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你很香
沈元心裏惦記着事情, 睡眠淺,阿爾諾一動他就察覺到了。
睜開眼睛瞧見阿爾諾小心翼翼地要從他身上跨下床,對上那雙墨綠的眸子, 阿爾諾的動作一頓:“雄主。”
還沒來得及下床,手腕被沈元抓住,身體猛地往下墜, 手肘撐着床側才沒壓到沈元。
他眸光閃爍, 眼中充滿疑惑, 不解地看着沈元,還以為他有什麽要事交代。
兩人之間的距離相近, 近到沈元幾乎能看清楚阿爾諾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簌簌顫動纖長的眼睫。
阿爾諾屏住呼吸,與沈元對視一秒, 便迅速移開眼睛,不知道望着哪個地方去了。
沈元的視線落到阿爾諾光滑白皙的臉頰上,伸出手去,指腹從上劃過, 停留片刻, 掐了掐他的臉,這才放阿爾諾離開。
指間像觸碰到一塊上好的羊脂玉,肌膚柔軟細膩,只可惜不能一直觸碰着。
阿爾諾本以為沈元會繼續睡,但在他穿好衣服之後, 沈元也跟着從床上爬了起來。
沈元大大咧咧地站在阿爾諾面前,睡衣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卷到了被子裏, 此刻身上□□。
冷白的皮膚上布滿了細長的抓痕,阿爾諾看一眼就知道這是他昨天的傑作。
默默地走到桌子面前, 把昨天用過的藥膏拿了起來,因為愧疚聲音也小了許多,乖巧地請求:“雄主,我替您塗藥。”
沈元打了個哈欠,眼淚浸濕了眼睫,将雙臂展開,方便阿爾諾給他上藥。
其實阿爾諾不說幫他上藥,沈元也是有上藥的打算的,但是阿爾諾主動的話,他就更開心了。
望着眼前低着腦袋的阿爾諾,沈元心裏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他遺忘了。
阿爾諾垂着腦袋,手指捏着棉簽,從前往後,薄薄的藥膏覆蓋在抓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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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藥膏的蓋子合上,從一旁拿起沈元的衣服,目光如炬,望着沈元,平靜的眼神下藏着的是滿滿的期待,在等沈元把手臂展開。
沈元絲毫不客氣,修長的雙臂展開,一只手穿過袖口,把衣服套上。
衣服面料雖然柔軟,但穿在身上,無意間摩挲着傷口,衣服一觸碰到抓痕,紅腫的抓痕就會很癢。
沈元的一只手往上,指尖快要觸碰到傷口處,只等再往上一點,他就能緩解這一陣的癢意。
他心中期待,動作不由得加快,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傷口,一只白皙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元疑惑地看過去,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像會說話一樣,似乎在問為什麽。
“雄主,不可以去抓傷口,會越抓越癢的。”阿爾諾出聲解釋,他比沈元更熟悉這樣的流程。
“但是癢。”剛醒時說話本來就帶着沒睡醒之後的啞意,沈元緩緩眨了眨眼睛,反駁阿爾諾。
阿爾諾只能伸出手,無奈地問沈元:“雄主,哪裏癢?”
沈元随意指了一個地方,阿爾諾的掌心覆着那一塊的肌膚,動作極其輕柔地替沈元揉了揉。
不同于動手去抓,被掌心覆蓋,左右揉搓的動作顯然更讓人舒服,也不會抓破傷口。
沈元舒服地直眯眼睛,在阿爾諾的手快要離開時,握住他的手腕,尾音拖拖得長長的:“這裏也癢,還有這裏。”
他的聲音低沉,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爾諾,像是一只求阿爾諾順毛的貓咪。
阿爾諾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在了沈元指定的位置,替他揉捏着。
在阿爾諾的動作下,沈元的意識終于回籠,終于清醒了一點,他記起了被自己遺忘的事情,一下抱住阿爾諾,蹦了起來,腦袋就在阿爾諾的耳邊,興奮地說道:“阿爾諾,我想起來了!”
