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尋商機
若說任桑榆同僚那屋的動靜是驚濤拍岸,那這邊絕對是清泉潺潺,溫和而動人。
一番雲雨之後,任桑榆與虞清溪清洗了一遍,再回到床上時,任桑榆看着床單上的狼藉,沉默了半晌。虞清溪心知不好,默默過去卷了收到裏間浴桶旁,拿出一條幹淨的床單換上。動作之快,任桑榆對床愣神的那一會兒,全部都整理好了。
“睡吧。”虞清溪道。
任桑榆回神,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以前都是你自己清理的?”
虞清溪擡眼看他,沒有言語。
任桑榆心裏輕嘆一口氣,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認,便攬他入懷裏:“清溪,是我不好。以後我有什麽疏忽,你直與我說好嗎?”
“桑榆,你很好。”虞清溪道。
“這次有沒有傷着你?”任桑榆去盒子裏翻找藥膏。散衙之後買的那個盒子,便是依照書上買的玉勢和潤滑之物,回來之後,他便将上回大夫給的藥膏也放了進去。
“沒有,這次……很好……”虞清溪微微偏開頭,“明兒個還要應卯,早些睡。”
任桑榆一笑,他的清溪總是那麽溫順。
虞清溪閉上眼睛,沒多久旁邊的呼吸便漸漸平緩。他側過身子,靜靜地看着面前這人。睡着的任桑榆臉上的一切都是那麽柔和,唇角都是微微上揚的。
突然,夜空中傳來一絲異響。虞清溪的視線從任桑榆臉上挪開,他看了一眼沙漏,竟是午夜,他竟然會盯着一個人的臉看了整整一個時辰!他不可思議地又看了一眼任桑榆的面容,也不知方才是看的哪裏,是眉眼,還是鼻子,還是嘴唇,又好像統統不是,他只是單純地看任桑榆而已。他不禁失笑,竟會有這麽一天!
一只黑灰色蝙蝠從外間繞了過來,在屋裏飛旋了一周,最終倒挂在筆懸之上。
虞清溪小心地起身,過去接了蝙蝠上的紙卷來看,是羅立傳來的,上面只有四個字,“放心”和“有我”。虞清溪略微挑了挑眉,也不知羅立現下在哪裏。他沒有回任何消息,只将蝙蝠放飛。
大約是聽到屋裏有動靜,隐在暗處的暗人現身,在外屋不會落下影子之處候着。虞清溪看了一眼,輕步走到外屋處:“什麽事?”
“主子帶給你的。”那名暗人貼在牆邊,小心地遞了張東西過來。
虞清溪心思,今日才見過的,又會有什麽事。接來一看才知道,是一張房契。他狐疑地打量面前這人,難不成一言一行都報與他們所謂的主子了?
面前的暗人頂着不容忽視的目光,又道:“昨日你看房子的時候,正好碰上主子離開甘棠鎮。”
虞清溪這才收回目光,點了點頭。他捏着房契細細看了看,好似位置也很不錯,還是一套三進三出的院落。等等,這麽個位置……
果然,那暗人又道:“主子還讓帶一句話。”
“說。”虞清溪已猜出了幾分。
“好好賺錢。”那人說完之後,不等他有任何言語直接消失了。
虞清溪咬了一下下唇。哦,今日開始也算是商支的了,所以得開榨了!那套院落的位置就在市口,沒有南房,直接是店鋪。店鋪之後便是前院,再進去便是後院院落。這樣的市口本不該有如此大的院落,街市頭兩街都是以店鋪為主,即使帶院落,也只有小小的單院,像這樣有三重院落的少有。虞清溪料想,這肯定是将頭兩排的店面都買下聯通了再改造的。真是大手筆!虞清溪看着上頭的“伍佰倆”房價,不由一笑。捏着這樣的宅院房契,真是燙手,若是賺不出兩重店鋪的利錢,豈不是虧大?這得好好想想。
虞清溪将房契捏在手裏,最終按到雜記的書頁裏。這房契算是主子給他的,不能算是他買的,自然不能交由春雨報管。頂替羅立的煥不在這裏,只能自己管保着。而後,這店鋪賣的東西不能太出挑,否則以任桑榆的眼力是絕對能看出不對勁來。那給主子賺錢的營生就不能在這院落裏制出,否則這利錢是交給主子還是讓春雨入賬?他捏了捏腦穴,商支也不好待,特別是像他這樣拖家帶口又蝸居後院的!看着比諜支自由,卻不是一個男妻能輕松勝任的。想起“羅立”這道管事身份,心思着也得帶一個心腹出來。
虞清溪看了一眼睡熟的任桑榆,臉上一柔,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他不再多想,上了床榻,靠在任桑榆身邊睡下。
次日,任桑榆經過院子,見那廂的床單又飄揚在晨曦裏,自家卻只晾了衣裳,便不由地腳步一拐。
“春雨,過來。”任桑榆輕喊了一聲。
“三少爺。”春雨不知什麽事情,放下手裏的活兒走過去。
“衣裳洗了,床單怎的沒洗?”任桑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啊?哦。”春雨一愣,想起那皺巴巴的一團,道,“那個,三少夫人說,床單破了,讓我拿去扔了。三少爺是要洗過之後再扔掉?”
