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他很怪
混亂并沒有蔓延到他所在的位置, 因此沈元一直沒察覺外面的情況。
帳篷東倒西歪遍布在各地,塵埃四起,空氣中籠罩着一片混濁。大家都在修補這些帳篷, 連沈元經過也沒有發覺。
少數軍雌聚集在醫務帳篷內,沈元疾步走近,卻發現帳篷的門簾被緊緊地鎖住, 門外兩只軍雌在外看守, 不讓任何蟲靠近。
奇怪的是, 這兩只軍雌都戴着一個奇形怪狀的面具,整張臉都被遮住, 只有一雙眼睛在透明鏡下能夠被看見。
軍雌見到沈元的第一眼,尚且還沒反應過來這裏為什麽有一只雄蟲,等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阿爾諾中将的雄主。
沈元指了指門簾, 禮貌詢問:“我可以進去嗎?”
他感覺阿爾諾在裏面。
兩只軍雌不敢妄自下定義,畢竟先前中将交代過他們不讓任何蟲進,可沒有說過沈元閣下有沒有包含在這任何蟲的概念之中。
互相對視一眼,眼神示意對方, 一只軍雌先開口:“閣下, 請您稍等。”
軍雌進去時,身軀帶動着門簾,掀起一塊不小的縫隙,恰巧夠沈元看見裏面的場景。
沈元眯着眼睛看,好像看到阿爾諾金色的發絲了。
但不等他看清楚, 門簾就被關上,留給他的只是一片米白的簾子。
另外一只軍雌望着沈元, 見沈元将視線移過來,局促不安地與他對視, 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走在裏面的軍雌也是同樣的感受,阿爾諾中将周圍落滿了注射過之後的抑制劑,身旁的軍雌手拿着抑制劑,正要再次替阿爾諾中将注射時,他恰巧走了進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動作。
軍雌戴着面具,尚且保持着理智,沒有被阿爾諾中将影響到,但阿爾諾中将雙目猩紅,墨綠的瞳眸被紅色占據,整只蟲好似都喪失了理智。
軍雌将問題帶到,一聽到沈元二字,哪怕阿爾諾意識模糊,也記得不要讓沈元進來,不等身旁的軍雌代替他開口,阿爾諾就先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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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軍雌欲言又止,望着失了理智的阿爾諾,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阿爾諾聽:“中将,您又是何必呢,害怕傷到沈元閣下,但萬一得罪了沈元閣下……”
他話說着,越發能體會到阿爾諾的難處,索性不再說話。
讓沈元進來會傷到他,不讓沈元進來也會傷到他,只是一個是身體,一個是心理,饒是誰都會猶豫。
只是阿爾諾少将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不讓沈元閣下進來。
得了回複,軍雌很快出來,傳達阿爾諾的話:“閣下,中将請您先回去。”
“中将?是阿爾諾嗎?”沈元分明看見了阿爾諾的影子,軍雌能進去,那就意味着并沒有開會,阿爾諾怎麽會不讓他進去呢。
沈元表示懷疑,反複确認,試圖詢問出裏面在做什麽。
但軍雌一問三不知,無論沈元問什麽,都是不知道,不确定,不清楚。
饒是沈元再有耐心,也等不及了。
這樣模棱兩可的态度與話語,一看就是出了什麽事情。
沈元看似與對方糾纏想要進去,實則視線打量軍雌的身材,肌肉結實高大,站在門口像兩根柱子。
如果他要硬闖,或許沒有半點勝算。但可以鬧出動靜吸引裏面的蟲。
沈元突然間扭頭,聲東擊西,視線落到空中,停頓了半晌,軍雌還以為空中有什麽東西,臉色一變,跟着他往空中看。
趁着兩只軍雌的注意力轉移,摩拳擦掌,沈元撒腿便往帳篷裏跑。
軍雌沒成功攔住他,還真讓沈元跑了進去,等一進去沈元才發現裏面在做什麽。
阿爾諾倚在椅子上,手肘撐着桌子,修長的手指遮住上額,将漂亮的眸子藏了起來。
