但這明顯是對失敗者的嘲諷，波特還真讓人來參加，不怕喝足冷嘲熱諷嗎？

“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們還真來？”利希特皺了皺眉，“誰會相信他們是真心祝賀兩個打敗他的對手，他們自己也不會信。”

“波特使者的消息還沒有定，帝國方面的意思是您到時候随機應變，總之只要穩固與銀河帝國的關系就好。”

利希特點點頭，他打趣道：“銀河的克萊兒殿下也是個十足的美人，要用美男計讨她歡心恐怕不行了，我們得想點別的方法。”

卡洛斯也笑：“或許這時候克萊兒殿下也正在思考如何讨您的歡心呢。或許您可以試試發展一段戀情？你們都是單身，網上也有不少人讨論着你們的般配度。”

“哦？”利希特挑眉，“兩年前網上曾熱火朝天讨論我跟另一個公主的事，現在那位殿下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了。那時候他們也說我們十分般配。”

“只是沒遇上對的人，如果您和克萊兒殿下能對彼此傾心，也是一段佳話。”

“算了吧，”利希特敬謝不敏，“我可不想枕邊人随時想着算計我，而我也忍不住算計她。聯姻的事，有大皇兄就夠了。”

諸星的大皇子，跟優秀的弟弟們比起來平庸至極，而且他是老好人的性格，這樣的性格在一個皇族的身上時常被認為軟弱無能的表現。大皇子成功淪為吉祥物，他和幾個兄弟之間年齡差比較大，已經與兩個國家的公主進行政治聯姻，成為政治工具，他最大的孩子，年齡都跟米莉亞麗一樣大了。

“而且我現在也不需要情人，”利希特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有你就夠了。”

“騎士的兼職？”卡洛斯面色不改回應：“如果您需要的話。”

利希特覺得很好笑，但他不确定自己剛才在心底是冷笑還是嘲笑，自由甩着尾巴湊上來，利希特低頭拍了拍自由，“看，果然還是你更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兩只忠犬争寵，嗯。下章開始第二卷 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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