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喜宴

虞清溪環視一周,大多都是女眷,只有零零落落幾個男妻散坐其中。雙兒是可以嫁人,但成正妻的只在少數,而象虞清溪這樣不是雙兒,以男子之身沖喜做正妻的更是絕無僅有。他自覺身份特殊,便沒有與她們多說。

任範氏見他一人端坐着,便問:“清溪,悶了吧?”

“還好。”虞清溪一笑。

任範氏知道他性子淡,商戶庶子很難認得這裏的人,便道:“開席還有一會兒,不若苑子裏走走。奚将軍雖是武人,可将軍夫人文雅,這府裏景致還是不錯的。”

“好。”虞清溪點頭,“那母親安坐。”

任範氏點點頭,最後還叮囑一句:“也別走太遠,一會兒就過來。”

虞清溪應了,連奴仆都沒帶,獨自一人走着走着便到了假山邊,這兒處在男賓區和女賓區中間,顯得清靜許多。假山旁邊有一條游廊,檐下挂着一長串燈籠,天上的星輝與游廊下的燈火倒映到湖水,輕輕晃動。

天色已暗,虞清溪站在假山背後,面向着湖水,來來往往的人都無法見着,倒是舒暢了許多。還沒清靜一會兒,他便感覺到有人上了假山頂,從氣息來看還算均勻,卻不知隐匿,應是沒學過武,但比任桑榆強一點。

還沒等他擡頭去看,便聽到了不遠處有人走來。假山頂上的人立馬下來,落腳的地方正是虞清溪所在。那人似是不知道這兒還躲着個人,加之地方又小,下來的時候避之不及差點就栽進湖去。虞清溪無奈,伸手拉了他一把。那人很快穩住身形,與虞清溪擠在一處,他看了虞清溪一眼,也來不及說什麽,有人已走到這假山邊上。

虞清溪聽着假山邊緣悉悉索索的聲音,稍稍側臉一看,來人是一個男子。那男子站在假山邊似是在等什麽人,一直在這處徘徊。虞清溪考慮着是不是要出去,給他們騰地方,才一動便看到不遠處有女子走來,只那麽一頓就錯過了離開的最佳時機。因為這兩人一見面便抱在了一起,虞清溪頓覺無語,木然地看着一池蕩漾的湖水。身旁的人隔着虞清溪,沒看到旁邊一幕,卻是聽到些聲響,再看身旁人的臉色,差不多已了然。

“流錦,聽我母親說,有人見着李府派人去你家了?”男子的聲音,“這是不是……”

“是啊,”女子的聲音聽不出歡喜還是難過,“戶部侍郎嫡長,李府家的公子,李盛譽。”

那男子似乎喉口有些幹澀:“那你應下沒有?”

“還沒有。”男子聽到這答語好似一喜,卻又聽女子道,“兒女婚姻想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輪得到我來做主。母親沒有立馬應下,存着相看一下的意思。還有,大約是想多看看,替我選個更合适的。”她的言下之意已十分明了,應當是盼着面前這人上門提親的。

“流錦,我……”男子的聲音更加壓抑,“我與父親母親提了幾回了,可現下他們對我看得很緊……若不是今日有這喜宴,還是見不着你的。”

又是一陣沉默,最後女子道:“初鳴,我想可能真是我們沒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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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錦!”男子驚呼,“等着我,我回去再與父親母親說,務必要他們馬上來提親!”

女子沒有再應什麽,只道:“出來久了,母親要尋我了。”

那男子好似拉了拉女子,最後還是放了手:“流錦,你等着!一定等着!”他站在那兒,直到女子走遠才長嘆一下離開。

“你是男賓還是女賓?”虞清溪身旁的男子問他。

“女賓。”虞清溪不欲多說,正打算出去,卻是又見人過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覺得還是得再站一會兒。這處僻靜的地方,擠着兩個人,他男妻的清譽還是得考慮一二的。可是,這地方是風水寶地嗎,各個都往這處擠。早知如此,他倒是情願坐在廳裏,最多只需要笑着一一打招呼。虞清溪目無表情地看着湖水。

身旁的男子倒是也配合,安安靜靜地站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虞清溪偏過臉,只見一鵝黃色衣裳的女子握着一柄珠釵正在地上尋。她看了看四周,趕緊将珠釵扔在草叢裏。

“敏嬌妹妹,你在尋什麽吶?”有人遠遠喊了一聲。

“流萦姐姐,我一柄珠釵掉了,過來尋一尋。”鵝黃色衣裳女子便是叫喬敏嬌,她一邊應着,一邊作勢尋着。

“黑燈瞎火的看清嗎?來,秀兒,借個燈籠給喬小姐。”那流萦讓身邊的奴婢上前去。

“謝謝流萦姐姐!”喬敏嬌笑道。

沒找一會兒,倒是被那個叫秀兒的奴婢給找到了:“喬小姐看看,是不是這柄珠釵?”

“我看看,”喬敏嬌接來一看,笑道,“還真是!大約是我方才經過這裏時,被樹枝勾掉的。”

“瞧你高興的!”流萦笑。

“這可是表哥贈我的……”喬敏嬌羞澀地一偏頭。

“你表哥?”流萦一頓,“李府還是鄭府的?”

“當然是……李府……”喬敏嬌埋着臉,拉了拉流萦的袖,“姐姐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啊!”

流萦默然。剛才她見到喬家夫人都到了,喬敏嬌卻是姍姍來遲,最後好似說是表哥送過來的,看敏嬌現下這樣子,肯定也是李府的了。她不甘心地問:“是李府嫡長李盛譽?”