他的氣息紊亂,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聽到帳篷外的動靜,猛地将頭擡起來,動作迅速像一只猛獸。
等阿爾諾擡頭沈元才發現那雙眸子裏瘆人的紅,紅得像透着血一般。
“阿爾諾,你怎麽了?”沈元飛奔前去,想要扶住阿爾諾的肩膀。
但阿爾諾踉跄着站起來,往後躲,避開沈元的手。
等靠近了沈元才聽見一陣壓抑的像從喉間發出的低吼聲,這種情況以前也出現過一次。
阿爾諾的旁邊還站着一只戴防毒面具的軍雌,軍雌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再往地上看去,地面落了一大堆用空了的抑制劑。
沈元再傻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不容拒絕地往阿爾諾的身側走,對身邊站着的軍雌說道:“你先出去。”
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抑制劑,是他的信息素。
軍雌望着阿爾諾,不肯離開,但卻将手中的注射器放在了桌子上,明顯是有讓沈元來處理的意味。
沈元的靠近帶來一陣淺淺的信息素,這讓阿爾諾本就發紅的瞳孔豎了起來,大腦已經控制不住身體的本能,往沈元身上撲去,雙手撕扯着沈元身上的衣服,已經有會攻擊蟲的傾向在裏頭。
軍雌這下不敢離開了,他怕自己一離開,阿爾諾中将會不受控制地把沈元閣下撕成碎片。
他試圖去分開阿爾諾和沈元,把沈元從阿爾諾的手下救出來。
但雙手才搭上阿爾諾的肩膀,就感受到一陣淩厲的視線,是沈元在看他,沈元再一次說道:“還請您出去。”
“沈元閣下,阿爾諾中将的情況您傷到您的,我建議您不要和阿爾諾中将單獨待在一起。”軍雌将已知事實說了出來。
他以為這樣沈元就會害怕,從而離開。
但沒有想到的是沈元臉上并沒有半點畏懼,有的只是對阿爾諾的擔憂。
以及耳邊再次響起沈元毫無情感的聲音。
軍雌望了一眼阿爾諾,在心中祈禱阿爾諾中将不要傷到自己的雄主。
畢竟在精神力暴亂的時期,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麽,更何況阿爾諾中将的情況不容樂觀,注射了這麽多支抑制劑情況還沒有好轉。
如果是一只正常的雄蟲,在這種時候就應該明智的選擇躲遠一點。
只是沈元,看着便不一樣。
眼瞧着帳篷內的走向不對,越發暧昧,軍雌只好走出去,走時再一次交代:“沈元閣下,如果出現什麽意外,您記得叫我們,我們就在外面。”
回應他的是沈元的衣裳破裂的聲音。
帳篷內很快只剩下兩個人的身影,阿爾諾将腦袋埋在沈元的頸窩,尖利的犬牙在白皙的脖子上磨蹭着。
血液流動間仿佛還帶着信息素的香甜,阿爾諾舌尖舔舐着細嫩的肌膚。
沈元試圖去撫摸阿爾諾的後背,懷中身體的氣息漸漸平緩,就在沈元以為阿爾諾狀态有好轉時,再一次感受到脖子上的疼痛。
阿爾諾那顆小小的尖牙咬進他的皮肉之中,沈元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出血。
唯一知道的就是阿爾諾在啃噬着他脖子處的肌膚,恨不得把他的血肉吃進嘴中。
聞到鮮血的那一刻,阿爾諾的雙眸恢複了一點清明,晃了晃頭,動作停了下來,但雙唇依舊落在沈元的皮膚上。
是熟悉的氣息,熟悉的人,能夠讓阿爾諾感受到溫暖與安全,就連信息素也是他最喜歡的。
但這一點點鮮血并不足以讓阿爾諾保持長久的清醒,他還想要更多。
毛絨絨的發頂抵着沈元的下颚,沈元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的痛意。
要說脖子處的痛感只是一點點,那胸口的痛意就是脖子的雙倍,阿爾諾像是沉溺在信息素的海洋之中,感受着被信息素包裹的愉悅。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間停下了動作,那雙眼呆呆地望着沈元,腦袋往一側彎了彎,視線落下去。