“我們可能,找到對方的地址了!”阿爾諾被他抱着,雙腳幾乎懸在空中,離地面也沒有多遠。
但就是這麽一點點距離,讓阿爾諾覺得自己飄到了天上,整個人都不太真實。
特別是沈元話裏的意思,太過突然,讓他覺得一切像在做夢一樣。
等沈元因為劇烈動作扯裂了傷口,得意的神情一下落了下去,轉而臉快要皺成了包子時,他再也蹦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快要結痂的傷口被他這麽一掙紮,好像又要裂開了,連帶着別的地方也開始疼起來了。
抱起阿爾諾的動作漸漸放下,阿爾諾的雙腳接觸到地面,這才有一點真實感。
他不可置信地掐了掐沈元的臉,試圖驗證一下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沈元的臉本就皺着,阿爾諾的動作雖然輕,但在這個時候無異于為他的疼痛添上了一把火。
沈元往後退一步,避開阿爾諾伸過來的魔爪,雪白的襯衫上浸泡出了點點紅星。
阿爾巴敏銳地察覺到,求證的态度被放在腦後,三兩下将沈元的襯衫解開,胸前那一道結痂的傷痕果真裂開了。
他一臉無措,來不及回頭,伸着一只手去摸桌上的藥膏,想要再給沈元塗上一層。
只是塗一層藥,用不了多久,沈元沒往後退,但阿爾諾再次上藥的動作比先前更柔更輕,就好像沈元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可他明明是能夠破解對方位置的猛人!沈元不服。
他突然間出聲,沒頭沒腦來了這麽一句:“我碎掉了。”
阿爾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看着沈元,手上動作還在繼續:“什麽?”
“我是瓷娃娃,所以我碎掉了。”沈元補充,語氣生硬,活像在擴寫句子。
他催促阿爾諾:“阿爾諾,你要快一點,動作不用這麽輕,時間不早了。”
雖然沈元看過時間,只要控制得當,飛速吃一個早飯,阿爾諾還不至于不會遲到。
早飯。
然而當沈元提起早飯兩個字時,原先還不覺得餓的肚子這會兒咕嚕咕嚕抗議起來。
阿爾諾的手正搭在他的小腹上,随着沈元肚子發出的聲響,微微起伏着。
好了,沈元不要做人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他覺得他的臉沒了。
許是以前沒碰見過這種場面,沈元腦袋嗡嗡直叫,恨不得鑽到被子裏,把自己藏起來,一輩子都不出來了。
阿爾諾也意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間問:“雄主,您昨天沒有吃晚飯?”
沈元現在還不知道阿爾諾在想什麽,坦誠地點頭,然後他見阿爾諾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句如同魔咒的話一點點鑽進他的耳中,阿爾諾說道:“等雄主回家之後,我給雄主煮晚飯吃。”
不得不說,有些蟲他天生就是缺少一種做飯的天賦,這種天賦是後天彌補也彌補不來的。
沈元不是沒有嘗試過教阿爾諾煮菜,就差一只手握着阿爾諾的手來教他了,但不會就是不會,不行就是不行。
沈元實在是吃不下,他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想起阿爾諾做的菜,饒是再餓也不餓了。
望着阿爾諾誠摯的視線,沈元艱難地應了下來,但嘴角想要揚起的笑怎麽也揚不起來:“好。”
阿爾諾以為他是因為餓了才會這樣,迅速幫沈元處理好傷口,很快走了出去,等他再次回來,手中端着一份熱氣騰騰的飯。
将東西遞給沈元,對沈元說道:“雄主,您先吃。”
說完阿爾諾腳步匆忙,身影很快消失在帳篷裏。
桌上的飯菜冒着熱氣,蓋子上蒙了一層水霧,沈元将蓋子打開,蓋子上的水霧便順着他的動作落在了桌面。
也不知道阿爾諾是怎麽在這麽多菜裏面精準地挑出他所喜歡的。
沈元将盒子裏的菜吃的幹幹淨淨,一點也不剩下,自己端着空蕩的盒子出去,正要清洗幹淨。
轉頭卻撞見一只軍雌藏在帳篷之後,動作神秘,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沈元覺得奇怪,這會兒大家應該都在集合,怎麽會有軍雌悄悄躲在這裏。
好奇心驅使他往前,選了一個軍雌看不見的角落藏起來,兩只眼睛都快要瞪圓了,認認真真地試圖觀察出對方的小動作。
畢竟這只軍雌出現在這裏真的很奇怪,奇怪到讓沈元懷疑對方是敵方派來的卧底。
第一次做這種偷聽的事情,沈元的動作并不太熟練,腳差點踩到了樹枝,好在穩住了,這才沒有暴露自己。
軍雌顯然是精神力高度集中,好像在等什麽蟲,以至于沒有發現沈元的動靜。
很快他的對面出現了一只被黑布遮住的蟲,臉上戴着一個黑色的面具,沈元看不清他的臉。
兩只蟲在交流。
軍雌小聲說道:“他們都在集合,很快就來了。昨晚技術部的蟲說找到了你們的位置,你們小心一點。”
黑衣蟲語氣更為嚴肅,說話間自帶氣場:“昨天的藥沒有起作用?”
