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辛宜, 你喜歡謝唯嗎？”

辛宜不意姐姐會這麽問, 還是問得這麽直白。

但她不假思索的：“喜歡的。”她望着姐姐的眸子裏閃着細碎的光。

落在辛年眼裏, 她腦中緊繃的弦卻好似徹底松了。

并沒有出乎意料。

“怎麽喜歡他的？”辛年問。

她語氣很柔，手下的動作更柔。

姐妹倆許久不曾這麽交心的深聊過，辛宜毫不隐瞞,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遇到謝唯的時候, 我就覺得好像認識他很久了一樣。”

她停頓, 抿了抿唇, 辛年又将床頭櫃溫着的水拿過來，湊到她嘴邊。

“其實, 我跟謝唯的相處很平淡，有時候挺沒意思的，除了吃飯就是吃飯。”說着，辛宜兀自笑了笑, 小女孩的嬌态袒露無疑, “可是, 當我看着他, 我又特別的安心。”

“姐，你說奇不奇怪, 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我一度很迷茫, 可能至今還不是很明白為什麽，但我知道我舍不得他。”

辛年端着那杯溫水，神色複雜, 也認真。

辛宜看着姐姐：“在他面前我是不一樣的，跟在你們面前都不一樣。我想，這份不一樣應該就是喜歡。”

這就是辛宜，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從不會藏在心裏。

辛年對上辛宜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此刻熠熠生輝，她好似又見到了五年多前的那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

“好，我知道了。”辛年笑了。

曾經的辛宜她的感情世界裏如同一張白紙，後來，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有了謝唯的名字，也寫滿了他的名字，以致于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所以，辛年想，哪怕是她忘記了他，哪怕蔣銘洲再好，也走不進她的心。

或許周霁延說得對，他們都以為辛宜還小，需要他們的呵護，悄然間，她的妹妹卻早已長大。她不再需要他們張着雙臂圍在她身後，生怕她摔一跤，怕她疼。

辛年擱下水杯，又揉了揉辛宜的腦袋。

她心頭是無法名狀的情緒。

悵然中夾雜着一絲喜悅，少了憤怒與不甘。

“既然你喜歡，那就好好談場戀愛，其他的你什麽都不用管。”辛年笑着說。

她又給辛宜掖了掖被角：“早點休息。”

“嗯，姐姐也早點睡。”辛宜乖乖的點了點頭。

阖上房門，辛年的眼眶湧起一股濕熱，猝不及防的竟是止也止不住。

因為邵誠灏，因為她失敗的婚姻，她對着謝唯帶上了生硬的偏見，對辛宜的感情過度緊張。

她想，是她做錯了。

走廊的燈光滅了，門縫裏再也漏不出光，辛宜睜開眼，她從被窩裏爬起來，找到她的手機。

她想跟謝唯說一聲，她沒事了。

被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幕上跳出不少消息，她找到謝唯的微信。

【謝唯：平安到家。】

【謝唯：好好休息。】

發送時間是十點半。

是給她報平安的。

辛宜重新躺下來，拉上被子，躲在被窩裏看手機。

她回來那會兒不肯吃藥，被姐姐逼着幹嚼了兩片維C，然後，就這麽睡着了，錯過了謝唯的消息。

【辛宜：報告：生龍活虎。】

她也告訴他，她退燒了。

再給人事發了微信請病假。

沒想到，屏幕跳轉到來電模式，“嗡嗡嗡”的震動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辛宜看了眼時間，快三點了，“謝唯？你還沒睡？”

“退燒了？”

她跟謝唯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又同時沉默。

辛年走時關了臺燈，整個房間都被籠罩在夜色裏。辛宜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十分窘迫。

半晌，傳來謝唯略顯疲憊的聲音，“頭還疼嗎？”

“不疼。”

謝唯懸着的心落了地，他把屏幕上的文件都保存完，關電腦，“喉嚨呢？”

辛宜搖搖頭：“都好。”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你怎麽還沒睡？”

他從書房回到房間：“忙公事。”

其實是他放心不下她，索性将軟件的後續問題處理了。

“App的問題還沒弄好嗎？”辛宜有些擔心，“還有微博上的熱搜。”

在他辦公室，迷迷糊糊之間，她好像聽到睡眠軟件崩潰，上了熱搜。

“差不多了，至于熱搜，這不歸我管。”

不知道是不是加班到這個點，謝唯的聲音有些低啞，傳進她耳朵裏，竟有種別樣的性感。

辛宜閉眼，再睜開，她晃掉腦子裏的胡思亂想。

“晚了，你快休息。”

“睡不着，再陪你聊會兒。”

辛宜揪了揪被子，繞回之前的話題，“不歸你管是什麽意思？”

謝唯笑了：“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壹維專攻技術，至于這些公關營銷自有周總去操心。”他上了床，在後背墊了個靠枕，閉目養神，“明天我會跟周總見個面。”