阿爾諾的眸子已經從豎瞳的狀态恢複了圓形,唇上沾了紅色的血跡,像小孩子偷塗過大人的口紅,紅色不均勻地布在唇上,再加上此刻的表情略有些呆滞,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沈元喉結滾了滾,很想去吻掉阿爾諾唇上不均勻的痕跡。【喉結也算是脖子以上吧審核爸爸嗚嗚嗚】
阿爾諾的視線危險,落到沈元的喉結上,滾動的喉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側着頭,咬上一口。
被咬的那一瞬,像五髒六腑都被泡在檸檬裏,猝不及防的刺激讓沈元深吸一口氣。但喉結被咬住,吞咽的動作都被阿爾諾的唇給阻止。
是進也難受退也難受。
沈元只能試圖拍阿爾諾的肩膀,讓他松開:“阿爾諾,松開。”
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啞意,阿爾諾意識不到現在的沈元是什麽情況,他只知道咬住的這個地方時,空氣之中的信息素很濃烈。
他越用力,包裹着他的信息素就越多,這一陣濃郁的信息素才能緩解他的難受,阿爾諾察覺到規律後,再一次用力咬了咬。
沈元真的要炸掉了,阿爾諾再不松口的話,他就要在這麽一個破舊的帳篷裏對他做些什麽了。
阿爾諾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只要沈元伸手一觸碰,就會掉落。
他還是伸了手,指尖一挑,本就松垮落在肩頭的軍裝滑落,被腰帶束縛着挂在腰上。
沈元詫異地看着這一幕,縮回手指,就好像剛才做這一切的不是他一樣。
但這樣的動作讓阿爾諾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發現這樣能緩解躁動不安的精神力,自己三兩下把腰帶松開。
軍裝順着落到了腳下,沒有人去管落在地上的軍裝,阿爾諾展開了一直藏起來的羽翼,羽翼扇動,從外看帳篷也在扇動。
帳篷就好像會被阿爾諾弄塌,沈元眼疾手快,伸手握住阿爾諾的羽翼,試圖讓他停住動作。
接近後背的羽翼處骨感明顯,沈元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阿爾諾羽翼扇動的動靜。
羽翼被握住,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阿爾諾突然間停住了所有動作。
但沒等多久,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羽翼猛地扇動,沈元承受不住這樣突然的動靜,雙手被抖開,往後退,就在快要摔倒在地面時,被阿爾諾摟住。
寬闊的羽翼把他包裹在其中,沈元貼在阿爾諾的胸膛,感受着他炙熱并不平穩的呼吸。
沈元試圖使用信息素來安撫阿爾諾。
腦袋上的觸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探了出來,纏繞住阿爾諾的羽翼,輕柔地攀爬過,一點點将它縮緊,阿爾諾所有的話語都化作一陣又一陣的呼吸聲。
信息素往阿爾諾的精神識海之中探去,試圖整理他分布雜亂的精神力。
但出現在沈元面前的,像是一片胡亂纏繞着的毛線團,精神力又細又亂的纏繞在一起。
沈元屏氣凝神,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幫他解開。
畢竟精神識海是軍雌最為致命的部位,稍不注意,就會傷害到他們,這比精神力枯竭的後果還要恐怖。
但是阿爾諾沒有意識到這點,他不舒服地哼哼着,哪怕沈元觸碰他精神識海的動作很輕柔很舒緩,足夠讓全身心都舒服一些,但還是不夠。
阿爾諾發現了一個新的開關,觸碰摩挲着這個開關,就能夠讓沈元釋放更多信息素。
他使用着自己研究出來的小技巧,絲毫不顧沈元正在替他整理精神識海。
阿爾諾的動作惹得沈元眼睛一歪,這一根精神力做的絲線差點就要被他扯斷,好在及時停住了,只是輕輕地觸碰到。
低頭看阿爾諾胡亂地動作,沈元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交代了出來。
只好重重地拍一下阿爾諾,惡狠狠地威脅:“阿爾諾,不要亂動。”
誰知道這樣的動作讓阿爾諾更加激動了,白皙的肌膚上印上了一個明顯的掌印。