“原本在抑制劑裏面混了東西,但他的運氣太好,還沒來得及注射進去,那只該死的雄蟲就來了。”提到雄蟲,軍雌的語氣惡狠狠的,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語氣兇狠到如果沈元此刻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兩只蟲能把他當場撕碎。
藥?
抑制劑?
沈元還有什麽不懂的,他們想要傷害阿爾諾,他一只手死死地握着,另外一只手抓着盒子,雙手青筋凸起,指節發白,竭力控制着滿腔的憤怒。
昨天的事端就是這兩只蟲鬧出來的吧,沈元仔細地觀察那只軍雌的模樣,試圖将他的長相刻進腦海之中,等他找到組織後,讓對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但他此刻根本不敢亂動,就這麽靠着帳篷,試圖偷聽別的重要消息。
對方又說了一堆話,自認為聲音很小,殊不知沈元腦袋上探出來的觸角就像順風耳,把他們交談的內容全部收入耳中。
黑衣蟲并沒有在這裏久待,将要事交代清楚,很快就消失在了這裏。
軍雌明面上還是蟲星的蟲,沒能離開太久,在黑衣蟲離開後不久,匆匆忙忙地也跟着走了。
在他走之後,沈元疾步從帳篷外走出去,腳步迅速,快到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裏,将這個消息告知阿爾諾。
然而等他走時,還沒來得及擡腿走太遠,面前就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軍雌的臉。
正是剛才他偷看的那只軍雌。
腳步一頓,心中止不住的慌張,差點就要把剛才偷聽到的話交代了出來,好在及時把嘴閉上,這才将話咽了回去。
沈元很快穩住心神,舉了舉手中的盒子,臉上揚起一個和善的笑,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你也來洗碗?”
手中的盒子被沖洗的幹幹淨淨,被沈元舉起來時,裏面的水順着流了出來,掉落在沈元的衣袖之中。
冰涼的水珠順着手臂一路劃過,沈元手臂處的肌膚泛起雞皮疙瘩,總覺得面前的情況很瘆人。
雌蟲一直笑着,但皮笑肉不笑,怎麽看都是不想和沈元寒暄。
對方腳步往前,身子微微挪動,沈元一眼瞧見,快要飛奔起來,扭頭拔腿就跑。
對方看着面色就很不友善,指不定早已發現了他。
軍雌是接受過正規訓練的,沈元雖然也有鍛煉,但哪裏比得上對方,總覺雙腿都快要跑斷了,也沒有甩開身後的雌蟲。
他們之間的距離反倒越來越近,那只罪惡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揪住沈元的頭發,把他扯住。
沈元不傻,當然是往蟲多的地方跑去,就在他快要見到大部隊時,衣領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
盒子還在懷中抱着,沈元咬牙,扭頭,瞄準,把盒子前一丢。
很快盒子砸中對方的腦袋,受到反彈,最後完成了他的使命,落到了地上。
軍雌被他的動作激怒,伸手向帶有劇烈疼痛的位置摸去,沾着鮮血的指尖被放在眼前,軍雌冷哼一聲:“沒有人會救你的。”
他說着,雙臂往前伸,這次沈元的手中沒有盒子了,只差一點點,他就能揪住沈元。
然而事情總不讓他如願,他什麽都沒有觸碰到,就被一陣狂風掀翻在地,尖銳的羽翼指着他的喉嚨口,只需要再用力一點,就能戳破他的喉嚨。
阿爾諾把沈元攬在懷中,雙手緊緊地縮着,幾乎要把沈元嵌在血肉之中。
至于被羽翼抵着的,躺在地面的雌蟲此刻是什麽表情,這些都不在阿爾諾的管理範圍內。
他一揮手,身後的軍雌站了過來,将這一只試圖傷害沈元的軍雌用抑能環扣了起來,雙手禁锢在背後,仍由他掙紮也掙紮不開。
他掙紮的動靜越大,抑能環放出的電流也就越大,一開始雌蟲還倔強地想要逃脫,等之後意識到自己掙紮不開,臉上的憤怒越發明顯。
被多次電擊,他已經渾身無力,身軀疲軟的倒在地面,顫動之間帶起一陣陣塵埃。
他的眸光充滿怨恨,雙目猩紅,死死盯着阿爾諾,如同泣血一般:“阿爾諾,你為什麽要護着這只雄蟲!你忘記了雄蟲都是什麽樣的嗎?”
