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見

認識她那天,祖國西南大地正經歷一場驚天浩劫。

裏氏八級大地震席卷全軍的心。

林斯義臨危受命在震後第一天夜裏乘坐直升機準備空降災區,可當晚天寒地凍,飛機雨刷都凍住,飛行員完全盲開至震中仙林縣城,無法迫降,又折騰返回。

第二天白天再次大雨,到第三天一早才撥雲見日。

天氣仍舊寒冷,濃霧與雲層将仙林上空遮蓋地仿佛裹了一床厚棉被。

他們将近200人的空降隊伍最後只安排了16人進行傘降。

林斯義是當中年紀最小的,理應不該他跳,他是家中獨子,大學第三年入得伍,雖然平時成績優異,但仍然兵齡短,且用大隊長的話,“于心不忍”。

這一跳,環境之惡劣,可以稱之為空降史上的絕無僅有。幾乎每個人都寫下了遺書。

大隊長想讓他留下。

林斯義回一句:“您想讓我當逃兵?”

大隊長啞口無言。

他們都知道,身為祖國的兵,不分年齡大小,時刻準備做犧牲。

林斯義眼神堅毅。

最後他理所當然跳了,在第二梯隊的最後一位進入仙林上空。

當時氣象條件之惡劣,落地情況之不明,實乃他耳聞目睹多年之罕見。

好在平安落地。

仙林身為震中滿目瘡痍。

溫爾被壓在教室第四組的最後一排角落。是個三角地帶,在震時最安全的地方。

因而她沒有受傷,安安全全像一顆蛋一樣縮在廢墟山底下。

但是,她被埋地頗深,幸存的老師學生企圖挖掘她,卻每次都被強餘震喝退。

越震越塌,越塌越離死亡近一步。

四十八小時後,她已經脫水。

再怎麽出來的她其實不太清楚,就覺得耳邊好多人聲音,像回到中午上放學的時候。

一切都未發生。

大家都安全地走在校園裏。

她手掌觸摸的也不是一位女老師的屍體。

初見天光時,她微微睜了眼,好像是手電筒。

“別看!”有個人朝她喝。

喝完估計又怕吓着她,那道好聽的男聲補充了一句:“保護眼睛。”

溫爾剎那間淚水就流出來。

小姑娘滿面黃沙,淚水在臉上沖出兩道河,她說:“救救我的老師。”

她的老師姓譚,是一位年僅二十歲的實習英文教師,震時正端着書本在她身旁講課,天花板掉落的一剎猛烈撲過來将溫爾護住。

溫爾從來不欠人情,她出身并不好,有一個行為處事極為惡劣的哥哥,這個哥哥惡劣到以命威脅母親交出家中積蓄,又或者母親那兒榨幹不了直接上學校扔她內衣內褲,當着同學面欺辱她,令她自記事來便沒有好日子過。

她在學校不得不武裝自己,像一個冷面無情的石頭人,不交朋友也不與任何老師交心。

譚老師不一樣,她好年輕,健談,活潑開朗,時常找溫爾交流,還讓溫爾多笑,說多笑的溫爾才好看。

在譚老師心中,她把溫爾當朋友。

但溫爾直到譚老師在廢墟中氣絕,她都沒有跟譚老師交心半句。

那樣的家庭令她難以啓齒。

譚老師走了。

林斯義挖出了她的遺體。

于是小姑娘在大雨中的一雙黑眼睛,說不清是雨水淚水的交.合,還是原本就那樣明亮。

那天短暫的相遇,林斯義只留下對小姑娘有一雙明亮眼睛的記憶。

再見面。

是溫爾首先認出他。

那時天氣已到七月流火。

救災的軍隊遍布這座城的大街小巷,橄榄綠的顏色是那時的普遍色。

每一個兵其實都很普通。

他們也和災民一樣坐在廢墟上吃盒飯,在活動板房裏的簡陋行軍床上睡覺,手裏拿着鍬或者鏟,将這座城的瓦礫一片片挖幹淨。

當然這已經不是仙林縣城,這是市中心。

仙林已經成為一座巨大墳墓,無數失蹤人口埋在廢墟底下,其中也包括溫爾的母親和兄長,她成為一名孤兒,和安置點許多孩子一樣,孑然一身。

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到街上的救災物資分發處領取炎炎夏日所需的裝備。

彼時,她真的很瘦,一米六三的身高體重只有四十公斤,不是安置點營養不好,而是多年的營養不良所造成的,來了安置點她甚至還長胖一點,胸前兩團終于自覺朝前長了長,但仍然像個發育不良的初中生。