阿爾諾神色茫然,只知道精神識海難受,人也難受。
沈元就像是在走鋼線,一方面要小心阿爾諾随時可能來臨的小動作,另外一方面還要替他整理亂作一團的精神識海。
偏又實在是忍得難受,等整理精神識海後,臉頰滾燙,大滴的汗水掉落在阿爾諾修長的腿上。
滾燙的汗水讓阿爾諾神色一顫,随着他的動作,沈元将一切愛意都獻給了阿爾諾。
阿爾諾終于安分了一點,神色迷茫,歪着腦袋枕在沈元的肩膀上,沈元這才有機會仔細去聽他耳中在說什麽。
聲音小小的,低沉的,一聲又一聲地在叫着雄主。
沈元摸了摸阿爾諾的頭,想要讓阿爾諾從他的腿上離開,好把掉落在地面的衣服撿起來幫他穿上。
但怎麽也推不動阿爾諾,他像是粘了膠水一樣,通過那麽一個連接點,和沈元死死地吸在一起。
沈元沒了辦法,衣服總得撿起來,抱着阿爾諾,俯身把衣服撿起來。
彎腰的那一瞬,阿爾諾的身體快要往下掉,他意識到危險的存在,雙腿緊緊地環住沈元的腰,卻怎麽也不肯松開沈元。
……
沈元把衣服撿起來,扒拉開阿爾諾的雙臂,把皺成一團的衣服替阿爾諾套上。
在看清楚面前的襯衫是什麽樣的時候,沈元眼睫一顫,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襯衫,竟然掉在了地上,被蹂.躏成了這樣一副鬼樣子。
沈元心想,等下就要去買上十件,從前線回去之後,一定要讓阿爾諾弄髒九件才罷休。
好在阿爾諾雖然不肯松開,但替他穿衣服時動作還是配合的,雙臂乖乖伸直,穿過袖口,扣上扣子,只看上半身,一絲不茍地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視線往下落時,就會發現現場的混亂,亂到就像阿爾諾精神識海中的那一團亂麻。
沈元推了推阿爾諾,不由分說地讓他獨自坐在椅子上。
然後迅速地整理好淩亂一團糟的帳篷,抱着阿爾諾飛速回到自己的帳篷之中,不敢去看任何蟲的表情。
軍雌就站在帳篷外面,見到沈元出來,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
滿臉詫異,仿佛對沈元還能站着出來表示懷疑,眼前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就好像剛才見到的人影都是錯覺。
沈元一邊飛奔一邊想,他覺得帳篷裏通風透氣效果應該還不錯,靠近這個帳篷的軍雌們都戴着防毒面具,應該不至于……
殊不知,沈元自己這種想法算是掩耳盜鈴。
回到自己的帳篷後,沈元收拾幹淨。
替阿爾諾清理幹淨之後,沈元這才有時間收拾自己,只是一低頭他才發現,原來他身上有這麽多條傷痕,傷痕拼成了一朵豔麗的花。
沈元一動,這些傷痕就帶來一陣陣疼痛。
剛才因為緊張和着急沈元還沒有察覺,這會兒時間足夠多,感官都敏銳了許多,汗水籠罩在皮膚上,滲透肌膚,又辣又癢。
沈元看了一眼阿爾諾,見他睡顏并不安穩,眉頭緊皺,滿肚子的委屈都咽了回去,自己找了藥乖乖塗上。
但心中的疑惑更甚,他和阿爾諾出發的前幾夜,親密比以往更多,按道理來說,阿爾諾的精神識海不應該亂成這樣。
沈元把自己收拾好之後,确定身上沒有其他的味道,半蹲在床邊,戳了戳阿爾諾的臉頰,柔軟的臉頰随着他的動作凹陷。
阿爾諾換了個方向,并沒有因為沈元的動作而醒來。
沈元這才放心,把帳篷的門簾關上,準備出去找那一只給阿爾諾注射抑制劑的軍雌。
才剛走出帳篷,就看見了那只軍雌在帳篷外等着他。
見到出來的充是沈元,軍雌神情一愣,但明顯沒有那麽緊張,只是雙臂仍舊僵直,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沈元閣下您好。”
“您好。”沈元禮貌地點頭,他往旁邊移了一步,卻還是站在帳篷門口,這樣更方便他注意阿爾諾的動靜。
軍雌似乎有話要說,想解釋發生這一切的原因,但在注視着沈元俊美的臉龐時,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語言組織了好幾次也沒想出來該怎麽說比較合适。
最後還是沈元先開的口,他把自己的猜測問了出來:“阿爾諾是因為什麽才會這樣?中毒?”