辛宜“哦”了一聲：“你說的周總是我三哥？”她又問。

想了想，她好像沒跟謝唯說起過三哥。

“就是周霁堯。”她解釋了一句。

“嗯，是他。”

辛宜翻了個身，她打開手機的免提，擱在枕頭上，“那你可得小心點了，他這人最精。”

“你有沒有聽過別人怎麽說他的？說他心黑手黑，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她把被子拉到脖子，下巴埋進去蹭了蹭，她提醒他，“就是只老狐貍。”

話音剛落，謝唯的笑聲傳來。

辛宜不滿：“別笑，我認真的。”

“好，我也認真聽。”

“他還最小氣，我有次借了他的車，不小心半路撞到他心上人的車。從那以後，他再也不肯借我車了。”辛宜嘟囔，“說到底，我三嫂還是我這麽一撞，給他撞回來的。”

吐槽歸吐槽，她的語氣是十足的親呢。

謝唯仍舊閉着眼，嘴角的弧度洩露了幾分笑意。

他能想象此刻辛宜的模樣，必然是眉梢帶笑，眼睛更是亮晶晶的。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有說起家人的時候，她才是這十足的幸福樣。

讓人不忍打破。

“不要緊，以後我做你的司機。”他趁機說。

辛宜一怔，盯着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你那麽忙，又不能随叫随到。”她故意說。

謝唯有片刻的沉默。

辛宜又翻了個身，恢複平躺的姿勢，眼睛眨啊眨的，“還用想？你難道不該說，你會放下你手裏邊所有的活來随叫随到？”

她狀似不滿，聲音裏卻是濃濃的揶揄。

是開玩笑的。

她知道謝唯不是那樣的人，也舍不得折騰他。

謝唯明知這是辛宜的玩笑話，他配合的演了演，手指在屏幕滑了幾下。

辛宜的手機又響了。

這一聲震動随着枕頭傳到她臉上，“嗡”的一下特別響，吓了她一跳。

她點開一看，是謝唯給她發了個紅包。

“幹嘛？”

微信封頂的紅包，她收了。

謝唯沉吟：“明天我應該還是留在公司加班。”他一本正經的說，“給你打車費。”

意思是他不能随叫随到的時候，他給她打車？

辛宜把手機放回去，心裏頭甜滋滋的。她将他的話回味了一遍，好似連空氣中都浸着甜。

“好。”

“明天請個假，在家養身體。”謝唯叮囑她，“既然不愛吃藥，也不願意去醫院，就得好好照顧自己。”

房間裏都是他的聲音，好聽極了。

辛宜的眼皮又重了，呼吸漸漸平穩。

謝唯挂斷電話，也睡了過去。

辛宜請病假，姚漫漫跟李文迪都發了微信慰問。而魏佳今早一來就盯着辛宜的工位，因為久久見不着人，她瞧見李文迪拿着手機發語音，不由豎起耳朵。

“嗯，你放心，不急，照片老郁說他包了。”

他隐隐約約的提到了辛宜。

同事來送資料，魏佳也心不在焉的擋了，她看李文迪的手機似乎又響了，他拿起手機湊到耳邊聽。

她什麽也聽不見。

又焦灼又煩躁。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炙熱，李文迪看了過去，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兩個人俱是愣了愣。

而後，李文迪看到魏佳別別扭扭的偏過頭，賭氣一般将資料翻得“噼裏啪啦”響。

啼笑皆非。

還有救，他想。

李文迪故意用文字回辛宜，沒再看魏佳。

果然，數不到十個數字，別別扭扭的人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找了過來。

“D哥。”聲音更是別扭。

“有事？”李文迪明知故問。

魏佳蹙着眉，她手指頭都絞在一塊，沒吭聲。

李文迪笑了笑：“沒事我忙了。”

“不是。”她趕緊叫住他。

視線又一次撞在一塊，在李文迪含笑的目光裏，她漸漸低下了頭。

“那個……辛宜為什麽沒來上班？”她問。

“發燒了。”

“嚴重嗎？”魏佳攥緊手。

李文迪望着她：“沒事，退燒了，今天在家休息。”

魏佳松了口氣：“哦。”

得到答案，她轉身回自己的工位。

瞧着恹恹的。

姚漫漫見狀，對着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被李文迪狠狠一瞪。

辛宜的燒來得快，退得也快，下午的時候，她已經是神清氣爽。謝唯說他晚上加班，她爬起來，打車去商場和超市買了點東西，再去壹維。

到壹維剛過六點。

她找保安登記了訪客舒楊，故意沒有告訴謝唯。剛登記完，迎面撞上兩個人。

她手裏的大包小包下意識往身後一藏，還是被周霁堯給揪了出來。

“躲什麽呀？”那雙桃花眼裏都是笑，“來，給三哥看看。”

辛宜求助的看向周霁延，卻被周霁堯往跟前一擋，擋住了她發射的信號。

“你們怎麽來了？”她不肯給他看手裏的東西。

周霁堯杵在她跟前，朝她勾了勾手，“跟三哥說說，你來這又是找誰的？”

