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太子覺得事情好像和他皇阿瑪說的不太一樣，不是說他有了皇額娘之後，就會多一個人疼他，愛他，照顧他，多一個人對他千依百順的嗎？

怎麽這才夾了兩筷子，她就那麽兇啦？

“皇額娘。”小太子仰着小腦袋看向明月，然後奶聲奶氣地道，“我覺得你這樣做得不對。”

“怎麽就做得不對了？”明月問道。

“一個好額娘不是這樣做的。”小太子道。

聽到他這麽說，明月忍不住想笑：“你給人當過額娘嗎？你就知道一個好額娘該怎麽做？”

“沒有。”小太子搖搖頭，然後道，“但是我知道我想要一個什麽樣的額娘呀。”

“那你聽說過一句話嗎？”明月問。

“什麽？”

“現實和想象是有差別的。”明月道。

小太子：“……”

但是這差別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呀？

小太子握緊手裏的勺子，小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副想要反駁明月，但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反駁她的模樣。

看到小太子這個小模樣，明月這個當便宜額娘的沒什麽反應，一旁的奶嬷嬷林氏反倒是心疼壞了。

小太子是她看着長大的，因為進宮給小太子當奶嬷嬷的緣故，林氏一年到頭都見不到自己親兒子幾面，所以她幾乎把自己一腔母愛都傾注在小太子身上。

原本康熙要立明月為後林嬷嬷覺得這還是好事，這樣一來又多了一個人疼愛小太子，他也不至于跟沒娘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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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林嬷嬷眼見着昨天是明月和康熙的大喜日子，明月居然也願意讓小太子和他們一塊用膳，就以為別管明月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至少明面上她肯定會善待小太子。

結果現在見明月這麽對小太子，林嬷嬷便認定了她昨天的大度和包容不過是裝出來的，想要在康熙面前留個好印象而已。

現在康熙不在了，她這個後娘就原形畢露了。

果然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林嬷嬷在心底裏想到，她之前的想法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只是林嬷嬷對明月不滿，卻不敢說出來，只能夠壓在心底裏，畢竟她沒有忘了自己就算照顧了小太子幾年，她也只是個奴才而已，而明月即便今天才開始給小太子當額娘，那她也是皇後，是主子。

林嬷嬷覺得自己沒能替小太子說話，有點愧對了他，只能在行動上對他更好一些。

林嬷嬷出聲道：“太子殿下，您想吃這個，奴才替您夾吧。”

說着，林嬷嬷拿起公筷就要給小太子夾他想吃的那道點心。

看到林嬷嬷這麽無微不至地照顧小太子，他不過是皺皺眉就忙不疊地哄他，明月微微挑了挑眉頭，但是她什麽也沒說。

反倒是小太子直接拒絕了林嬷嬷：“不用，我自己來。”

他又不是吃不到，他就是想讓他皇額娘給他夾而已，結果誰能想到她給他夾了兩筷子就不給他夾啦？

哼。

不夾就不夾，小太子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塊，張開嘴嗷嗚地吃了一口，他自己能搞定。

見小太子終于安生下來了，明月也就能好好用膳了，她知道大公主拘謹，所以用膳的時候也沒有怎麽關注她，反正大公主也不小了，自理能力可比小太子要強得多。

再說了，再不濟還有她的奴才呢。

不得不說，明月這麽做确實是讓大公主自在許多，她從前和明月不認識，哪怕端午前後她進過宮，大公主和她也沒有怎麽接觸過。

她原本還擔心自己和明月相處不好，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會惹來明月的不高興。

畢竟她不僅不是明月親生的，甚至不是康熙親生的，哪怕貴為公主，但是大公主也知道自己和兩個妹妹……甚至包括剛剛出生沒多久的那個小妹妹都是不一樣的。

因為這份不一樣，大公主這幾年在宮裏都過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或許有的人想要別人的關注，甚至享受別人的關注，但是大公主絕對不是這些人當中的一份子，因為別人的過分關注對于大公主而言，就是一個負擔。