他也不确信有沒有這種毒藥,只是心底一個大致的猜測。
畢竟一只好生生的蟲,開完會之後就變成這樣,沒什麽原因怎麽也說不通。
好在有他先說,軍雌也跟着交代:“我們還在派軍雌調查,但目前還沒有查出具體的原因,等有了消息,我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您。”
沈元點點頭,雖然心中也着急要一個結果,但知道急不來。
只是讓他不明白的是,阿爾諾一開始為什麽要把他攔在外面。
當事蟲還在帳篷裏面昏睡,沈元面前就有一個目擊者,他着急要一個結果,自然是要抓住這一位目擊者問一個真相:“你知道阿爾諾為什麽藥攔我嗎?”
那種情況下,抑制劑哪裏有他管用,地上堆積的那一堆用過的抑制劑,密密麻麻多到沈元看着都覺得恐怖。
“阿爾諾中将精神力暴亂來勢洶洶,在那種情況下很有可能會傷害到您,阿爾諾中将這才不願意找您的。”軍雌怕沈元和阿爾諾因此産生隔閡,盡量偏向于對阿爾諾好的方向說。
他小心觀察沈元臉上的神情,唯恐見到一絲不滿。
然而沈元臉上并沒有不滿,而是怔愣,怔愣過後,朝軍雌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軍雌受寵若驚地揮手搖頭,偌大的塊頭卻滿臉惶恐。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沈元要去阿爾諾,沒再多說話,指了指遠處:“沈元閣下,那我先走了。”
畢竟他的帳篷塌掉了,還沒來得及修補,要是現在還不修補,到時候只能以地為席以天為被了。
沈元扭頭回了帳篷裏,阿爾諾在他和軍雌交流的時間裏清醒了過來,此刻睜着雙眸,水潤水潤的,視線追随着沈元前進的方向。
一直到沈元站在他的面前,俯下身,雙眼與他對視,阿爾諾這才停住轉動的眼珠。
“雄主……”他出聲,卻發現喉間一片啞意。
沈元看他一眼,摸了摸阿爾諾的腦袋,在一旁倒了水遞給阿爾諾。
這是他剛才溫好了才出去的,水盛在杯子裏,把整個杯子都暖熱了。
阿爾諾喝過水,才感覺喉間束縛了許多,雙手捧着杯子,見沈元臉上面無表情,突然間慌亂,擔心沈元生氣,一只手握着杯子,想去拉沈元的手。
徹底昏迷之前,他還記得自己把沈元攔在帳篷外,但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阿爾諾半點都不記得了。
只知道好像感受到沈元的溫度,精神識海也空曠舒适了許多。
正是因為一個不好的開頭,以及忘卻的過程,未知才會帶來慌亂,阿爾諾顯然就是這樣。
更何況還對着沈元面無表情的臉色,他的心情更是慌張,唯恐沈元生氣。
沈元望着面前一幕,哪能不知道阿爾諾心中所想,無奈地解釋:“沒生氣。”
要是真生氣了,就不至于會在阿爾諾醒後去揉他的腦袋,還給他倒水。
沈元只是突然湧起一股情緒,一股厭惡的情緒。戰争、導致這一切的緣由,以及無法改變的一切,這一切都被他所不喜。
阿爾諾不知道沈元心中所想,見他臉色已經沉悶着,開始懷疑沈元在說反話,但仔細去看沈元的眼睛,能夠很清晰地觀察到他是真的沒有生氣。
既然沒有生氣,阿爾諾的膽子就大了起來,他從床上爬了起來,站在沈元的面前,一只手拉着沈元的手,溫熱的掌心相觸。
熱意溫暖了阿爾諾的心,阿爾諾說道:“雄主,我得出去安撫一下他們。”
想到這裏,阿爾諾素來沉穩的臉上也多了一抹怒意,白皙的雙頰帶上一抹緋色,像被氣急了。
“要我一起嗎?”沈元知道阿爾諾是中将,也是這次的指揮官,他需要尊重阿爾諾所做的每一個決定。
阿爾諾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雄主,我可以的。”
然而還不等阿爾諾跨出帳篷,他的視線突然間掃到桌子上被用過的藥膏,擡起的腿頓住,視線落回沈元身上。
“雄主,您受傷了?”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阿爾諾臉上帶着篤定,他也為自己的篤定付出了行動。
所朝着的方向一換,從門處移到了沈元的身側,伸出手就要去解沈元身上的衣服。
沈元往後一躲,不想阿爾諾因為自己耽誤正事,不肯讓阿爾諾解他的衣服。
阿爾諾的手就這麽懸在空中,頗有一種沈元不給他看他就不離開的架勢。
“我弄傷了雄主,自然是要我幫雄主上藥。”阿爾諾找理由。
要說一開始是想要看看沈元身上有沒有受傷,那現在就變成了想要替沈元上藥。
