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亡靈（二十七）

利希特和卡洛斯出現的時候，波奇的屍體已經被移走，死因确定了。他們和克萊兒與肯遇上，兩人都從對方眼裏讀出了探究的意味。

“中毒，”醫師很肯定道：“發作到死亡時間有一分鐘，是赫墨毒素。”

赫墨毒素，以其發現者命名的毒素，發作快毒性強，但也是一種常見毒素，有時候一些食物混吃也會産生這樣的毒素，察覺不對勁第一步急救措施就是催吐，從胃裏把東西吐出來能極大延緩時間，手邊有牛奶的話立刻飲下五十毫升左右，及時就醫完全能保住性命。

房間裏有随時能呼喚外界的機器人待命，調查員說在波奇房間摔碎的水杯中發現了毒素殘留，每個房間的機器人原本是開啓，都搭載有基本智能，房間有人出現這等不對的狀況他們會自動朝外傳遞信息，但是波奇房間裏的智能機器統統關閉，原本不想被打擾關閉機器很正常，但波奇死了，一切細節都顯得可疑。

波奇的卧房安置與利希特和克萊兒一樣，都是能方便下人貼身保護的套房，波奇沒有騎士，但套房的隔間既沒有護衛也沒有貼身仆人入住，利希特不禁道：“你們就是這麽照顧他的？”

“你們”指的自然是波特帝國的人，波特帝國的大臣們皆是滿面的悲傷與凝重，一人捏着手絹道：“是殿下的意思，他無論如何不許，說是會打擾到他，早知道有這種事，就算會頂撞殿下我們肯定也要讓人留守啊！”

毒素是在波奇房間中杯子發現的，而調出監控來看，除了最早布置房間的人，就只有波奇本人進入過房間，毒也不可能是最早布置的人下的，因為波奇其間數次進入房間，杯子上的指紋也顯示杯子并不止用過一次。

昨晚波奇喝醉送他的人到了房間門口就被波奇粗暴的趕走了，也沒人能進，房間裏是不會裝攝像頭的，波奇在房間裏經歷了什麽，沒人知道。

“這是陰謀！”一名波特的人員叫起來，“抓出兇手，給帝國一個交代！”

“沒錯！”

“祭殿下英靈！”

波特的使團群情激憤，這時候他們之中有人說：“徹查所有人的物品，找出是誰要謀害殿下！”

“對！所有人都是嫌疑者！”

克萊兒冷哼一聲，“這就好笑了，誰都知道赫墨毒素是可以由食物混合産生的，你們想怎麽查？這東西随随便便就能得到，難道凡是帶有能混出毒素原料的人，都是犯人嗎？”

波特的人紅着眼：“克萊兒殿下是什麽意思，不願配合調查嗎？”

“我并沒有這麽說。”克萊兒輕擺手攔下了要上前的肯。昨晚跟波奇有沖突的，可不是他們還有諸星帝國的人？克萊兒用餘光輕輕瞥了一眼利希特，死的是波奇，波特使團又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他們連禮貌性的悲傷也懶得裝了。

“所有人理應接受調查，我相信古拉的官員們的能力，要調查，也該是他們來。”

克萊兒說罷，立刻遭到了波特使團的反對，“遇害的是殿下，這件事我們必須參與！”

克萊兒冷下臉來：“你們參與可以，但想查我們，沒有這樣的規矩。況且萬一兇手的目标是皇子皇女，接下來最該擔心安危的不是利希特殿下與我嗎？”

肯立刻俯身道：“今天開始會再度加強警備，請殿下放心。”

“誰都有嫌疑，波特的諸位，”利希特幽幽道：“你們仿佛十分肯定，兇手不是波特帝國的人，嗯？”

的确，他們同仇敵忾的模樣分明是一致對外，簡直就像是——約定好的一般。

“我們自己……”

