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如果說古河軒有什麽東西是比陰陽術更加擅長的話, 那肯定是公文式微笑了。如果說在以前，古河軒微笑是因為工作的關系, 等穿越之後, 他微笑就是為了生存。

在平安京那樣的地方，又是被收進陰陽寮裏當陰陽生，在那個還沒被麻倉葉王收為弟子的時候, 他這樣一個沒什麽後臺，哪怕有人在暗中幫助，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陰陽生如果不想死的很難看，那必須學會笑。

哪怕不懂察言觀色，笑卻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學會的技能。

無時不刻地保持微笑, 不論別人對你如何刁難，都必須微笑。

好在陰陽寮裏的寮生也好, 老師也好, 都遵循讀書人的禮儀，哪怕想找他麻煩，也都盡可能地使用比較文雅的語言。

在那段時間裏，古河軒就培養出了标準的公文式微笑臉, 嘴巴翹起來到幾度他都算的清清楚楚。

之後他拜師麻倉葉王，開始混跡公卿貴族之間, 在一個陰陽師只不過是從五位下官職的年代裏, 明明陰陽師的作用是如此重要，可是貴族依然不願意給陰陽師一個符合其身份的地位。想要在那樣的世界裏生存，古河軒要學會的東西更多, 有一段時間天天賠笑，笑得他的臉都快被定格成了那種表情。

好在後來麻倉葉王就去了出雲，他好歹是不用笑得那麽公式化了。

再後來，古河軒就開始了生生死死，動辄就更換世界的旅行。

但是就算是這樣，他的公文式微笑也已經快變成他的本能了，而在真央、在五番隊，這樣的公式化微笑能夠讓他更快地融入環境之中，也沒什麽不好的。

如今他逐漸恢複了本性，開始重新在腦海裏沒事吐吐槽，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鮮活了，而且因為見多了各種莫名其妙的突發事件，生生死死的都快将複活的概念等同于賠錢了，他的性格也就自然在別人眼裏看來，是非常冷靜沉着了。

不過古河軒必須要說，他見過那麽多人裏，能夠在這種公式化微笑上比他做的更好的，除了麻倉葉王之外，就只有藍染了。

麻倉葉王作為一個以前的時候關不掉靈視這種能力，內心無時不刻在聽着其他人黑暗的話語，臉上卻還不能表露出任何不對來。他的笑臉也是久經考驗的。

然而即使是他也比不上藍染惣右介那個家夥。

剛認識藍染的時候，古河軒一度以為他是個精神分裂患者，不然怎麽可能一邊說出那樣癫狂的話語，一邊始終保持着那種溫和的微笑的？

雖然後來知道其實不是他想的那樣，可是藍染的微笑也真的是一種連古河軒和麻倉葉王都忍不住要欽佩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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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是，單純以時間來計算的話，藍染存活在屍魂界的時間就有兩百年以上，而他擺出這種微笑臉的時間，只怕也是古河軒和麻倉葉王的歲數加起來都不到其零頭的長久。

因為自己公式化的笑容擺久了，古河軒對于別人的笑有着相當深刻的理解。

因此他在看到那個坐在前排的銀發小孩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孩子不一般，那種好像狐貍一樣的笑容，看似不帶任何惡意，可是卻也無法讓人感到親近。

簡直就像是在防備着整個世界一樣。

上完公文課，古河軒才有時間坐在辦公室裏仔細查看班級人員表。

那個銀白色頭發的小鬼叫市丸銀，就是之前志波誠悟嘴裏說到的那個天才新入生，只不過他并不是去年年初的時候入得學，而是去年年中六月份左右通過特別招生考試進來的。據說剛進真央的時候，他的靈壓等級就有六。

古河軒直到現在都沒去了解靈壓等級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麽意義，不過作為招生考試的時候用的測評計量單位，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其存在的價值。

志波誠悟之前在賞櫻酒會上說的比較含糊，因此古河軒知道的也就不太多，只知道這是個只用了大半年時間就從新生跳級成六回生的天才。

而當他看過市丸銀的成績單之後，就徹底明白為什麽會這樣說了。

市丸銀在校期間就覺醒了斬魄刀的始解，并且拳斬鬼走四門課程在跳級考試的時候，幾乎都是滿分。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戰鬥天才，在前次靈虛大戰之後，護庭十三隊特別需要這樣的人才。

古河軒想了想，将市丸銀的那份成績表抄寫了一份，回頭就交給了藍染。

“市丸銀？這個孩子……真是很有潛力的一個小孩。”藍染惣右介點點頭，然後露出個和善的微笑來，“多謝古河君的推薦了，真是不錯的孩子。”

