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過來躺下。”晏黎仿佛把她當成了一個任自己擺布的玩物。
不知怎地,阮烨突然釋然了,甚至微笑着在他身邊躺下。
晏黎一翻身,整個人欺身而上,猛地低下頭,湊近她的臉。
“我想得到的,從來就不會得不到。”
到了後半夜,阮烨伴着枕邊人均勻的呼吸聲,緩緩睜開雙眼,盯了會兒上方的幔帳,眼睛酸澀難耐,流下眼淚來。她側過頭去看枕邊人,眉眼平整,睡得正香,那瓣桃心似的唇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
她撇了撇嘴,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于是扭過頭來,繼續盯着幔帳。須臾過後,她松開緊握被子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入枕下,輕輕地将匕首抽了出來。
她在手腕上用力一劃,瞬間湧出一股鮮血,順着她的手臂流下。
阮烨記得,自己的血能解毒。雖然晏黎解釋說,是她常年吃藥的緣故,但她現在是不會相信了。他如此對自己,恐怕是因為自己并非凡人。既然血能解毒,說不定本身就具有毒性,她今晚就算是死,也要試上一試。
阮烨已經将匕首塗滿自己的鮮血,緊接着,毫不猶豫地翻身刺向他的胸膛,這一刺,她用盡了全身力氣。
他悶哼一聲,同時睜開雙眼,兩顆黑曜石般的眸子閃過一絲異光,随即變成了彩瞳。
很快,鮮血浸透他的裏衣,在白色的裏衣開出一朵花的形狀。
詭異的,紅色的,似曾相識的花朵。
阮烨大驚失色,跪坐在床上,向後退了一下,卻發現退無可退,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一切,忘記了自己還在流血。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功,看着眼前抽搐的晏黎,仿佛置身在一個夢境裏。
晏黎皺着眉,艱難地起身,誰知剛一坐起來便吐了一大口鮮血,濺的到處都是,包括阮烨煞白的臉上。
阮烨渾身在抖,突然,曾經做過的一個怪夢在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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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四壁坑坑窪窪的房間裏,一個紅衣女子裝束奇怪,模樣和自己很像,在抽抽搭搭地啜泣着,嘴巴裏似乎在念着什麽。
她想聽清女子念的是什麽,卻一陣頭痛,不自覺地伸手扶額。
正在這時,晏黎用一只冰涼的手抓住她正在淌血的手腕,根本不由她反抗,另一只手則伸到腦後去解馬尾上的紅繩。解下後,迅速為她捆上,扼制住血液流通。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胸口湧出更多的鮮血。
“小——烨——”晏黎幾乎是用氣聲說出這兩個字的。
阮烨徹底呆住,腦海裏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泯心為救阮烨,只能讓她徹徹底底地恨自己,逼她用最殘忍的手段殺了自己,才好讓她回家。”
阮烨又是一陣頭痛,痛得她眼淚直掉,睜不開眼,像是有一萬個人在她的腦袋裏邊哭邊訴,悲極慘極。
“啊!”
她尖叫一聲,四下寂然,徐徐睜開眼後發現,晏黎平躺在床上,胸膛上怒放着一朵鮮紅的花,上面還插着那把她親手刺進去的匕首。可他的面容是那樣平靜,眉心是舒展的,桃心似的唇染上血後讓他看上去猶如活着。
阮烨終于想起自己是誰,現在在哪裏,反應過來後熱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晏黎,你不要裝死好不好?我是小烨啊,我要帶你回家……”
阮烨的聲音不再沙啞,如從前那般清脆動聽,她一直重複着那句“我要帶你回家”,可惜無人應答。
“晏黎!”