阿爾諾瞥看他,視線落到了沈元身上,震顫的羽翼縮了回去,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沈元被吓得不輕,他什麽時候遇到過這種場面,生活在地球上時也沒有碰見過戰争,平日裏就敲敲代碼,最大的危險就是喝水的時候可能會被嗆到。
最最最嚴重的一次就是被燈砸中,然後來到了蟲星,可他仍舊活得好好的。
而在這之後,每天不是在軍部就是在軍部,出現危及生命安全的情況還真不多。
但是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小命快要交代在對方的手中。
沈元驚恐萬分,好在阿爾諾的懷抱足夠溫暖,他将雙臂穿過阿爾諾的手臂,環住阿爾諾柔韌的腰身,感受到炙熱的身軀,這才松口氣。
阿爾諾撫着沈元的後背,動作溫柔地安撫着他,等沈元的情緒緩了許多,這才放開他。
身後烏壓壓的一堆軍雌看着,恐懼褪去之後,沈元便關注到了這些,臉頰紅了紅,連忙松開阿爾諾的腰,從他的懷中退出。
阿爾諾面無表情,一張臉上冷得瘆人,唯獨在視線落到沈元身上時才緩和些:“雄主,您沒事就好。”
阿爾諾也不曾料到沈元會這麽勤快,剛吃完飯就出來洗碗。
當前的一切發生得突然,突然到只是阿爾諾臨時推測出來的,誰知道還真被他猜中了。
還好他來的及時,沈元沒有受傷。
剛才那只蟲差點就抓住了沈元,差點傷到了沈元,一想到這裏,阿爾諾眼神一冷,掃視着被束縛住的雌蟲。
腳步一邁,軍靴踩在地面,一聲聲沉悶的聲音仿佛落到了雌蟲的心中,迎面走來的不是阿爾諾,而是宣布他死亡的死神。
他的下颚被勾起,阿爾諾的手擡起他的下颚,指腹用力,在他還沒來得及怒罵時,手指一歪,卸掉了雌蟲的下巴。
被卸掉下巴的感覺并不好受,特別是雙手也被禁锢在身後,他一掙紮便感受到一陣又一陣強烈的電擊。
雌蟲眼睛裏連怨恨也不敢有了,心如死灰一般望着面前的一幕。
他怎麽也想不到阿爾諾是怎麽發現他的。
沈元這下不敢随意亂跑,乖乖地跟在阿爾諾身後,阿爾諾往左他便往左,阿爾諾往右他也往右。
技術部的雌蟲站在蟲群之中,見到昨天在群裏聊天的沈元,心下一喜,揮着手向沈元打招呼。
沈元回他們一個笑,轉頭發現落後阿爾諾很多,連忙追了上去。
“阿爾諾,我跟你說,我聽到了很重要的內容。”
身後的軍雌見沈元跟在阿爾諾的身後,主動地拉大了他們和阿爾諾之間的距離,沈元這會兒聲音也放小,身後的雌蟲聽不到他說話,沈元這才放心地把他剛才偷聽到的東西跟阿爾諾交代。
阿爾諾聽完,眉間皺成一道溝壑,墨綠的眸子深不見底,似乎在思考該如何處理這些棘手的事情。
“雄主,您先不要跟別蟲說。”阿爾諾附在他耳邊說道。
目前這只軍雌是一只卧底,雖然把他揪出來了,但誰也不能保證隊伍裏還有沒有別的卧底。
抑能環被解開,但雌蟲的雙手被束縛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前有鐵鏈鎖住他的身體,讓他無法掙紮。
這條椅子是專門用來審問犯蟲的,擁有抑能環的全套效果,不僅如此,比抑能環的功能更加完善。
一旦被束縛在這條椅子上,是怎麽也逃脫不開的。
雌蟲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特例,他也意識到自己的下場,突然間坦然,但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出聲詢問。
“你是怎麽發現是我的?”雌蟲說話時還有些口齒不清,被卸掉的下巴還沒有被裝上,只是說話的這一瞬間,就帶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
疼到他額間冒出冷汗,整只蟲快要疼到昏厥了。
作為一只卧底,他在這裏埋伏了許久,掩飾得一直很好,參加了這麽多場戰争,也在其中做了大大小小的動作,從來沒有蟲發現過他。
他自認為自己埋伏得很好,可一碰到阿爾諾,竟然直接暴露了。