這種倔強到因為他耽誤正事的模樣,讓沈元生出了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像極了男版的楊玉環,從此君王不早朝。
“我已經上過藥了,現在不着急,等你回來給你看,不然我真的生氣了。”沈元威逼利誘,這才把阿爾諾逼走。
阿爾諾心裏念着軍務,一邊又想着替沈元上藥,怎麽也做不出決定,在沈元接近于威脅的程度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等阿爾諾走後,沈元也沒有閑下來。
竟然對方不想好過,那沈元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把對方弄個頭破血流。
到也不是說沈元之前沒有盡力,而是沈元狠不下那個心,做不到不眠不休好幾天來研究。
但現在他們不擇手段,那沈元也只能陪他們玩下去,技術部群裏的軍雌同樣憤怒,因為帳篷被掀翻,他們折騰了許久,現在才重新搭建好,一個個都在群裏怒罵。
沈元提出要研究時,當下義憤填膺,一個個十分配合。
阿爾諾出去了一趟,等回來之後,一臉倦意,臉色蒼白,就連往常紅潤的唇瓣也慘白着。
沈元不知疲倦地研究着,連晚飯都忘記了去吃,等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在帳篷內看見了阿爾諾。
阿爾諾滿身疲倦,卻還是端正地坐在床沿,但解衣服的動作慢了許多。
“阿爾諾,今天的事情有最後的結果嗎?”沈元還是想要一個結果。
桌上的代碼正在運行着,黑□□面上白色的字跡迅速滾動着,只留下一大片白色的虛影。
沈元就站在這群虛影的面前,與阿爾諾對視,眼神溫柔地似乎能潤出水。
阿爾諾搖頭,對方能夠從這麽遠的荒星,攪得主星也一片混亂,就足以看出他們的實力,就連星網的報道上也沒有好的戰績,幾乎沒有什麽好消息。
碰見強勁的對手,他們的調查速度自然減慢了許多,更何況敵在暗我在明,難度更是增大。
先前的指揮官跟阿爾諾交代,至今為止他們依舊沒有摸清對方是什麽東西,總部在哪裏也不清楚。
這無疑是一個大難題,阿爾諾他們只能寄希望于技術部,希望技術部此刻前來的軍雌能夠快些找到對方。
不然帶過來的機甲也無法派上用場,更別提想要打勝仗了。
阿爾諾捏了捏鼻梁,極其緩慢地眨動着眼睫,今天這麽一遭,讓他的大腦早早罷工,精神力暴亂的後遺症在這會兒顯現得淋漓盡致。
不僅在當時影響到他,就連現在也從從身體、精力各個方面影響阿爾諾。
但他還記得要替沈元上藥這件事,慢吞吞地解開外套後,強撐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試圖幫沈元上藥。
他動作強硬地去解開沈元的衣服,饒是沈元心疼他,想要他先睡,這話也被阿爾諾的動作堵在了喉嚨裏。
身上的衣服被解開,露出精壯的胸膛,上半身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痕跡,哪怕是上過藥,痕跡也沒有消退,唯一的好轉之處就在于沒有之前看着的那麽吓人了。
阿爾諾的眼神漸漸清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滿臉悔意,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點着藥膏,塗抹在沈元的身上。
“雄主……對不起。”聲音也是滿滿的愧疚,低垂着眸子,不敢去看沈元的眼睛。
他早就知道精神力暴亂會發生什麽,卻還是沒能成功讓軍雌把沈元攔在外面,也沒有替沈元上過藥之後再離開,阿爾諾不是一個合格的雌君。
他這會兒情緒波動起伏大,不輕易流淚的眼睛蓄滿了淚水,大滴的淚珠滴落,落到了正在上藥的手上。
另外一只手舉着棉簽,不好去擦掉眼淚,只能別扭地将兩只手背交疊,擦去手上的淚滴,不讓淚水遞到沈元的傷口上。
比起傷口的疼,沈元倒覺得,阿爾諾哭時心更疼。
但此刻只适合笑着安慰,他笑了笑,将阿爾諾臉上的淚水拭去,用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安撫:“我沒事,又不疼,金豆豆不要再掉了,等下眼睛都腫了。”
沈元這樣的态度倒讓阿爾諾更難受了,雄主受着傷還要安慰他這個罪魁禍首。
阿爾諾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咽了回去,安安分分地替沈元上好藥,但眼眶中蓄滿了淚水,強忍着沒讓淚水滑落。