她撕心裂肺的一喊過後,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已在20樓的小公寓裏。
“晏黎?”阮烨猛地驚起,睜開酸澀的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麥克風和電腦。她立馬翻找那篇名叫《二十三雪誤》的小說,慌亂中将紙張翻得到處都是。桌上的找完後,她又趴到地上去找,不小心被紙張割破了手指也沒停下,像瘋了一樣,直到翻遍所有紙張。然而,她并沒有找到。
就在她舉手無措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同時也提醒了她。她想要點開通訊錄,但是手上沾着血,點了幾下都沒點開,情緒變得越來越激動,終于點開後,快速地滑動着屏幕,卻看不見那個名字。
她不肯放棄,又跑去客廳,沙發、飄窗、餐桌、地毯,凡是他待過的地方,她都不肯放過,一寸一寸地找,找他來過的證據。可惜依然沒有。
她疾步走進衛生間,打開洗衣機的蓋子,翻找裏面的衣服,然而只有她自己的。她把手中的衣服扔回洗衣機,接着氣急敗壞地摔上蓋子,重重地在上面拍了兩下。就在她垂頭喪氣的時候,她突然眼前一亮——
小臂上系着一條紅繩。
她立馬解下來,雙手捧在手心,像是發現絕世寶藏一樣笑了,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只是眼淚早已幹涸,再也掉不下來。
(兩年後)
理發店裏,三名理發師雙手背在身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阮烨面前,等着被她挑選。
阮烨興致缺缺地掃了一眼,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選誰都行。她擡起手,正準備指出去,突然冒出個男人站在了她指的方向。
阮烨沿着他一絲不茍的襯衫一路向上看去,直到看見那張熟悉的臉,瞬間開心起來:“你不是跟着劇組去參加今天晚上的頒獎禮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華岚松開襯衫的一顆扣子,嘆了口氣,說:“我們導演臨時接到消息,說最佳男主角換人了,所以他不幹了,就帶着我們集體撤了。再說我一個造型師,其實去不去都無所謂的。”
“換人了?”阮烨有點不敢相信,“你們那部電影的男主都拿不了獎誰還能拿?這明擺着就是黑幕嘛。”
華岚彎下腰,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聽說是個新人。”
“新人?這麽狂?”阮烨難得對一件事感興趣,露出期待的表情來:“那我今晚一定要守直播,看看到底是誰。”
華岚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整她的頭發,剛要幫她把頭發上的紅繩緊一緊,手卻被她打開了。華岚撇了下嘴,收回手,說:“那一起呗,去你家。”
“嗯。”
晚上八點,阮烨家裏。一個坐在地上,一個趴在沙發上,人手一袋薯片,咔吱咔吱嚼個不停。
坐在地上的華岚,眼睛盯着電視,邊嚼薯片邊說:“我都瞅了半天了,這鏡頭掃過的全是老演員,好像沒什麽新演員。”
“啧啧啧,”阮烨嫌棄地白了他後腦勺一眼,“你這兩年真是白混了啊,連今天參加頒獎禮的有誰都不知道。”
華岚“嘿嘿”一笑,帶着點憨氣:“我只管做我的造型,他們多大咖,新人還是老人,美還是醜都和我沒關系。”
“哎哎哎——是不是快到了?最佳女主角都要頒了。”說着,阮烨一個打挺坐了起來,精神抖擻地盯着電視看。
華岚也不再吃薯片,靜靜地等待謎底揭曉。
“第101屆銀鴿獎最佳男主角入圍的有,晏黎——”
頒獎禮的入圍名單VCR還在播放,阮烨卻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了。直到頒獎嘉賓笑着說:“獲得第101屆銀鴿獎最佳男主角的是——晏黎!我們的新人演員——”
阮烨忽然一個激靈,去茶幾上找遙控器,找到後手忙腳亂地按了暫停。
華岚扭頭,不解地看着她:“新人就要上臺了,你不聽聽他說點什麽嗎?”
阮烨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放在胸口平複下心情後,才按下播放。
舞臺上,一個肩寬腰細腿長的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西服,裏面的白襯衫松開好幾個扣子,直到胸前。
“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員晏黎。”
他一說話,現場掌聲雷動,鏡頭切至近景,白襯衫下面有紅色圖案時隐時現,桃心似的唇瓣也被放大。
阮烨咽了咽,十分确定電視裏的那個人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而此刻,她心跳如雷,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想聽見他的聲音,但心亂如麻,還是聽得七零八落。直到她聽見——
“我之所以想當演員,是因為一個女孩兒,我想為她掙很多很多的錢,讓她開心,讓她無憂無慮地生活,讓她放心大膽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她,我才堅持到了今天,才走到今天的聚光燈下,如果不是想被她看見,我可能永遠走不到這個位置。”
“哇,這哥們兒有點兒酷啊。”華岚不由自主地感慨,回頭一看,沙發上端坐着的人已經淚流滿面,“你沒事吧?又不是說給你聽的,有這麽感動嗎?”
“這個女孩兒的名字叫阮烨,”說着,晏黎微笑着正對鏡頭,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就像是在她的面前一樣。
華岚終于知道身後的人淚流滿面的原因,默默起身,黯然退場。
“阮烨,以後不許不開心,我現在很會賺錢了。”
阮烨和現場的觀衆一樣,笑出了聲,不一樣的是,她還笑出了淚。
“還有,今晚在家等我。”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H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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