阿爾諾冷着臉,輕笑,眉眼往上揚,柔和了這張臉,是無限溫柔好看的容貌,但這雙眼裏帶着的情緒太冰冷,冷到似乎要把蟲凍起來。
他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開始審問對方。
阿爾諾在審問的期間,沈元就安靜地坐在外面等着他,雙腿并攏,一個人待在角落裏,腦袋低垂着。
這裏的信號并不是很好,沈元甚至登錄不上星網。
此刻的心情也不适合翻閱文獻,可阿爾諾又沒有出來,沈元無聊到甚至開始玩起了手指。
沈元見到阿爾諾羽翼的機會并不多,接連兩次碰見,在他腦海中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他這會兒一邊玩着手指,腦袋裏一邊想着阿爾諾的羽翼。
原文裏,阿爾諾的羽翼被原主拔去,好在現在原主并不在了,他會好好保護着阿爾諾的羽翼,讓他一直平安的。
只是這樣還不夠,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沈元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不要提保護阿爾諾了。
但是雄蟲的體質不是說變好久變好的,除了鍛煉,沈元想不出任何辦法,他也不是醫生,更不是神仙,無法研究出一系列的藥劑,讓雄蟲吃了之後就變強大。
沈元想入非非,甚至開始思考,等回到家之後和阿爾諾一起,陪着阿爾諾一起訓練,這樣就能夠增強體質,下一次再出現這種情況,也不至于成為待宰的羔羊。
眼前一片陰影,遮住了沈元眼前的光線,他擡頭,撞入阿爾諾的眼睛裏,阿爾諾溫聲詢問:“雄主,您在想什麽?”
他朝沈元伸出手,眼底還帶着沒來得及散去的淩厲,但在沈元望着他時,很快掩飾住。
在沈元伸出手要扶住阿爾諾時,卻見阿爾諾突然間将手縮了回去,藏在身後。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繃直的身體暴露了一切,沈元不解地望着他,好似在問怎麽了。
但阿爾諾避而不見,明明是很明顯的情緒,他卻當做沒有看見。
在注視到沈元迷茫的視線之後,阿爾諾的心跳漏了半拍,沒由來的感到慌張,但他藏在身後的雙手依舊不肯伸出來。
沈元覺得奇怪,好端端地怎麽就不願意動手牽住他,見阿爾諾不肯說,沈元倒也不勉強,只是态度與行為之間表達了這一切。
他将手臂伸直,頗有一種阿爾諾不拉他他就不站起來,要一直癱在角落的架勢。
阿爾諾藏在背後的手指纏在一起,緊緊地掐了掐,臉上勉強勾着一抹笑,但心底卻猶豫糾結不知道多少遍。
剛才在裏面的時候,他忘記了沈元還在門外等着他,親自動手審問了對方,身上雖然依舊是幹淨的,但剛洗過的手上沾染了血液的味道。
他不想要用這只手去牽沈元,也不想沈元聞到這樣的血腥味。
但面對沈元伸直的手臂,以及茫然不知道一切的神情,阿爾諾知道自己再逃避也是沒有用的。
他只能将藏在背後的手伸了出來,指尖搭在沈元的手上。
見他的手伸出來了,沈元貪婪地往上,指尖觸碰到的那一瞬,感受到阿爾諾的手一顫。
他不解,只是一點點纏住阿爾諾的手,兩只手掌相握,阿爾諾被沈元包裹在其中,借着阿爾諾的力氣,沈元從凳子上起來,一下攬住阿爾諾的肩膀。
神色親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語氣舒緩輕快,滿滿的依賴:“阿爾諾,等你好久了。”
阿爾諾的身體僵直着,被沈元攬住,肩膀一動不動,他開始後悔自己剛才被憤怒蒙蔽,被那只雌蟲激起怒火,以至于親自動手。
阿爾諾從裏面出來就一直怪怪的,沈元覺得他奇怪,攬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牽住阿爾諾的手,将他的手舉了起來。
“阿爾諾,怎麽了?進去一趟就怪怪的,他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嗎?”沈元循循善誘,試圖問出阿爾諾不對勁的根源。