所以大公主十分喜歡明月對她的這份随意，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忽視，被怠慢了。

可是大公主自己不覺得，她的宮女小翠反倒是替她鳴不平。

從坤寧宮離開之後，小翠就道：“公主，您說皇後娘娘剛剛是不是故意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大公主皺眉。

“您看啊，明明您和太子殿下都和皇後娘娘一塊用膳，怎麽皇後娘娘只給太子殿下夾吃的？”小翠道。

“那是二弟弟開口讓皇額娘夾的。”大公主覺得這沒什麽問題，她沒說的是，她覺得如果不是二弟弟主動開口的話，皇額娘說不定甚至都不想動那兩筷子。

“可皇後娘娘既然給太子殿下夾了，不是也應該給公主您夾嗎？”小翠她道，“同樣都不是皇後娘娘親生的，她怎麽還區別對待呀？”

“難不成是因為公主您不是儲君，所以皇後娘娘才更加偏着太子殿下的嗎？”

“住嘴，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嗎？”大公主怎麽也沒想到小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要是傳了出去，不止你得被治罪，就連我也落不得一個好。”

雖然這話不是大公主說的，她甚至沒有這樣想，但是小翠是她的貼身宮女，在其他人眼裏，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她。

所以到時候要是真的叫人知道了，焉知不會讓人覺得是她在編排皇額娘？

一想到這裏，大公主就肅着小臉對小翠道：“這話不要再說了，我覺得皇額娘很好，我在坤寧宮也沒有受什麽委屈。”

“奴才就是替您覺得不值而已。”小翠被大公主這樣一訓斥，面上既有些後怕，又有些委屈，“晉姨娘要是知道這件事的話，指不定得多心疼您呢。”

小翠口中所說的“晉姨娘”是大公主的生母晉氏，她是恭親王的庶福晉，膝下除了大公主之外，她還生過兩個女兒，分別是康熙十三年和康熙十五年生的。

只是小女兒在康熙十七年的時候就夭折了，現在身邊只剩下一個不滿五歲的二女兒。

大公主她是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抱到宮中撫養的，按理來說應該和生母沒太多感情才對。

因為晉氏是庶福晉，即便她生了大公主，她也不像恭親王妃她們一樣逢年過節就可以進宮。

所以出生至今，大公主見晉氏的次數可以說是少之又少，這還是太皇太後憐惜這個在自己身邊長大的曾孫女，才特意開恩讓她們母女兩人有機會見面的。

雖然次數不多，但是生母對自己的慈愛是大公主在這冰冷的紫禁城內為數不多的慰藉了。

別看大公主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但是到底只比大阿哥大兩個多月而已，還是個孩子，怎麽可能不渴望父母的疼愛？

“這些事沒必要讓姨娘知道，省得她擔心，她在府上的日子也不好過。”大公主想到上次晉氏派人來信說二妹妹身子骨不好，總是病恹恹的，平日裏給二妹妹多請幾次大夫，都叫恭親王妃說嘴，更別提想要給二妹妹炖點補品讓她補補身子了。

大公主見自己生母的次數少，見嫡母恭親王妃的次數倒是不少，她雖然說是繼室出身，但是一進門就給恭親王誕下了一個嫡長子，再加上為人有手段，在府上很是說一不二。

所以大公主并沒有懷疑晉氏的話，畢竟恭親王妃的勤（摳）儉（門）是人盡皆知的事。

“等回去了你替我找上回那個人吧，我再給姨娘送點錢，這樣她和二妹妹的日子也不至于過得那麽拮據了。”大公主深知自己這輩子幾乎沒有什麽可能待在自己生母身邊盡孝了，等她再大些，肯定是要遠嫁蒙古的，到時候她別說和自己生母見面了，便是通信的機會都少。

畢竟京城離蒙古實在是太遠，太遠了。

所以大公主就盼着自己的二妹妹能夠活下去，哪怕她以後也要嫁人，但是至少在她長大之前的這些年裏，她都能夠陪在她們生母身邊。

“好。”小翠一口就答應下來了，“要是晉姨娘知道公主您這麽孝順的話，一定會很欣慰的。”