“是啊,流萦姐姐怎麽會認識表哥?”喬敏嬌忽閃着睫毛,直白而簡單。

“呵呵……就聽說而已。”流萦已不想再說什麽了。只消看看這丫頭的情态,就知肯定與那李盛譽簡單不了。虧得李府還來向她姐姐提親!流萦雖心有怒意,卻不顯露在臉上:“既是發釵尋着了,便趕緊回吧。”

“流萦姐姐說的是!”喬敏嬌一笑,小心地将珠釵插到頭上,還問流萦正不正。

流萦看得那珠釵直礙眼,随意一哼轉身就走。

喬敏嬌見人走了,這才收起臉上的一派天真。她摸了摸頭上的珠釵,跟在其後。

見人走遠,虞清溪身旁的男子拍了拍虞清溪的肩膀:“你在這處幹嘛來着?”

虞清溪看着他的臉想了一圈,好似沒在女賓處見過他,覺得有必要避嫌,便擡腳從假山背後走出去:“若我說是看風景,你信嗎?”

“呵呵。”那男子一笑,見他走出去,面色複雜道,“其實,我也算女賓的……”

“哦?”虞清溪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女賓我也得避,因為我不是雙兒。”

那男子一訝:“難道,你是那任府的男妻?”在這女賓裏,他知道有一個與他一樣特殊的,唯一一個不是雙兒的男妻。

虞清溪點頭。

“所以,印書一事是你提出的?”那男子道。

“你是誰?”虞清溪狐疑地看他,這事可不是誰都知道的,“你也是……”說到一半,他警覺地止住。

那男子見這人一臉警惕,便道:“我是誰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識畢升?”

“哈?”虞清溪看他。

“不認識嗎?”那男子看他。

虞清溪靜靜地看着他,既沒有開口承認,又沒有否認。

那男子道:“我之前與齊莊有些淵源,所以有一些事會知道。”

“哦。”虞清溪道。

那男子見他臉色平淡,既沒有追問畢升是誰,也沒放松對他的警惕,便不再追問。他道:“你過得好嗎?家裏有沒有妾室?”

“沒有。”虞清溪道,“您自便,我先行一步。”

那男子看着他自顧自地離開,直搖頭。

虞清溪沒走幾步,便有一群人提着燈籠走來。為首的拉着方才那男子的手,朝男賓那處走去。虞清溪一回頭,便看到中間一人着金黃色龍袍,而站在他身邊的那人,衣裳卻不醒目,可在燈盞的照映下顯出隐隐的鳳紋。那人竟是皇後?他想起有關若彌男皇後的傳言,一笑。

喜宴結束以後,任桑榆如方才一般過來接虞清溪。任範氏捏着帕子笑:“就算你不過來,母親和嫂嫂們都會替你将清溪全須全尾地帶出來。”

任桑榆看了一眼母親身後也是捂嘴笑的嫂嫂們,又看了一眼清溪,道:“母親啊,是父親命我過來接您的!”

任範氏臉上稍稍一紅:“走罷走罷。”

任桑榆一笑。

出将軍府的時候,他們一家正要碰上李侍郎家。李豐年少不得上前來與任之初寒暄幾句,任桑榆牽着虞清溪的手站在一邊,随後便看到李盛譽也一臉笑意過來。

李盛譽與任範氏及長榆星榆打過招呼,然後對任桑榆道:“桑榆,這便是你新娶的夫人?”

“是。”任桑榆回想了一下,難不成原身小時候與李盛譽有交情?不過,他還是對虞清溪介紹道:“清溪,這是戶部李侍郎家的嫡長子李盛譽李公子。”

虞清溪特意擡眼看了看他,五官清爽了一點,還沒有桑榆好看。見他溫溫潤潤的,猜測那女子看中的也許就是這等氣質吧。他以男妻禮與他見禮,沒有熱絡,也沒有特別冷淡。

寒暄也只在那麽幾句,任尚書便轉而與其他官員說話,李家人也沒待多久便離開了。長榆和星榆看着李家人離開,轉而問桑榆:“什麽時候和李盛譽這般親近了?”

“哪裏看出親近了?”任桑榆詫異。

“他直接叫你桑榆。”長榆道,他又看了一遭其他人,“其他人只會喊你任三公子,或任公子。”

任桑榆撇嘴。

“大約是……今日撞了他一下吧?”任範氏道。

衆人失笑。任桑榆卻是想,撞的時候還挺冷淡的,現下倒是熱絡,真是不知所謂。

待任尚書都一一告別之後,才領着家人上車回家。

任桑榆記着虞清溪打量李盛譽的事,上車沒多久便問:“清溪,你認識李盛譽?”

“不認識。”虞清溪道。

“他長得好看?”任桑榆又問。

“沒你好看。”虞清溪道。

任桑榆:“……”突然心口一舒,不過,還是繼續問他,“那清溪為何方才那麽看李盛譽?”

涉及到女子清譽,虞清溪也不太好多說。他想了想,道:“方才聽女眷提到他,便多看了一眼。”

“哦。”任桑榆摟着虞清溪,蹭了蹭他的肩窩,“清溪,我會比他優秀,你不要看他。”

虞清溪輕笑:“雖然對他不了解,但是我看着,桑榆比他好太多了。”

“真的?”任桑榆眼睛一亮。

“是。”虞清溪點頭。

任桑榆看着虞清溪的眼睛,感覺有他這麽一句話,前世的怨氣都出了大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點忙,有幾天會來不及寫,大約7月中旬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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