然而在沈元說出這段話之後,阿爾諾的臉色一變,唇色煞白,情緒突然間起伏波動,氣息也漸漸不穩。
沈元說得對,裏面的雌蟲的确說了很多,句句都在阿爾諾的心底留下一根尖銳的針。
那只雌蟲被束縛,但那張嘴還能亂說,他不懼怕阿爾諾的眼神,也不怕擺放的刑具。
他樂意看阿爾諾和他一起,墜入深淵,無法脫離的畫面。
在無數次觀察之後,他發現,阿爾諾的軟肋就是沈元。一只雌蟲的軟肋竟然是雄蟲,他對此不屑一顧,但此刻,很明顯是迷亂阿爾諾視線的最優選擇。
阿爾諾早就把他的下巴安了回去,是為了方便審問過後他回答,但此刻,明顯給了雌蟲一個很好的機會。
他張了張唇,斜眼笑:“阿爾諾中将,您不會把希望寄托在雄蟲身上吧?真是可笑。”
阿爾諾臉上并沒有任何異樣,仿佛把對方的話當做耳旁風。
雌蟲見狀,添油加醋,在此基礎上又加了一把火,他就不信阿爾諾對自己的雌父雄父還沒有感觸,又開口道:“您的雌父和雄父,你忘記了?”
他是一只反對帝國律法的雌蟲,他不想要見到廢物雄蟲的地位這麽高,雄蟲什麽都不做,憑什麽能夠占據優勢,得到帝國的保護。
像這種貪婪懶惰的雄蟲,最好是成為他們的奴隸,而不是占據高位,肆意鞭打雌蟲。
他一直關注着這些事,對發生過的,不公平的事情也有所知情,阿爾諾家中的事情他也知道。
聽到雌父和雄父,阿爾諾臉色一變,深深埋在腦海深處的畫面再次湧現出來,占據了他整個大腦。
他的雌父和雄父是聯姻,但與狄力不一樣,雄父不像狄力那樣,狄力會僞裝的溫潤,但雄父不會。
雌父家族并沒有雄父家族那麽顯赫,在雌父嫁給雄父的第一天起,雌父身上的鞭痕就沒有消退過,随着時間的流逝,身上的傷痕越老越重,哪怕是懷着他時,雄父也沒有停止過鞭笞雌父。
雌父在嫁給雄父之前,是少将,跟他一樣的少将。
但雄父不願意雌父出門工作,态度強硬地把雌父留在家中,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雄父在家中時,帶給雌父的永遠都是傷痕。
在阿爾諾出生之後,見到的就是一位傷痕累累的雌父。
雌父無法出去工作,便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阿爾諾拿不到第一,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鞭打。
阿爾諾拿到第一,得到的也不是誇贊,而是冷眼相對,雌父會對他說,你還不夠優秀,這裏還差一點,那裏還差一點。
他的雌父在他的耳邊說的是這些,雄父在他的眼前永遠都是一只舉着鞭子的雄蟲形象。
每每雄父舉着鞭子,雌父挺直的脊背就會彎曲,臉上恍惚,變成了一只只會讨好雄父的雌蟲。
阿爾諾自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一直到離開家中,遇見沈元之後,他才漸漸遺忘這段記憶。
阿爾諾以為自己忘記了,原來并沒有,他一直記得。
見到阿爾諾臉上的神情大變,雌蟲達到了目的,對着阿爾諾大笑:“你猜猜,你的雄主會不會像你的雄父那樣。”
他的言語中帶着蠱惑,像要把阿爾諾催眠。
但讓雌蟲失望的是,一提到沈元,阿爾諾原先還恍惚的神情一下明朗,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對沈元表達千萬分的信任:“他不會。”
雌蟲愣住,視線落到阿爾諾的手上,試圖激怒阿爾諾,又說了一大堆話。
果真如他所想,阿爾諾親自動手,一雙手上沾滿了血腥。
他曾見過,知道雄蟲最厭惡血腥味。這也是雄蟲喜歡亞雌的原因之一,亞雌永遠幹幹淨淨,身體柔軟,他們不需要上戰場,也不會沾染難聞的血腥味。
阿爾諾的雄主呢。
也會這樣吧。
他的視線癡癡地落到阿爾諾的手上,血液順着指縫往地上落,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嘀嗒聲響起。
他笑阿爾諾,神色瘋狂,笑得大聲:“你聞一聞你的手,滿滿的血腥味,雄蟲最厭惡血腥味了。”