大公主用完早膳之後就從明月的坤寧宮離開了，但是小太子卻并沒有。

問他不想見康熙嗎？他說自己跟他皇阿瑪已經恩斷絕絕了。

“怎麽就恩斷義絕了？”明月有點好奇，昨天一塊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他們父子倆就恩斷義絕了？

“皇阿瑪壞。”一說到康熙，小太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立馬就氣呼呼的，“他都答應讓我和你們一塊睡了，結果說話不算話。”

他昨天晚上還是一個人在乾清宮睡的！

小太子要是不說的話，明月還不知道這件事，畢竟她當時在沐浴，事後康熙也沒有刻意跟她提起，以至于現在聽到小太子這麽說，明月才知道昨天晚上還有這麽一回事。

“你要是繼續留在坤寧宮的話，那可沒有人陪你玩了。”明月道。

“不是還有你嗎？”小太子理所當然地道。

“我還有事情做。”明月道。

小太子一聽，震驚到眼睛都瞪大了：“還有什麽事情能比我還重要哇？”

那可太多了。

明月被小太子這個震驚的反應給逗笑了，說實在話，這孩子自戀的程度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想想又覺得很正常，畢竟從幾次見面中她可以看得出來康熙和太皇太後他們對小太子的重視和疼愛，更別提身邊伺候的奴才們個個都把小太子當小祖宗似的伺候。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也難怪小太子會有這種想法了。

不過明月不管小太子有什麽想法，她待會兒确實是沒有時間陪他玩，在明月看來，見見她手下新組成的班子成員，可比陪小太子玩重要得多了。

明月之前還是姑娘家的時候，身邊除了芳春和朱夏之外，還有四個在院子內伺候的小丫頭。

現在明月當上了皇後，供她使喚的人就更多了，多到什麽程度呢？

光是給明月制作衣裳鞋襪的宮人就有一百五十個。

沒錯，就是一百五十個，這還不包括近身伺候明月的宮女，平日裏澆花、紡線、打掃院子、漿洗衣物等等的粗使婆子等等。

對了，還有太監。

“不用讓他們全部都來。”明月沒想到自己新的班子成員有那麽多，所以想要每一個人都見的話那是不可能了，明月只能夠讓他們領頭的過來。

“趁着現在太陽還不算太毒辣，就讓他們到院子那兒集合吧。”明月手上有一份素秋遞到她面前的班子成員名單，她把需要過來集合的人勾了一下，就讓素秋和清冬兩人去召集。

素秋和清冬兩人應了一聲，對于明月都指使她們做事一事，她們是一點怨言都沒有。

她們不怕明月使喚她們，就怕她念着和芳春、朱夏的主仆情，不打算重用她們。

不過素秋和清冬兩人想想也覺得不大可能，因為明月進宮帶的人不多，如果她只重用芳春和朱夏她們的話，那麽最後只怕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明月自己也是給人打過工的，太清楚素秋和清冬兩人在想什麽了，所以她壓根不擔心自己這麽做，會讓素秋和清冬兩人覺得偏心芳春和朱夏。

“你自己在屋子裏玩，還是跟我一塊出去見見人？”明月等素秋她們離開之後，扭頭問一旁的小太子。

其實她也不懂小太子怎麽那麽待得住，在她的印象中，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好動，也正是需要玩伴的時候。

除非是孩子太內向，或者太粘父母，否則的話他們是不太待得住的。

而小太子明明不是內向的孩子，和她這個便宜額娘也是剛認識不久，怎麽就那麽粘人了？

明月想不通。

“和你一起。”小太子當然不要自己留在屋子裏了，一個人待在屋子裏能有什麽好玩的？

再說了，他留下來是為了玩嗎？

他就是為了和他皇額娘待在一起呀。

可惜就算和明月待在一起，小太子也得不到她幾分關注。

一旁的林嬷嬷見狀，彎腰湊到小太子身邊小聲問他：“太子殿下，您要是覺得無聊的話，奴才帶您去惠嫔娘娘那兒，和保清阿哥一塊玩吧？”