任桑榆臉上也是一頓,随後眼神一飄:“哦,不是,随便問問。”
“嗯。”春雨見三少爺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便還是候着等問話。
任桑榆內心裏糾結了一會兒,才問出口:“以前,有過一晚上叫兩回洗澡水的嗎?”
“有……”春雨臉頰上微微一紅,頭也埋了下去。
果然!任桑榆眼裏滿是疼惜,心裏更是揪得難受。也無需多問,他轉身便走,可走了兩步,又趕緊回過來,輕聲關照春雨道:“我問你的事,莫要與夫人說,夫人臉皮薄,嗯……就是這樣。”
“哦,知曉了。”春雨點頭。
任桑榆這才滿意地離開,經過那晾曬床單處,心思下回與虞清溪一起去買棉布的,綢料似乎一點都不禁折騰。原還納悶為甚不見自家這般洗床單,原來是扯破了。再想起虞清溪的體貼與懂事,他不由嘴角上揚,他的清溪總是這麽招人疼。
虞清溪坐在屋裏,将屋外兩人的言語聽在耳裏。他飲下一口茶水,之前的總算是掩蓋過去了,可心裏總是有些不自然。他站起身,想着去街市裏走走,看看有什麽商機。
又是與昨日一樣,虞清溪帶着春華去了街市裏。主街很長很長,酒樓飯莊有好幾家,生意應當是好的,還沒到飯點,可進進出出的客人倒是不少,大多是住在店裏的來往商人。像昨日那樣的小食肆鋪子也挺多,其中生意最好的就數昨日的“再一口食肆”,占得主街裏的兩個門面。其他大多就一個門面,有些開在第二條街,甚至更往後。對于這類鋪子,他是不想沾手,當然,也是因為沒那等手藝。
再有那些書局墨齋,成衣店鋪,首飾胭脂,手工藝品之類的店鋪,虞清溪都進去轉了一通,心裏默默将門檻人口﹑價錢﹑行業稅錢﹑店鋪租金﹑夥計工錢﹑掌櫃月俸等一系列數字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大致的利錢。
“三少夫人,您要找什麽?”春華見他整條街轉下來,都不見買一樣東西,便開口問道。
“随便看看。”虞清溪道。
春華也沒再多問,只跟着他繼續走的。到後面第二條街的時候,他們迎面遇上昨日的那個掮客。虞清溪才想起來,因主子送了他宅院,也就将此事放下了,現下心心念念只想着要做什麽營生,倒是将這人給忘了。他不好意思地朝那人略微點了一下頭,以示抱歉。
那位掮客依舊帶着笑容,與他道:“宅院已尋得了?”
“是,多謝。”虞清溪點頭應道。
掮客身邊也有客,便沒有與他多說話,稍稍寒暄便禮貌地錯身離開。雖然這單沒成,可積下這道人脈關系總是沒錯的,保不齊下一單便又找上他了,所以即使沒成,他都會微笑着與人道別。
春華跟在後面,聽着他們的言語,不禁納悶,昨兒個已經找到宅院了?可昨天明明就只跟這位掮客看了三座宅院,難不成是後來與三少爺一起去看的?如此一思,他也沒有再多想。
虞清溪的視線不經意地飄過春華的臉,心裏明白了幾分。他看着時辰不早,便道:“回吧。”臨走還從酒樓裏帶了一只烤雞回去。雖然他比較喜歡煮出來的原汁原味的雞,可任桑榆卻是更喜歡味道豐富的,他樂得依着他。這一陣剛入職,任桑榆要學的東西很多,雖然沒有早晚鍛煉,一天在鹽場走的路便是夠了,看着他如此辛苦,虞清溪也不免要給他添一些營養下去。想到他成日沾着鹽霜的鞋子,他又去成衣店新買了一雙鞋子。
中午,任桑榆回來,看着桌上的烤雞便笑道:“今日又去街市裏了?”