“要我争取讓他來五番隊嗎？”古河軒伸手揉了揉脖子，最近藍染甩手甩的越來越熟練，他要忙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就算有花鳥卷幫忙分擔，也累的他想死，若是能讓他找到一個手下甩工作那也是不錯的。

“不，那樣的孩子完全不适合留在五番隊。”藍染惣右介伸手敲擊着桌子，“看他的資料，他是北流魂街七十六區出生的，戰鬥天賦又很不錯，留在五番隊裏，會讓他的刀變鈍的。”

“藍染大人就不想帶着他去虛圈嗎？”古河軒随口問了句，就看到藍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抱歉，我失言了。”古河軒道歉道，确實是他失言了，一個出生于窮苦地區、戰鬥天賦點滿、臉上挂着狐貍一樣笑容的小鬼，怎麽可能輕易就獲取他們的信任，更別提藍染的秘密又是如此驚人。

“沒關系，并不是什麽大事。”藍染眯了眯眼睛笑道，“這個小孩的天賦如此出色，最适合他的地方，大概是十一番隊吧？不過現在的十一番隊的隊長可不是什麽好人……嘛，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你能夠争取讓他去十番隊呢。”

他說着挑了挑眉毛，“如果我将東仙調過來的話，你的工作會輕松不少吧？”

“東仙君啊，他的眼睛不是看不到嗎？這樣也能處理公文？”古河軒有點好奇地問道。

“所以為了能讓他‘看’到，我之前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幫藍染君研究靈符啊。”麻倉葉王從一旁的房間裏走出來，手裏還捧着大堆卷軸，他将東西随手放在桌子上攤開，這才松了口氣一樣地用力捶捶肩膀。

古河軒連忙上前幫他按摩肩膀，“葉王你沒事吧？有這麽辛苦？”

藍染呵呵一笑，實力拒絕這口送上門來的狗糧，轉身站起來朝着實驗室走過去，“東仙君現在的戴着的護目鏡是麻倉君做的，可以讓他能夠‘看’到東西，能夠将如此衆多的符文集中在那麽小的護目鏡上，麻倉君的實力确實相當了不起。”

古河軒看着麻倉葉王，忽然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那麽那位市丸銀那邊，就拜托你了，古河。”藍染說着就走進了實驗室裏，啪地一下關上門，不想再看到這對讓他很想舉起火把的狗男男了。

麻倉葉王看到古河軒臉上露出的無奈神色，笑了笑說道：“我們回去吧，五番隊裏不是還有不少工作沒處理完嗎？我去幫你。”

花鳥卷覺得這兩天大概是她工作的最心甘情願的兩天了，居然能看到麻倉葉王和古河軒如坐在辦公室裏一起工作的畫面。

另一方面，即使有實驗要盯着，藍染的行動力依然是一等一的強。他說了要将東仙要調過來，結果不到五天，東仙要就收拾收拾包袱走進了五番隊的隊室。

東仙要本來是十番隊的普通隊員，因為他天生眼盲的問題，在十番隊之中并不受到重視，不僅如此，在之前幾年裏，他很是受到其他人的排擠。

靈魂來到屍魂界之後，普遍都會恢複成生前最完好的樣子，不然流魂街上就應該都是一群歪瓜裂棗了。靈魂上帶着疾病的雖然也有，比如十三番隊的浮竹十四郎隊長，但是相對來說還是屬于很少的情況。而像東仙要那樣将眼盲這種症狀帶進來的，到現在整個護庭十三隊就他一個人。

現在十番隊沒有隊長，就連副隊長也沒有，全隊都是山本總隊長在代為管理，所以現在的十番隊的風氣勉強還算可以。但是在以前，東仙要因為眼盲的關系，幾乎受到整個番隊的排擠，若不是因為他的心中始終有着一份堅持，也不會在十番隊呆那麽久，更不會受到藍染的青睐。

因此當藍染不知道怎麽的插了一手之後，東仙要就被調進了五番隊進行公文學習。這項工作在所有明眼人看來，無非不過是整東仙的另一種手法而已，将一個看不到東西的盲人調去公文番隊？如果這樣還不算整人那算什麽？

十番隊的好些隊員都在猜測，東仙要是不是幹脆得罪了什麽人，這才導致他被調去五番隊這種部門。

要知道，因為五番隊的實際情況，普遍的觀念裏，五番隊就是一群沒什麽戰鬥力，只會動動筆杆子的文人，作為以軍人為主的十三番隊裏，五番隊不被人所喜歡，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至于實際上是怎麽一回事麽……