利希特打斷他的話，“若是你們堅持調查我們，那站在公平的角度想，你們的人是不是該由我們來調查？雖然我很相信古拉官員們的公正，願意全權交給他們，但你們似乎不太信。”

“利希特殿下。”波特的一名武官道：“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身死我們悲痛不已，對我們來說自然會嚴肅對待，我相信我波特的臣民不會有傷害波奇殿下之心。這件事我們已經上報給帝國，皇帝陛下震怒，決定再度派遣使臣前來，在一國皇子客死他鄉的時候，按照星際公約，這是合理的做法。”

原來目的在這兒，利希特和克萊兒腦子同時轉過一圈，猜到了他們的主意。

三國使團□□味兒十足，古拉的調查員捏着汗，他得履行他的職責。

“目前我們已經緊急召集人手，下一步是調查監控錄像有無篡改痕跡，這是其中一個可能，另一個可能……”頂着波特帝國衆人沉重的視線，調查員挺直了脊背，說出了自己的推斷，“不排除波奇殿下死于自殺。”

“你這是對殿下的亵渎！侮辱！”

他話音剛落，波特帝國的人立刻憤怒起來，古拉官員憋着氣也不退縮，“我只是說出了所有可能性，我是一個優秀的調查員，這是公事公辦！”

據說現場一切都清理得很幹淨，如果找不出其他證據，就算有自殺的可能，也無法敲定，是一個僵局，在會談上出現這樣節外生枝的事，無論諸星還是銀河都得不到半點好處。

“我并不想在這裏看人吵架。”克萊兒被吵得心煩，“我需要早茶提神。”

肯：“殿下這邊請。”

“各位，我們也先離開。”利希特朝身後其他諸星帝國的人說到，大家會議，也跟着利希特紛紛離開。

利希特讓衆人一同進早餐，他也同桌，雖然早上被這麽一鬧他并沒多大胃口，但為了給身體和腦子供能，飯還是要吃的。

卡洛斯上前要求給利希特二次試毒。呈上來的東西必定會過試菜的程序，但卡洛斯說：“非常時期，波奇殿下中毒而死，我們一切都該小心。”

很合理，利希特也沒有拒絕，但他和卡洛斯顯然想法上有出入，利希特同意試毒，卻不是讓卡洛斯試毒，而卡洛斯在他的阻止聲中，拿起不同餐具将利希特的菜一一試了一次。

“沒有問題。”他飛快的試完，“請殿下用餐。”

他無視利希特的眼神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利希特深吸一口氣，歐文在一旁看的直樂：“冷靜啊殿下。”

利希特言簡意赅：“閉嘴。”

歐文聳肩，他多看了卡洛斯兩眼，後者淡定自若的吃着自己的食物，歐文沒看出什麽名堂，低下頭來繼續解決自己的份兒。

在他們開始吃早餐的時候，已經有源源不斷的情報開始傳送，等他們吃完早餐，最新的情報也傳到了手上。

波特帝國已經緊急派出新的皇子，并且率領着不小的隊伍，這回來的，可不是個草包。

如果波奇當真是自殺，卻無論如何找不出證據，皇子的死成為懸案，波特帝國就有理由賴在古拉星區不走，長期駐留又給了他們發展的機會，好不容易諸星和銀河才将他們從古拉星區擠出去的努力可就白費了。就算最開始安分守己，時間一長，波特帝國必然作妖。

代價是一個皇子。歐文喃喃道：“盡管是個草包，但虎毒不食子吶，啧啧啧，這可真是慘。”

利希特則道：“還不一定是波特皇帝的意思。”

有大臣點頭，“殿下說得對，他們的意圖太過明顯，波奇的死帶來的價值也顯而易見，反倒或許不是皇帝的手筆，如少将所說，畢竟是他的兒子。”

利希特手指輕輕點過下巴，“雖說一個草包換取古拉星區的利益實在很劃算，但波特皇帝是個愛裝模作樣的，或許——”他手指一劃：“新來的波特帝國皇子或許知道什麽。”