換做是平時的話，小太子可能會心動的，因為宮裏的孩子不多，能和他玩一塊的就更少了，小太子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見到和他年紀相仿的大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平時都沒有生活在一起，很久才見一次面的緣故，小太子他們哥倆的關系反倒是挺好的。

至少能玩到一塊去。

但是這會兒小太子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搖頭拒絕了：“不要。”

他還要留下來想想怎麽培養他皇額娘做一個好額娘呢。

明月：“……？？？”

好家夥，她都沒有想要培養他做一個好兒子，他居然反過來想把她培養成一個好額娘？

明月并不知道小太子的雄心壯志，她這會兒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班子成員上，這些人明月幾乎都是不認識的，除了坤寧宮的太監總管。

“奴才呂梁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沒錯，坤寧宮新上任的太監總管就是當初奉了太皇太後的懿旨，前去鈕钴祿府宣旨的太監呂梁。

“呂谙達快起來吧。”明月笑道，“沒想到我們還有這樣的緣分。”

“不敢當不敢當。”呂梁一邊起身一邊道，“娘娘喊奴才的賤名即可。”

當初明月妾身未明的情況下，呂梁都不敢在明月面前裝腔作勢，如今明月已經成為中宮之主了，他就更加不敢了。

他道，“之前太皇太後讓內務府的人給娘娘您挑伺候的宮人，她老人家見奴才這老胳膊老腿的還有些力氣，便派了奴才來坤寧宮為娘娘您效力。”

呂梁這是在跟明月說明自己會被調來坤寧宮當差的緣故，他嘴上說自己“老胳膊老腿”的，但是事實上呂梁并不老，看起來就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模樣。

“娘娘您日後有什麽需要奴才做的，盡管差遣，奴才雖然本事不大，但是好歹在宮中生活了小二十年，宮裏頭的事兒多少也知道一點的。”

“有你這句話，那我就放心把坤寧宮交到你手上了。”明月半認真半開玩笑地道，“日後要是出了什麽事，那我可得找你算賬了。”

“娘娘請放心，奴才定不會叫您失望的。”呂梁雖然确實是太皇太後派來坤寧宮當差的，但是事實上如果他自己沒有這個意願的話，那個時候他又怎麽可能露頭？

呂梁這個年紀确實算不得大，他很清楚自己要是繼續留在慈寧宮的話，他可沒有多少出頭的機會。

太皇太後老了，也習慣了用老人，他要是不自己争取的話，那麽等他真的上了年紀了，想要再争取那就晚了。

太監和宮女是不一樣的，宮女到了适當的年紀還可以出宮嫁人，哪怕梳起不嫁，也能去一些大戶人家給人當教習嬷嬷。

而太監幾乎一輩子只能夠老死在宮裏，如果年輕時攢下足夠的養老錢那還好一些，要是沒有的話，老了那可就凄涼了。

呂梁不想自己日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恰逢康熙要立明月為後，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明月不知道呂梁的想法，但是從他的話中，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誠意，如此一來，她自然願意給呂梁這個機會了。

除了呂梁之外，明月還見了其他的宮人，另外還給十六個二等宮女也取了名。

因為自己身邊四個一等宮女的名字裏包含了春夏秋冬，為了方便記憶，明月給這十六個二等宮女也按照季節以雨、露、霜、雪取名。

例如春雨、夏雨、秋雨、冬雨。

明月當時取名的時候沒多想，等取完了之後她才突然反應過來，這十六個二等宮女的名字都是雨字頭的。

雨為水，水為財，明月心想，她該不會要發大財了吧？

明月日後會不會發大財暫時先不說，反正佟貴妃這會兒正在承乾宮發脾氣。

“鈕钴祿氏她瘋了吧？”居然無視她直接讓其他嫔妃和皇子皇女給她請安敬茶？

“娘娘，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瑪瑙也沒想到明月會這麽做，這樣一來尴尬的人就是她們了。

佟貴妃皺眉，片刻後她想到了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