東仙要得說個實話，他對自己在五番隊的生活還是非常滿意的。

以普通隊員的身份被調進五番隊，還成為才當上死神不過區區四年時間的第十一席的直屬死神，以其他人的觀點來看，只怕這算得上是一種侮辱了。

然而東仙要跟古河軒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算得上是同夥了，而且東仙要這人在十番隊待了那麽多年之後，養氣的功夫做的還是非常好的，而且他在入手那副可以讓他“看得到”的護目鏡的時候就知道藍染惣右介的身邊還有一個協助他的幫手。

是以他在看到花鳥卷的時候雖然被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并且在花鳥卷的指點下開始工作。

因此在非常短暫的磨合之後，他們之間的工作就步上了正軌。

五番隊的工作可以放松下來，古河軒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真央靈術院的那個狐貍正太身上。老實說古河軒雖然還記得這個名為《死神》的漫畫，也多少對這只狐貍正太有點映像，記得他後來好像确實是藍染的助手，可是藍染是怎麽招攬到這只狐貍正太的，這點他就一點都不知道了。

古河軒覺得藍染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在目前無法明确掌握對方想法的時候，先将之安置在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然後下功夫招攬，哪怕不成功，事後有鏡花水月和麻倉葉王善後，怎麽也不會讓靜靈庭發現不對。

但是實際上接觸之後，古河軒就頗為後悔，自己沒事兒為什麽要告訴藍染這個叫市丸銀的小鬼的事情呢？簡直就是沒事給自己找事做的節奏啊！

市丸銀，作為一個出生于流魂街窮苦地區的小鬼，他大概天生就點上了趨利避害的技能。知道古河軒這個來上公文課的老師大概是所有老師裏最不會對他做什麽的一個，便有事沒事過來撩撥他兩下，而且每次都在真的将古河軒惹火之前收手。

無奈了幾次之後，古河軒自己也覺得，這個狐貍正太确實有值得培養的價值，雖然也許從實際年齡上來說，他還未必能叫別人正太。

但是就在這天他打算收拾東西去上課的時候，古河軒忽然就察覺到了流魂街那邊不正常的靈壓爆發，其中還混雜着他熟悉的感覺，那個感覺應該是麻倉葉王的，這樣說來的話，那個混亂的靈壓就是藍染的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收到了來自麻倉葉王有點焦急的傳訊。

“五番隊那邊你先裝成藍染的樣子穩一下！這裏的實驗失敗了，他情緒有點不穩定，我帶他去虛圈！”

麻倉葉王的聲音戛然而止，古河軒立刻丢下手裏的東西，對一旁的東仙要說了句幫我向真央請個假之後就拿出一旁的幻化符，将自己變成了藍染的樣子。

東仙也沒有問出了什麽事情，直接便轉身瞬步去了真央請假。

流魂街有靈壓不正常爆發的事情立刻就引起了護庭十三隊的注意，只不過那次靈壓爆發因為有麻倉葉王的幹涉，讓人無法準确分辨到底是誰的靈壓。十番隊立刻派人前往靈壓爆發的區域進行查看，而五番隊隊長室裏本來閑的在那裏用公文紙折紙飛機的平子真子立刻就站了起來轉身走進隔壁的副隊長室。

“恩？隊長，怎麽了？”古河軒用無懈可擊的演技微笑着問道，他的手上還拿着紙筆，一副正在批改公文的模樣。

“沒什麽，就是感覺到流魂街有靈壓爆發，所以想去看看。”平子真子龇牙一笑，“我們走吧。”

“好好。”古河軒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來，将毛筆擱好，這才起身走向他，“不過隊長啊，流魂街的事情有十番隊、十一番隊的人處理就好……”

“去看看也沒什麽嘛~”平子真子回頭露出一個皿字形笑容，“總是坐在隊長室裏也很無聊啊~”

古河軒裝成藍染的樣子好脾氣笑笑，沒說什麽。

麻倉葉王做事從來滴水不漏，哪怕是這種突發情況，他也能處理的非常完好，幾次在庭院裏觀察着整個庭院穿越的他原本就對時空法則有相當程度的感悟，這次又留在藍染這邊多年，已經将穿界門和大虛的黑腔技能都研究了個透徹，在剛才藍染氣急敗壞控制不住地爆發出靈壓摧毀他設置在藍染宅邸外圍的結界時，他毫不猶豫地立刻打開黑腔，拽上藍染就跑的同時，還不忘從自己的結界中拽出來一個大虛丢到了外面。

