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武林大會倒計時(二)
聞初仔細回憶着前不久黎遠道在身後叫出一聲“輕塵”的情形,語氣裏分明是絲絲焦灼與小心翼翼,和方才沉靜有禮的平靜目光可謂是天差地別。
與其說是試探他會不會認出來,倒不如說是看看他對淩輕塵到底有多重視。
別說是從小就竹馬竹馬的長大那種熟悉程度,饒是他這種半路相逢的人就算黎遠道毀了容,殘了身他也會認得的。
然而黎遠道會不認識臉上多了“胎記”的淩輕塵?
他怎麽也不會相信。
假意裝做不認識是為了什麽呢?他有點想不通。
手上的力道早就松了,但是似乎還在抓着書剪燭的手腕……
反應過來才發現周遭路人怪異的眼光,聞初不以為然。這要是大白天那些人腦中的言辭肯定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子雙手緊握還公然出現在街上,不知羞恥!
回頭看看書剪燭,對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的不自然想要甩開他的神情。
聞初覺得甚是欣慰,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想的,簡直迂腐。
松開手,半摟着比他身形小那麽一截的書剪燭,低着頭在他耳邊道“要不要去喝喝花酒?”
“不去!”
“真的不去?”
“……”
“那我去了。”聞初勾起唇角,不等他回應就邁開步子。
“等等我!”
聞初嘴角的笑意更深,眉眼輕展,聽見身後的腳步慢慢跟上自己,看也不看就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掙紮。
“黎遠道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聞初看着喝醉的少年不說話。
書剪燭拿着酒壇,白皙的臉上潮紅一片。眼光濕潤,看見那個黎遠道就生氣。他其實沒有告訴聞初,他沒有觸及屍體,卻看見了屍體上的痕跡。青色紫色的於痕,在被扒開胸前衣衫的時候,他看的分明。
他從前分明沒有見過那個人,卻覺得很難堪,就連死都留着黎遠道的痕跡。可見喜歡的有多偏執和絕望。
想都沒想過就覺得制造痕跡的那個人是黎遠道,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看法很偏頗,但是又固執的覺得江湖上那麽多的傳言和故事,肯定是黎遠道才有這樣傷害他的機會。
“還在生氣呢?”聞初拿下他手中的酒壇,本來是來喝花酒的,結果他看見女子的時候比那些女子還羞澀,雖然那些女子也沒有羞澀到哪裏去,畢竟出身風塵早已經看慣。
“我小師侄我還打過照面呢,就成了傳說。”書剪燭悶悶出聲。
聞初愣住,傳說?還小師侄?自己才是個稚嫩的毛頭小子呢!
“行了,他本人其實還沒你生氣呢。”聞初好笑的摸他的頭,最近老是喜歡摸他的頭,感覺越來越圓了,摸起來也順手。
“那我就更生氣了,榆木腦袋一個……”
書剪燭口齒不清的罵了一句,枕着手臂,神志昏聩的趴在桌上愣神。
是啊,他就榆木腦袋一個。
只道是往事不可追,過多的想起感覺傷神。
身後背着少年,聞初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的,平凡且溫馨。
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睛一直看着他們,一直到他們進了客棧也沒有發覺。
“快點快點!”一名男子叫嚷着,應該身材魁梧高大,踏過地面的聲音中只有他的格外響亮,身後似乎還跟着幾個人……
剛聽見點動靜,一行人就來到了醫館門口。
“快來人!”彪形男子叫嚷着,幾人皆穿着紅黑交映的衣服,應該是某個門派的統一服飾。四個人擡着一個少年放在病榻上,聞初在櫃臺後撐着頭看着老大夫急急的走過去。
手指搭上那少年的手腕,老大夫顫巍巍的搖頭。
“你搖頭是什麽意思,我們少主……”彪形男子表情兇惡的盯着他。
“應該是中毒之象,只是恕老朽醫術不精……”
話沒說完,冰冷的劍便貼上他的頸部:“當真沒有一點法子?”
話語裏和手裏的動作都是威脅之意,聞初猶疑着要不要上去幫忙,但是萬一他自告奮勇也救不了人,還順帶着自己也受了脅迫可能更慘……
“連人都救不了,還當什麽大夫!”男子厲聲,手中的握劍很有封喉的沖動。
聞初默默的想:你們自诩武功高強也不一定能打過天下所有人哪。
眼神示意那幾個青年,他們立馬心領神會的開始砸東西。
聞初還在櫃子後面,身後的儲藥櫃中的藥材甚多,眼見着有人向他走來……伸手摸索着,才發現嘯音沒帶着,這下連個唬人的都沒了。
“走開!”