穿一件花色綿綢連衣裙,紮着長馬尾。

站在領取點排隊。

旁邊有一顆大槐樹,枝繁葉茂是個陰涼的好地方。

一輛軍用越野停靠過來。

不知是執行了什麽任務回來,車上下來的三個男人都熱地滿頭汗,其中有一個摘了軍帽,伸手一撸前額的發,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

當時軍隊整天救災,那些統一的板寸頭有的直接忙成非主流長發。

雖然這人離非主流有好長一段距離,反而因為發絲過長而有點好看。溫爾也不知抽了什麽風,就排在隊伍後頭,盯着對方直看。

那人對同伴抱怨:“什麽鬼天氣!”

語氣不耐。與他一張冷峻的臉倒相搭。

溫爾一怔,記起這道聲音。

她确定是他。

那位将自己從廢墟中刨出來的軍人。

當時其他幸存者告訴她,對方長得很英俊,說流利的普通話,行為舉止也偏文氣,此刻,對照眼前這名男青年看了看,她十分确定,這就是她的恩人。

她準備上前,腳步剛邁出的同時,那三個人卻已跳上車。

對方在副駕駛。

“等等……”車子引擎響起的剎那,溫爾發了聲,并且沖了過去,一下扣住洞開的車窗。

“嗯?”對方驚訝。

極近距離看,這人眉眼簡直生的像藝術品,輕輕一挑眉,充滿疑惑的樣子可不止一星半點兒的帥氣。

溫爾忽地就笑了,她沒有說你不記得我嗎諸如此類的廢話,直接用左手蓋住自己眼睛,露出挺翹的鼻頭,和櫻粉的唇,和尖尖的下颚。

再現當時情景。

“保護眼睛。”她說這四個字時,兩邊唇角的弧度往上飛,漂亮極了,傳說中的微笑唇。

林斯義望着這個畫面,背景是一顆茂密成蔭的大槐樹,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和纖細的白手腕,和唇角過分耀眼的笑容。

他“昂”了聲,嘴邊笑意也拉開,“你好,小朋友。”

誰是小朋友?

溫爾拿開眼睛上的手掌,朝他義正言辭:“我十六了。”

他卻一挑眉:“才十六?”

“你很大?”他看上去不過比她大三四歲的樣子。

“我二十二。”

“……”竟然大六歲,看來男人的年齡的确不是她這種“小朋友”可随便猜出來的,她緩了緩,對他介紹:“我叫溫爾,溫文爾雅的溫爾。”

“我叫林斯義。”

“斯義也,恨不得起任公于九原,而一于讨論之?”溫爾下意識念出這句。

林斯義面目光一蕩,着實有些刮目相看了:“可以啊小東西。《厚黑學》都知道。”

“我叫溫爾。”

他總叫她小什麽,溫爾受不住……

雖然她胸前真的很小……

“好,溫爾。“林斯義莫名其妙樂。

溫爾一張臉通紅。

不敢多耽誤他,她朝車內一鞠躬,然後後座的那位也照顧到了:“謝謝救命之恩。各位哥哥辛苦了!”

說完不待他們反應,她利索返回到排隊點,背對着他們,沒再看那輛車的動靜。

車內三人倒被她的麻利弄地面面相觑。

一聲不用謝還堵在嘴裏呢,人小姑娘就跑了。完全沒給他們來往機會。

林斯義透過前擋玻璃瞥她,發現小姑娘瘦地可以,他皺眉,朝後頭打聽:“這邊的安置點在體育館?”

後頭那人驚笑:“林斯義——你被美色迷眼這麽小都下手?!”

林斯義一皺眉,斥道:“瞎說什麽?”

“長得确實可以。”主駕上的人也莫名其妙抽風。

林斯義在二人哄笑聲,百口莫辯。

此時,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家世好,相貌佳,從來不缺女人,反而因為過于矚目而時常得嚴肅着臉讓那些姑娘離他遠一點兒。

久而久之,他不茍言笑,深藏不露的冷酷性情,人衆皆知。

所以他對溫爾笑了又笑,引起另兩人的懷疑。

不過也僅僅是不大不小的調侃,事情過後便誰也沒放在心上。

溫爾自然也不知後續的小波動,她此時對林斯義這個人并不了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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