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坐下玩游戲
飛廉的心裏已經亮起了紅色警報。
但一先生仍然還是一派輕松,說:“這電梯裏肯定有別的通知方式,比如給盲人的觸摸板,被他給擋住了,這沒什麽。”
他率先向前走去,飛廉滿腹心事地跟上。
走廊上還有個工作人員在拖地板。
這時只見一先生探頭探腦,從人家背後蹑手蹑腳地接近過去,然後突然一個鬼臉:“surprise!”
工作人員的臉上毫無波動,将拖把換了個面,繼續拖。
一先生蹦跶到面前,踩住了他的拖把。
飛廉:“……”
工作人員似乎根本沒發現拖把上站了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只是皺起眉,無比費勁地讓這拖把緩慢在地上挪動……
一會兒,一先生終于在拖把上站立不穩,走了下來。
他還是一副不死心的樣子,伸手在對方眼前揮來揮去。只是,都沒有任何回應。
飛廉咽了咽口水,說:“先生,我感覺,一定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一先生突然誇張的後退兩步:“你看得到我?我今天剛剛練成了隐身術,你居然還能看得到我?說,你是什麽來頭!”
此刻,飛廉的內心是崩潰的:“先生!我還是通知基地吧!讓勾陳把你帶回去,2010室的貓膩就由我來調查吧!”
一先生搖搖頭:“這麽點困難就退縮了嗎?現在的年輕人啊……”
說完,他背着手,自顧自往前走去。
但事實是,一夜之間,這裏的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見”一先生了。
就算一先生作死地去逗弄在這裏值守的武警,甚至公然扯開人家的褲腰帶,對方也完全無動于衷,只是過了一會兒後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連忙把褲腰帶重新系緊了。
一先生開始作妖了。
他坐上護工推着的餐車,自己捧着菜。在護工布菜的時候,他就一個盤子一個盤子地遞過去,竟然沒有任何人覺得這一幕非常離奇。
他還抽出醫療繃帶,像一只神經錯亂的大貓那樣扯得到處都是,用幾十米長的繃帶還把一個醫生捆成了木乃伊,而後者仍然在專注地看着手上的檢查報告。
飛廉看得都崩潰了,掏出通訊器,卻見到上面仍然是黑屏。
“先生,把屏蔽解除了吧。”飛廉說。
一先生已經作妖完畢,将自己縮成一個球狀,躲在宿舍的衣櫃裏面,含着自己的大拇指。
“別吵吵我。”一先生說,“讓我思考一會兒人生。”
啊啊啊啊,飛廉的怒氣已經到了臨界點:“我要通知武警來押送你了!”
一先生說:“他們看不見我。”
飛廉于是像只河豚那樣,又重新癟了回去,絕望道:“先生,你就跟我回去吧!現在這個樣子,我根本不放心你一個人呆着。這個林小姐做的事情太詭異了……”
一先生說:“她只是想找我玩。”
飛廉又勸了好幾回,但一先生已經明顯自閉了,面向牆壁不再搭理任何人。
飛廉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陪他坐在那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這個人。
就這樣過了沒多久,突然有人敲了敲房間門。
飛廉看了一眼一先生,确認他現在的自閉狀态是非常穩定的,這才前往門口。他小心地将房門打開了一道縫,看向外面。
門外的是朱院長,他臉色慘白,兩眼地下有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起碼有整整三十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了。他敲開房門看見飛廉後,開門見山地說:“這不對,一切都不對。飛廉先生,你能不能陪我去2010室看一下?”
飛廉此刻也無比想去,他還想用一千噸的臂力狠狠掐住林小姐的脖子将她甩來甩去,還想這樣掐住一先生的脖子讓他振作一點,順便還有點想化身為壓路機将整個詭異的精神病院給碾平——比墳場還平得多。
但他現在并不願意離開一先生太遠,因而反問道:“發生了什麽?”
朱院長嘴唇哆嗦了一下,說:“醫院的水龍頭裏……都開始流血了。”
飛廉深吸一口氣,問他:“你也覺得是林小姐幹的?”
朱院長說:“你們……也發現了嗎?”
飛廉說:“林小姐說,想要找一先生玩。事情就是從那之後開始變得不對的,一先生這裏……也發生了一些事。”
朱院長坐立不安,原地轉了好幾圈,說:“那些警官都覺得我在說謊,不可能有女鬼什麽的。我實在找不到人幫我,你是這裏武力最高的人了,你必須要幫我。拜托你了,飛廉先生!”