“是。”虞清溪攪了塊棉帕,遞給他擦臉。
任桑榆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一下,才道:“怎的不在家裏休息休息。”
虞清溪知道他的意思,便垂眸道:“不用,我身子……好得很。”
“哦?”任桑榆接了棉帕,微微一笑。能到街市裏走一圈都不顯異色的,肯定是沒問題了。
虞清溪聽着他上揚的音調,臉上一紅,轉身去飯桌舀湯裝飯。他本就沒什麽架子,到甘棠鎮也就不要求奴仆跟在飯桌前伺候,讓他們去竈房吃好了再過來收拾便罷,這些盛湯裝飯的小事由他接手了。
任桑榆走過來,看着虞清溪垂眸将碗遞來,便笑着接過。
“看我就飽了不成?”虞清溪實在頂不住他看,便挑眉瞪他。
“嗯。”任桑榆聞言一笑。
虞清溪拿他沒辦法,拿箸拆下一個雞腿給他:“嘗嘗看喜不喜歡?”
“別忙,我自己來拆,你也坐下吃。”任桑榆道,說着便夾起來吃着。
虞清溪便坐下,端了湯碗一口一口喝湯。
“哪裏買的?果然很好吃!”任桑榆嘗了一口便不住地點頭。
“酣高樓。”虞清溪道。
“味道是真不錯!外焦裏嫩的!”任桑榆看他不吃,便道,“你怎的不吃?”
虞清溪飲了最後一口湯,吃了筷蔬菜,才去拆下一個翅膀來吃。
“你這是打算開酒樓飯莊?”任桑榆道。
“嗯?”虞清溪擡眼看他,然後道,“沒有,我心裏還沒什麽想法。”
“慢慢來,不用着急。”任桑榆道,“你,還有我呢。”今世有他護着,總不會像前一世那麽辛苦。
虞清溪微微一頓,有好多次,他都能從任桑榆眼裏看到類似憐惜意味的目光。娘家雖然主母有些不靠譜,可當家卻還是拎得清的,現下捏了一筆嫁妝在手也算是有靠山。在任家,夫君喜歡并尊重他,也得了長輩兄嫂關愛。任桑榆到底是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眼神?他看着任桑榆一笑,點頭道:“是,我有夫君在,什麽都不怕。”
“哦,對了,”任桑榆道,“我的職田劃下來了,在臨鎮,有百畝地。”
虞清溪以前從沒接觸過職田,便問:“需要安排人種地嗎?”
“不用,”任桑榆道,“地是從上一任官員手裏轉過來的,佃農自然還是之前的,只待夏收秋收之後去收糧便可。”
“那倒是好。”虞清溪點頭。
“明日沐休,我帶清溪出去玩可好?”任桑榆道。
“沐休?真的?”虞清溪看他。
“自然。”任桑榆點頭,“不若,我們便去挖竹筍好了。你挖過不曾?”
虞清溪搖頭。
“那好,我也沒有試過,我們一起看看去。”任桑榆笑道。
“好!”虞清溪點頭,“現下,夫君趕緊去休息。”
任桑榆點點頭,進裏屋午憩。他一進去便看到腳踏上擺了一雙新鞋,拿出來看了看,墨綠的顏色,沿口是玄色包邊,很是好看。他試了一下,真好,便拎着下擺去給虞清溪看:“正好!”
“嗯。”虞清溪一笑,他的眼力哪裏會錯半分,“喜歡嗎?”
“喜歡。”任桑榆點頭。
“喜歡也不能穿着睡覺,”虞清溪道,“趕緊去睡,我一會兒叫你。”
“好。”任桑榆眼裏噙着笑,看着虞清溪歡喜得很,便飛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一個轉身便看到了站在門口正欲進來收拾碗筷的春雨。不意外地,他又看到虞清溪垂眸害羞的樣子。
春雨待三少爺進了裏屋,才敢垂頭含胸地走進去。她可是被三少爺叮囑過的,三少夫人臉皮薄。可她也是個笨的,越是如此,越是提醒了虞清溪方才的事。
虞清溪掃了一下四周,連本書卷都沒有,想裝看書都不成。于是,只好坐在邊上,假裝發呆。裝着裝着,就真發呆起來。自打離開任家,任桑榆的性子好似越發放得開了。想起早晨任桑榆提醒春雨的話,他不免淡淡一笑。任桑榆一直以為他臉皮薄,容易害羞,其實不然,最初他要扮演一個新婚男妻,适時地表現出害羞是應有的反應,所以任桑榆一開始接觸到的害羞都是他扮演的。等他不用再扮演了,就……是開始喜歡上他的時候了。在喜歡的人面前,羞澀與心動都是自然而然的反應,無需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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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