沈元的肩背也是一大片痕跡,阿爾諾看着就心疼得厲害。
等上好藥之後,眼淚就真的止不住了,這一天的情緒堆積波動,好像比以往更明顯,特別是沈元溫聲安撫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要掉眼淚,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等替沈元上好藥之後,一直強忍着沒掉落的眼淚唰唰地往下落,地面都快要出現一個小小的人工湖了。
沈元實在是無奈,曲着指,替阿爾諾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又是哄又是親,這才把阿爾諾哄好了躺在床上。
阿爾諾躺在床上,雙手扒着被子,眼尾還是紅的,眼淚還沒有擦幹淨,一張臉被淚水浸濕,水潤水潤的。
聲音有些啞,還是抵不過愧疚,望着沈元眨了眨眼睛,又一次道歉:“雄主,對不起。”
要是去細數阿爾諾今天說過的對不起,想必比以往加起來都要多,三番兩次下,沈元甚至都想要笑了,替他撚好被角,在他的額上落下一吻:“快睡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爾諾的錯覺,他今天額外的嗜睡,靠在床上閉眼就能睡着,一個溫熱的吻落下,阿爾諾徹底地陷入了昏睡。
沈元本就想要他先睡覺,沒再打攪阿爾諾。
與阿爾諾不同,沈元這會兒正精神着,大腦就像面前的大腦一樣飛速運轉,雖然偶爾卡殼,偶爾報錯,但這一切都不足以阻擋沈元的激情。
阿爾諾已經縮在了床上,上下眼皮像在打架一樣,勉強睜開又閉上,想等沈元一起睡,但按捺不住困意,對沈元道了一聲晚安。
他睡得安穩,側着身子,面對沈元,被子拱起一團,帳篷放大了他的呼吸,影子微弱地起伏着。
沈元在他臉上落下一個晚安吻,輕聲細語道:“晚安阿爾諾。”
他繼續面對着屏幕,指尖飛速在鍵盤上敲動,光影交錯,落在帳篷處的那雙手好像飛蝶,靈巧又修長。
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屏幕,注視着這一切,半點東西不肯錯過。
經過不斷的調整修改,沈元終于找出來了錯誤。
他原先是一個極其擅長獨身一人處理事務的人,但現在發現,隔着屏幕和技術部的軍雌們交流,效果還算不錯,畢竟現在找出了對方所在的位置。
沈元恨不得跳起來,膝蓋一曲,還沒來得及跳,扭頭想起阿爾諾還在身後睡覺,生生把曲起來的膝蓋放下去,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面前。
但內心的激動怎麽也抑制不住,反複翻閱着最終的地址。
群裏的消息條不斷地滾動,一條又一條的消息都是在吶喊慶幸。
沈元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雙臂舒展,伸了一個懶腰。
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帳篷內透着白光,他往外望了一眼,還不是特別晚,夠他淺淺地睡一覺。
阿爾諾還沒有睡醒的跡象,好看的眼睛被藏在了眼皮底下,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袒露出的肩膀上點點紅痕,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誘人了。
但沈元怕觸碰阿爾諾會吵醒他,忍着跳動不止的心髒,輕手輕腳躺到阿爾諾的身邊。
動作輕到阿爾諾一點都沒有發覺。
不靠近床沈元還感受不到困意,一靠近床,整個腦子就天旋地轉,根本就不能思考了。
眼底也烏青一片,像被妖怪吸走了精氣,可明明吸人精氣的要怪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阿爾諾已經把他的那一側睡得溫熱,就像是在夢中感受到了沈元的氣息,主動往內側挪動,把睡熱的那一塊分了一半給沈元,嘴中嘟囔:“雄主……”
沈元迷迷糊糊間擠了過去,懷中摟着阿爾諾的腰,靠着炙熱的軀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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