飛廉沉吟了片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個林小姐不管是何方神聖,她的影響力卻一直在擴大。最開始好像只有徐曼曼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現在她開始影響整個精神病院的人,會不會就是因為……徐曼曼死了?她害死了一個人之後,是否變得更強大了,所以開始對一先生下手?
再接下來的話,不知道一先生身上會發生了什麽。
飛廉咬了咬牙,轉身走向室內,從身上摸出通訊器、傷藥和象牙手|槍,遞到一先生的手裏,囑咐他說:“先生,我這就去2010室走一趟。我不在的時候,請你務必要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有人要對你不利,你就直接開槍,你知道槍怎麽用嗎?”
一先生聽完,擡眼看了看飛廉,伸出手在自己身前劃了一條線。
飛廉:“???”
一先生說:“為師絕對不會踏出這條線一步,悟空,你就安心去吧。”
飛廉:“……”
不、不管怎麽樣,一先生的思考能力還在就行,飛廉至少安心一點了。
不久,飛廉帶着戰戰兢兢的朱院長,來到2010室的門前。
飛廉反手拔出軍刀,漆黑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狠色:“等一會兒,如果林小姐出現,你就躲起來。我不相信她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還能拿我怎麽樣。”
朱院長哆嗦着雙腿,一手拉着飛廉的衣襟,跟着他走入了室內。
2010室依然非常安靜,正中央擺着的那張治療椅,似乎顯得更引人矚目了。
想起徐曼曼所說的話——“坐下陪林小姐玩游戲”,飛廉慢慢地走了過去,再次觀察了一番,卻仍沒有看到有任何的異常。
朱院長道:“飛廉先生……你、你要做什麽?”
飛廉說:“我要坐上去。等一會兒,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馬上去喊外面最近的武警。如果看到有什麽不正常的東西,也可以用手機拍下來,明白嗎?”
朱院長點了點頭,退開了兩步,然後舉起了手機對準飛廉。
飛廉深吸一口氣,幹脆利落地坐上了治療椅。
室內的燈光啪啪一閃,然後就熄滅了。
朱院長吓得後退了兩步,手機上代表正在拍攝的紅光也暗淡了下來。室內瞬間一片昏暗,朱院長顫抖的聲音說:“攝像機……打不開了。”
飛廉冷靜地觀察周圍,說:“請出來吧,林小姐。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啪”,手機掉在了地上。
飛廉回頭看,朱院長說:“飛廉先生,你看見了嗎?”
飛廉沒看見。
朱院長後退兩步,貼在了牆上,聲音變得很細微:“林小姐……穿着連衣裙的。”
飛廉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見到在自己面前,果然模糊地出現了一個輪廓。那個輪廓裏面是深沉的暗色,什麽也看不見,但是切實地站着。
飛廉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那種生理上的暈眩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但他竭力定了定神,說:“林小姐?”
朱院長說:“是的 ,你再看仔細一點……”
盡管飛廉很想睜大雙眼,但這卻越來越困難了,他眼前逐漸昏沉。
朱院長又說:“現在,看到了嗎?你坐在一個很大、很大的房間裏。這裏一片空白……
“請你放松,不要用力,從你的脖子開始放松,你感到肩膀變得更沉重了,你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接着你的手指也是。然後是你的腰部,你的雙腿都放松地放在那裏,不需要任何力量……
“還記得你是誰嗎?你是一名病人。還記得我是誰嗎?這裏是羅山精神病院,我叫朱見深,是院長,也是一名心理醫師。
“你可以先閉上眼睛休息,聽我的聲音。你看見眼前白衣的小姑娘,她在走路,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她走下了臺階,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當她走下第十個的時候,你就徹底放松了。你看到一先生站在你的面前,你要和他打招呼嗎?”
飛廉說:“先生。”
朱院長說:“你仔細地回想,他叫做什麽名字?”
飛廉說:“我不知道,不知道。”
朱院長:“他是誰?”
飛廉:“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朱院長說:“既然你不知道他是誰,也看不清他的樣子。那麽這個人的印象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你不知道他曾經存在過。你再睜開眼睛,你看到什麽?”
“沒有東西……”飛廉臉上略帶掙紮,“沒有別的東西,我看到了林小姐。”
朱院長:“好,林小姐又繼續向下走了。你慢慢地數着臺階,你數到了十。”
飛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朱院長:“越來越往下,越來越深的地方。你輕松地接受了這一切,覺得自己慢慢地醒來了……現在,在聽到我的響指之後,你會從深處突然上浮,然後清醒過來,替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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