躲不過，辛宜破罐子破摔，“我找謝唯！”

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她承認得太過坦然，周霁堯反倒被噎，半晌說不出話來。

辛宜趁機躲開他：“大哥，你們也是來找他的？”她甜甜的叫周霁延。

又被周霁堯伸手一攔。

“三哥！你真讨厭！”

“喲喲，我怎麽讨厭了？”周霁堯右手繞過辛宜後背，虛虛攬着她，将她拉到一邊，“你既然說我讨厭，我剛才就該更兇的給謝唯找點茬。”他煞有其事的說，“現在也不晚，以後機會多。”

辛宜一驚，急了，“誰讓你欺負謝唯的？”

在周霁堯眼裏，她就是個小嬌氣包，稍稍一逗就得炸。可偏偏這回她是為了謝唯，他不禁沉了臉。

“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他繃着臉，“你叫我三哥，叫他什麽？”

他氣不過，伸手扭住她的鼻子。

辛宜鼓起腮幫子去踹周霁堯：“你們倆不一樣！”

鼻子上的手一松，她忙揉了揉，“你倒是事業愛情雙豐收，春風得意了？以後你跟三嫂吵架，別指望我幫你。”

那只手又伸了過來，辛宜趕緊逃到周霁延身後。

“大哥，管管你家熊弟弟。”

周霁堯被周霁延瞪了一眼，他撇撇嘴，站在原地朝辛宜喊：“你倒是說說，我跟謝唯怎麽不一樣了？”

辛宜躲在周霁延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就是不一樣，他是我……”

“我”了半天，沒說下去。

她白皙的臉上漸漸多了抹紅暈，似晚霞般絢麗。

周霁堯和周霁延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心下一片了然。

“辛宜。”周霁堯大步過去，戳了戳她的腦門，“有沒有點出息！”

似真似假的抱怨，實則恨鐵不成鋼。

挑來挑去還是栽在同一個坑裏。

辛宜挨得周霁延更近了，尋求保護，“我怎麽沒出息了？你當初跟在三嫂屁股後頭追着跑，我還沒說你呢？簡直沒眼看。”她護短。

周霁堯氣笑了：“還學會頂嘴了？”

辛宜冷哼，別過頭。

“行了。”周霁延終于出聲。

周霁堯不說話了，卻還是忍不住拍了她的腦門。

他們還不都是為了她操心？

這傻妞。

“我和霁堯剛跟謝唯開完會。”周霁延解釋，他面上還是淡淡的，“你上去吧，他這會兒應該在辦公室。”

辛宜道謝：“還是我大哥最好。”末了，她看着周霁堯補上一句。

說完立馬跑路。

等人跑遠了，周霁堯唇邊的笑徹底收住，他眼中滑過一抹厲色，“要不去找辛年問問？”他提議，順便給他大哥制造機會。

周霁延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眸色沉沉。

辛宜直沖謝唯的辦公室，他正在敲鍵盤，她敲門時，他以為是助理，頭也沒擡。

沒想到進來的是她。

“你怎麽來了？”他又驚又喜。

辛宜晃了晃兩只手上的環保袋：“來給你送宵夜啊。”

她把東西放茶幾上，見謝唯要過來，“你別動。”

他半起的身體又坐了下去：“送什麽了？”

辛宜打開環保袋，獻寶似的，“南大門的糕點，上次我來你也給我準備了，我一想，你應該喜歡的。”

她突然停住，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買的時候，她選了桂花糕，直覺他是喜歡的。

莫名的篤定。

謝唯目光閃爍：“還有呢？”

“還給你帶了兩袋奶粉。”她拆開其中一袋，到他辦公桌前，“把你杯子給我。”

他杯子裏有咖啡的痕跡。

她擰起眉：“你不是胃不好嗎？還喝咖啡？”

她可記得第一次遇見他，他疼得臉都白了。

“幸好我給你買了奶粉。”她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說，“你的胃得好好養着，我把奶粉放你櫃子裏，你以後每天喝一杯，不要再喝咖啡了。”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聲音萦繞在耳邊，謝唯追着她的身影，心間癢癢的，就像是湖面上漾起的漣漪。

滿足又喜悅。

“我去茶水間給你洗杯子泡一杯。”辛宜一手杯子，一手奶粉，“你忙，不用管我，上次舒楊帶我去過你們茶水間。”

臨出門前，她又回過頭，“我以為你是吃過了晚飯的，所以，我只給你買了點心。要不要我先幫你叫個外賣？”

謝唯靜靜的望着她：“好。”

于是，辛宜又回去，從雙肩包裏掏出手機，“你等我一會兒。”

謝唯目送她的身影離開，有股柔意在胸腔流淌。

最後，他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周：小屁孩！沒良心！

許沐：她不是一向的麽～～～

沫子：小謝扛着大刀，預計三秒後到達戰場。

老周：呵呵。

許沐：呵呵。

小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