阿爾諾被他蠱惑,舉着雙手,視線落到了手上,随着他擡手的動作,一股血腥味湧上來。
阿爾諾終于變了臉色。
沈元來自地球,與沈元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并沒有見過戰争。
阿爾諾并不知道沈元厭不厭惡鮮血,但總歸,沒見過戰争沒見過傷亡的人,不會喜歡這種味道。
而現在,伴侶手上沾了鮮血。
阿爾諾無法去想象沈元聞到時的神情,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厭惡,會不會嫌棄。
阿爾諾強迫自己穩住心神,不再去思考這件事情,把話題轉移到雌蟲的身上去。
等從裏面出來,阿爾諾下意識地伸出手,态度親昵地想要去觸碰沈元,卻突然間想起了雌蟲說過的話。
他的手上還有血腥味,哪怕把手洗幹淨了,看不到半點紅色,但雄蟲的嗅覺靈敏,依舊能夠聞到微弱的氣味。
伸出去的手離沈元這麽近,兩只手相握,沈元的手上說不定也會沾染血液的味道。
阿爾諾不想看見沈元臉上厭惡的表情,他把手藏了起來。
而沈元現在把玩着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整只手都被包裹住,就連指縫間也不曾漏掉。
在房間裏時,血液順着他的指縫滴落在地。
一回想這個畫面,阿爾諾就産生一種想要把手縮回來的沖動。
指尖動了動,試圖趁沈元不注意從兩人相扣的手中抽出來。
沈元就知道阿爾諾不對勁,握着的手不肯放開,舉在眼前,仔細看了看:“怎麽了?手上有東西?”
可這雙手明明潔白無瑕,五指修長均勻,是可以去當手模的手,哪裏有什麽東西。
“雄主……”阿爾諾的神色糾結起來,眼前的形勢,已經不足以支持阿爾諾再将心思藏起來了。
他閉了閉眼睛,掙紮過後說道:“雄主,我的手上有味道。”
阿爾諾的話一出,沈元一愣。
有味道?
他聯想到了不太美妙的味道。
可阿爾諾只是在裏面審問人,怎麽會有味道,沈元不信,以為阿爾諾在找借口想要把手松開。
舉着阿爾諾的手,湊近聞了聞,分明沒有味道嗎。
沈元嘟囔:“哪裏有味道?”
他不僅聞手,像一只狗狗見到肉骨頭一樣,湊在阿爾諾的脖頸處,聞了聞,嗅了嗅,明明有淺淺的、淡淡的香味。
“很香。”沈元認真地說道。
他懷疑阿爾諾進去之後,嗅覺出現了問題。
很香兩個字一出,阿爾諾臉上的表情明顯一頓,扭頭看向沈元,眸光不解,情不自禁地開口:“雄主,您再聞聞。”
等他意識到說了什麽,恨不得把嘴縫起來,沈元顯然沒有聞到血腥味,不然怎麽會說出很香這樣的評價呢。
沈元又聞了聞,與上次不同,這次聞到了被水沖刷過後的血腥味,不是很濃郁,但足以讓沈元感受到。
“你受傷了?”這是沈元的第一反應。
很快他意識到阿爾諾沒有受傷,轉而又問:“你說的有味道就是血腥味?”
沈元沉默,他還以為阿爾諾怎麽了呢,原來是因為血腥味啊。
阿爾諾是中将,軍功必定不是嘴上說說的小兒戲堆起來的,那是真真切切地需要站在前線,浴血奮戰出來的。
沈元早就知道了,更何況沈元又沒有擁有狗鼻子,不像這樣緊貼着的話,還是聞不到的。
阿爾諾在擔心什麽呢。
沈元輕點阿爾諾的額間,額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很快消失不見,沈元頗為無奈地說道:“阿爾諾,能不能不要胡思亂想?”
阿爾諾沒說話,但垂着的眸子讓沈元知道,他能夠感知沈元的想法,便也沒有多說,留了讓阿爾諾沉默的時間。
他這會兒倒不畏懼自己手上有血腥味了,緊緊地握着沈元的手,坐到了帳篷裏也不肯分開。
饒是沈元用戲谑的眼神看過去,也依舊沒有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命好苦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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