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先生黑化了
“白樂樂同志。”衣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基地是沒給你吃飯啊?還是沒給你衣服穿啊?我都沒有虐待你啊。”
被活捉的罪魁禍首嘆了口氣,說:“我就是看不慣你這欠扁的樣子。還有, 我不叫樂樂, 這是什麽狗屁名字。”
衣影道:“好的樂樂, 知道了樂樂。”
白樂樂:“……”
代理人在耳機裏問:“先生,怎麽處置他?”
“先關在基地裏。”衣影淡淡地說, “不給電子設備, 不給光, 不給聲音, 不給任何人探視。關三天再等我過來。”
那邊道:“是,先生。”
衣影接着又吩咐道:“他可能事先催眠過另一批人,作為退路準備的。在此期間,收回基地所有人的高級權限, 該幹的、不該幹的都不讓幹了,武器也都給我鎖好, 等我命令再開放。再有,先前所有被他接觸過的人, 去做個身體檢查, 給勾陳再安排個MRI。”
說完之後, 衣影慢慢走回去,坐回到椅子上,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飛廉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這樣嘆氣, 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衣影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你哥嗎?”
這句話有點拗口, 飛廉反應了一會兒, 猜測道:“是因為你看過我的檔案?”
衣影又嘆了口氣,用一種特別随意的口吻說:“有個冬天吧,特勤處SERA實驗室有兩個人出差到嶺南,奉命去調查一起異常現象。這兩個人當中,研究者代號羲和,他在街頭撿了個失憶瘸子回去——對的,那個就是我,一會兒再跟你說——另一個是羲和的搭檔,代號颛顼,他就是你哥。”
飛廉怔了一下,說:“可是我哥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他沒有。”衣影淡淡道,“他是最早的那批秘術師,檔案上統一填的在XX年因公殉職。其實他在SERA實驗室秘密服役很久了,後來因為儀器輻射誘發基因病,在我眼前病死的。”
飛廉吸了一口氣,關于自己兄長的印象一時有些模糊了,只能說:“我不太記得他了。先生,你和他認識嗎?”
沒想到衣影搖了搖頭,說:“不認識。我那會兒沒有記憶,不算個健全人類,差不多是個飄在實驗室裏的幽靈。後來他死的時候我去看了一眼……羲和問他有沒有後悔加入項目,你猜他說什麽?”
飛廉問:“他說什麽?”
衣影道:“他說‘拿一下我的筆記本’,他報告還沒寫完,啊哈。”
飛廉:“……”
衣影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幾個人都在他跟前圍着,勸他休息,動手術。就我一個實在人,我真的給他把筆記本拿來了。後來他又撐了一個多小時,死了。”
飛廉“啊”了一聲,說:“我……我不知道這事。我也沒見到他最後一面,他‘死’了好多年了,我從小看見的都是那個衣冠冢。”
衣影卻沉浸在回憶裏,片刻後說道:“羲和挺不待見我的,說我是個冷血生物。我覺得也是,因為再來一次我還得那麽做。基因病是沒得治的,我只是給他死前遞了個本子,我覺得這是最佳方案。”
飛廉好像明白了什麽。
衣影嘆了口氣,道:“最佳方案,總得有人去做吧。”
他說完,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就提起自己擱在一邊的拐杖,繼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飛廉頭一次如此近距離,又如此真切地觸摸到了衣影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但是他此刻卻拿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辦法。
因為衣影的最佳方案,是直接放棄了九個受害者被救的希望,才抓到了幕後的罪魁禍首。
基地裏的所有人都簽過和飛廉一樣的生死契約,他們都自願為了一先生的安危而放棄生命;但承載着如此多性命的那個人,卻不是自願如此的。
……
接下來有足足三天的事情,衣影又進行了一次沒人能理解的騷操作。
他把自己也關進黑屋裏了!
和白樂樂同志一樣的黑屋,沒有光,沒有聲音,除了必需品以外沒有任何東西,被關在裏面兩小時就能算作是酷刑般的精神折磨。
這兩個人在隔着牆的兩個黑屋裏,就這樣呆着,偶爾能聽見裏面發瘋的聲音。
白樂樂發瘋是捶牆、砸枕頭,衣影發瘋是唱歌——反正聽上去都挺精神不正常的。
飛廉在外面都快抓狂了,要不是必須在外面處理爛攤子,他真想把自己也關進去試一試那個感覺,是不是發了瘋的人呆在裏面會如登天堂啊?
第二天的時候,勾陳進了重症病房,醫生單方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這把飛廉從發瘋的邊緣拉了回來。
又經歷了一天一夜的搶救後,勾陳活過來了,但是癌細胞全身擴散、藥石罔救,醫生的建議很簡單:吃點好的吧。
飛廉坐在勾陳的床邊,神情已經呆滞了,腦子裏完全沒在思考任何東西。
勾陳醒過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張臉,不由地努力了半天,虛弱地說道:“飛廉,先生是死了嗎?”