衆人對視一眼，皆不吭聲了。利希特說的很對，不過也相當于在透露着，這是皇位繼承人之間的争鬥，畢竟利希特自己也是皇子，對此道頗有心得。波奇當然不會是誰的競争對手，他很可能只是被當做了工具。

出生在皇室卻成為了無能的人，在權力的鬥争中悲慘的死去……有什麽弱點被抓住了讓他同意自殺呢？利希特想了想之前看過的波奇的資料，波奇雖然無能又窩囊，但與他的母親感情很好，在宮裏有相依為命的意味。

是他的母親？

利希特沉吟片刻，對官員吩咐道：“這件事的發生以及推論你立刻起草一份報告，傳回帝國。”

歐文一拍大腿，“不能讓他們的隊久留，殿下，我們得想想辦法。”

“讓人再去探探，波特的行動很迅速，既然人已經決定要來，我們不妨會會他再做打算，知己知彼，磨刀不誤砍柴工。”

“玩政治你們都是高手，”歐文一攤手，“我負責打架，其餘你們随意。”

這家夥分明什麽都看透了，還一副我很小白沒你們心黑的架勢，中槍的政客們咬咬牙，決定不跟這耍滑頭的流氓一般見識。

波特帝國的新隊伍很快到達，他們使用了空間跳躍。根據消息，波特帝國以加強對殿下的保護為名，此次隊伍攜帶了大量兵力，正大光明入境。雖然與駐留在古拉星區的諸星帝國和銀河帝國兵力一比不足為懼，但他們的目的是發展，有火種就足夠了。

利希特的判斷是對的，他說等波特的人到達再制定方案，波特的隊伍裏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波奇的母親，拉缇皇妃。

她是執意要跟來的，所有人當中，大概只有拉缇皇妃是真心實意為波奇感到悲傷，她哭得很傷心，不是做戲，那是真真正正來自靈魂深處的傷痛，利希特注意到，這個悲痛的女人哭得傷心欲絕時，波特官員中有部分人的眼神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悲憫。

她雖然貴為皇妃，卻是一個可憐女人，除了她的樣貌，這些人不屑于分給她更多關注，而拉缇此時哭得傷心，樣子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她面對着兒子，仿佛瞬息蒼老，一旦心神老去，容貌的光彩就會像花朵的幹枯，瞬間爬滿整個肢體。

利希特得出結論，以拉缇皇妃為突破口，他們或許能用最簡單的法子把波特的皇子攆走。

跟他不謀而合的還有克萊兒。當他在去拜訪拉缇皇妃的路上碰見剛拜訪完畢的克萊兒，不得不感嘆，他們倆很多方面确實像，但正因為像極了，他們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合作夥伴？可以。戀人，不行。同極相斥。

雙方都沒有尴尬，克萊兒将一縷頭發別在爾後，他們跟利希特立場相同，所以能分享下情報。

“我沒能勸服她。”克萊兒說：“她已經過了用瘋狂情緒表現悲傷的階段，現在是一切皆空，說什麽也聽不進去，誘導的法子，從溫情切入似乎行不通，祝你們好運。”

克萊兒帶着她的人走了，利希特此時的說客除了他自己只帶了一個大臣，畢竟拜訪一位這樣的女性，并不适合聲勢浩大，護衛只有卡洛斯一個。克萊兒打了前哨戰，但雖然給了有用的信息，但正因為她的失敗，他們接下來的壓力更大。

不輕松啊……

卡洛斯回想起他今天看到的拉缇皇妃的模樣以及捕捉的只言片語，“殿下，”他說：“根據情況，或許我可以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本來只想寫他們好好談個戀愛，現在有種從一篇抒情文寫成了策論文的感覺_(:з」∠)_下一本不寫這麽累的了還是寫談戀愛吧躺平

PS：感謝迷局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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