古河軒陪着平子真子來到出問題的街區時，大虛已經接連毀壞了十數處宅邸，十番隊的人正在全力與大虛戰鬥，古河軒恰到好處地露出個驚訝又無奈的神色，“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啊……”

平子真子愣了一下，随即便反應過來，“對了，你家就在這一帶來着？”

“是啊……”古河軒打量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氣，“還好是在外圍，不然返修房屋可是很麻煩的啊。”

平子真子側頭看了他一眼，重新将視線放回了外面的戰鬥上。

被麻倉葉王裝起來用來以防萬一的基利安這次确實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一出來之後他就朝着有靈壓的方向前進，一路上毀掉了房屋若幹，正想吞噬靈魂的時候，就迎面撞上了前來巡查的十番隊隊員。

一場混戰下來，一群人都是心力交瘁，十番隊猝不及防之下遇上大虛的隊員險些殉職，就算沒死，事後也必須在四番隊的護理室裏待上好久。十二番隊的人更是頭疼，他們必須檢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居然讓大虛混進了靜靈庭裏。

要知道，哪怕大虛會開黑腔，甚至會開反膜，但是這些招數本身就是非常消耗靈力的事情，打開這種空間隧道之後，大虛的實力會因此受到很嚴重的損害。更別提靜靈庭上方有着相當多的結界和靈符禁制，就算是大虛也沒辦法随意将黑腔開到這裏來。

不然靈虛大戰為何百年才有一次？

但是這次的大虛居然莫名其妙地就進來了，實力還沒有一點損害！

要是大虛這麽容易進來，那以後靜靈庭的安全要怎麽保障？

十二番隊的人只好在曳舟桐生隊長的帶領下，一點點測試這附近的空間是否存在薄弱點。

古河軒再次感慨還好麻倉葉王動作快，并且藍染本人足夠小心，十二番隊的人都查到藍染家裏了，他們還是沒有發現藍染藏在地下的基地。

一場鬧劇結束之後，古河軒這才松了口氣地通過穿界門來到虛圈。

就看到藍染正坐在虛夜宮門口的階梯上，手上像是在捏橡皮泥一樣地捏着一個大虛的腦袋。一旁的麻倉葉王也很好奇地湊過去在看，就連不遠處的瓦史托德都收攏着翅膀似乎是好奇地在打量着這邊。

“你們這是……”古河軒有點心累地取消掉幻化的符咒，走過去坐下來之後說道，“靜靈庭可是發生了不小的動靜啊，你們到底怎麽了？”

“實驗失敗了而已。”藍染現在已經能非常心平氣和地面對這個讓他感到郁悶的事實了，“我的靈魂實驗失敗了，最後制造出來的是個不完整的半成品。”

“半成品？”古河軒立刻扭頭看向一旁的麻倉葉王。

麻倉葉王跟着點點頭，“确實是個半成品，具體是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的，我們也很好奇。”他頓了頓又道，“畢竟是花費了相當大心血制造出來的東西，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他有點生氣的想要暴走，也不是不能理解，不過沒想到到了虛圈之後，我們發現這個半成品居然還算有點用處。”

“怎麽說？”古河軒側頭看了眼那邊被藍染捏在手裏的靈魂，“那個是大虛吧？”

“沒錯，是一只基利安。”藍染現在的心情明顯很不錯，他微笑着肯定了古河軒的猜測。

其實在爆發靈壓的瞬間藍染就後悔了，實驗失敗了又如何，反正他還有時間，也還有同伴在，完全可以重新來過，可是現在他突然爆發，卻容易将所有的一切都毀于一旦。

果然是因為最近的工作生活太過順當的關系，讓他太過松懈了麽？

這樣想着的時候，他就發現麻倉葉王當機立斷地丢出一只基利安，再扯着他往虛圈跑。

事實上在斷界之中，藍染就已經恢複了冷靜，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道歉了一句之後，兩人就加速跑進了虛圈裏。

從穿界門的另一頭出來，他們就在虛夜宮的附近撞上了之前遇到過的那只瓦史托德。

瓦史托德明顯是在好奇為什麽前幾天還能看到的宮殿忽然之間就消失了，因此正在附近徘徊，想要将那個宮殿重新找出來，但是麻倉葉王覺得，如果他們再來晚幾天，那只瓦史托德說不定就會喪失興趣離開了。

藍染那會兒心情不好，又遇到個能打的，便幹脆沖上去跟那只瓦史托德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