飛廉下意識道:“還沒。”
還沒!
這兩個字無比精髓。
勾陳笑了一下,說:“那你為什麽一張新晉寡婦的小臉兒?”
飛廉說:“先生把自己關進黑屋裏去了……兩天了,還沒出來。”
勾陳都震驚了,說:“先生又開發出了自虐模式嗎?”
飛廉只好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全都複述了一遍。
勾陳感嘆道:“沒想到啊,樂樂這個濃眉大眼的男孩,竟然會是罪魁禍首。”
飛廉道:“先生說他應該不是真的男孩,而是患了罕見病症,不會長大,像孤兒怨裏反派BOSS那種。他也不是真的能預知死亡,其實那兩次死亡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謀殺。”
勾陳想了一會兒,說:“那我明白了。”
飛廉:“啊?”
“先生一時好奇把樂樂帶了回來——這是引狼入室了,所以他得懲罰自己。”勾陳笑着搖了搖頭,說,“你不用管他了,他還是正常的。”
飛廉:“……”
正常人辦不出來的騷操作,這就是正常的衣影,沒錯了。
先生不從黑屋裏出來,基地依然還是戒嚴的狀态。
保安死了,廚子死了,醫生死了……照顧過白樂樂的很多人都殉職了。家庭教師沒有死,因為他太特殊,白樂樂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沒過幾天也辭職了,被吓出了心病來。
飛廉苦中作樂,自己下廚做了個鮮奶蛋糕,跟勾陳分着吃,表示慶祝他離開重症監護室。雖然誰都知道,勾陳時日無多了。
這是第三天夜裏,衣影果然定時定點從小黑屋裏走了出來。
胡子拉碴,一瘸一拐,三天沒洗澡的邋遢樣,酷似街邊行走的流浪漢,但依然有一種獨特的拉風氣場在。比方說,只有他能在這種時候嬉皮笑臉的,對飛廉說:“老婆,我要飯回來了。”
飛廉:“……”
勾陳:“……”
為什麽人人進去都能脫一層皮的恐怖小黑屋,這個男人能像沒事人一樣走出來?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外星生物?!
衣影:“快快,讓我親一下,我可想死你了!”
飛廉無奈地把叉子一扔,給衣影也切了一塊蛋糕,然後說:“先生,吃完蛋糕,你趕緊洗澡去吧。”
“我不。”衣影美滋滋地說,“我要先去和白樂樂互相傷害一下,然後再去洗澡。”
他終于要去玩弄……不是,審訊白樂樂了?
飛廉馬上道:“稍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衣影果然沒有洗澡,而且還端着他的蛋糕,走進了審訊室。
同樣被關了三天,白樂樂已經瀕臨崩潰了,癱坐在椅子上一臉呆滞,只知道低頭看着水杯裏的波紋。
看到這一幕,飛廉竟重新感覺到了真實,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啊。
而衣影繼續若無其事,拉開椅子坐在白樂樂對面,說:“你叫什麽名字?真實年齡幾歲?說是夕隐會的龍頭老大,怕不也是唬人的吧,你們會裏那個黑客是什麽人?”
白樂樂一言不發,低頭看着水杯自閉。
這和他裝自閉症兒童的時候一模一樣,飛廉實在太熟悉了,但如今他內心連半分憐憫都欠奉。
衣影也不再理他,就坐在他對面自顧自地開始吃蛋糕,動作還奇慢無比,讓蛋糕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室內。
飛廉都忍不住動了動喉結,而對面被關了三天的白樂樂就只能猛灌水。
然後,衣影低頭看手表。
過了十來秒,衣影還低着頭看手表。
飛廉也忍不住了,湊過去看了一眼手表,沒見上頭有什麽花樣,擡頭詢問地看向衣影。
衣影嘿然笑道:“還有四十來秒。”
飛廉滿頭問號,跟着他将這段時間數了過去,但仍然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這時,只見衣影猛然打了個響指,對面的白樂樂應聲而倒,一頭栽在了桌上,發出一聲巨響,但人竟然沒有醒過來。
“水裏放了什麽?”飛廉頓時明白過來。
衣影笑了一下,說:“致幻劑啊。夕隐會頭一次聚會的時候用的,末了還親自把配方送到我們手上了。還挺好用的,不是嗎?”
飛廉道:“你要催眠他嗎?”
衣影說:“這個人持有一樣的秘術,肯定有所防備,催眠是沒可能的。但是講道理,致幻劑是種很有用的東西……能夠在法律管不着的情況下,做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
他咧開嘴,露出一種極盡邪惡的笑容。
飛廉毛骨悚然道:“你要對他做什麽?”
衣影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說:“第一個人是淹死的,第二個人是頭撞銳器死的……嘻嘻,我可以讓他全部體驗一遍。”
飛廉:“……”
小黑屋真的是種很可怕的東西!救命,先生黑化了!!!
(卷四·四個小時·完)
【無盡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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