聞初的身子被人一把拉住,但是卻紋絲不動。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靜的瞪着眼前這些野蠻的人。
“嘿~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随即上前一腳踹在聞初身上,聞初悶哼一聲,這時才覺得武力的以暴制暴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身形還是不動,那人不耐,手上的力道大增,掌風朝聞初劈過來,聞初依舊連半分痛苦的神情都沒洩露,身體被那一掌打至門邊,嘴角有絲絲血線。
門外逐漸有看熱鬧的人聚集,但是沒有一個人上前,目光中帶着同情和嫌惡。
“有時間打人砸東西,不如去尋醫問藥。你們少主要是死了,可能就是差這麽一時半刻的才……”
剩下的話沒說出口,又一掌襲來。聞初避之不及,身體重重甩出門外。
沒有意料的疼痛傳來,身後的手接住了他的身體,有力的手臂半箍着他的肩膀。聞初在他的扶持下努力穩住身形,然後悄然避開了他的觸碰。
沒有回頭,這人是他憑着氣息他就能認出來的人,心下澀然一笑。
黎遠道沒有再看他,走進了醫館。
“岳洛門主的手下都是這樣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嗎?”
聲音裏的震怒不言而喻,一行人白了臉,連連賠罪。
“這裏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甩袖而去,走到外面的時候聞初已經不見了身影。
想到他嘴角的血線,握緊了手心,朝他們住的客棧走去。
聞初早有預料,根本沒有進客棧,而是在客棧對面的巷子裏等待着他的出現。果真如他所想,黎遠道只是假裝不認識而已。見黎遠道進了客棧,不肖一會就出來了。
書剪燭的笑臉在看到聞初的時候,全然消失。拉着人坐下,立刻就把手搭上他的脈搏。眉頭緊皺道:“你怎麽會受了內傷?”
聞初扯扯嘴角:“醫館來了一群強盜。”
“豈有此理,大白天也敢行兇,我要去毒的他們不認娘!”拉開櫃子拿了藥給聞初就準備出門。
“站住!”努力想大點聲,但是喊出的時候才發現胸腔裏血腥氣在翻湧,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書剪燭見他臉色蒼白,心中又氣又難過。
“兩位公子,方便進來嗎?”門外小厮輕輕叩門。
“幹什麽!”書剪燭的氣剛好撒在小厮身上,不過也就只是一吼。
小厮賠笑着道:“剛才有個公子說把這個交給住在這間房的人。”說着把手裏的藥瓶放在了桌子上就匆忙退了出去,裏面的氣氛有點劍拔弩張,他可不敢多留。
聞初了然,嘴角冷笑。
“回來,坐下。”
書剪燭聞言坐了回去,臉上依舊是憤憤之色。
“你又不會武功,去了也是被人制服。”
“我會在他們行動之前先把他們毒死!”
“可你這會兒去,那些人早就走了,會等着你?”
“……”書剪燭不說話,拿起剛剛小厮送來的藥在鼻尖一聞,“好像是獨門秘制的,上好的治傷良藥。”
聞初沒有動那個藥,而是吃了書剪燭拿給他的那瓶。
“我覺得這瓶應該效果更好。”少年把送來的藥塞進他手裏,接着道:“我平常喜歡研制毒,藥,傷藥沒怎麽制過……”
連瓶子都沒換,還是他喜歡的顏色和圖案。這是他自己做的瓶子,所謂的圖案就是一個細密的“初”字,釉色依舊是黑色,不仔細摩挲甚至是發現不了的。
“小傷,沒關心。”
微微嘆息,黎遠道明明知道他是淩輕塵了還保持了距離,是覺得這樣模樣的淩輕塵配不上他?還是有什麽別的打算?
手裏的藥瓶緊緊攥着,不如等到武林大會再看看。
“溫大哥。”
書剪燭甕聲甕氣的叫了一聲,猶豫着問他:“我方才探你脈搏的時候發現你似乎沒什麽內力?可是你平常都拿着劍,我以為你是會武功的……”
“行走江湖肯定要有個傍身的家夥,我是不會武功,但是做派一下也有人會信,不至于每次都吃虧的。”
剛醒來那會兒他就知道了,不是沒有內力而是相當的虛弱,似有若無。加上吃了易容的藥,身體有點無力才會被人一掌打的後退數步。
“哦,好像很有道理。那你知道這藥是誰送的?”
“不知。”
聞初疲憊的躺在床榻,黎遠道的心思未知,宋言墨的身份未知,自己的前路未知。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紅斑,陷入沉眠。
書剪燭見此出了門,下樓的時候特意打聽了一下送藥人,然後轉身去了醫館買藥。外傷能自愈,內傷需調養才能好,心中已然想好了方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有木有小天使???( ˊ?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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