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月雨

半個鐘頭後, 鄒恺走出電玩城的VR游戲體驗室,看到徐冽拎了兩杯果茶在門口等他。

“哥我玩好了!”鄒恺跑跑跳跳地到了徐冽跟前,一眼發現他的表情比教書時候還嚴肅, 仰頭打量着他問,“哥你是不是等太久了?”

徐冽搖頭, 摸了摸他的腦袋:“好玩嗎?”

“游戲模式還挺好玩, 就是畫質沒我之前在同學家玩得漂亮,我那同學好有錢,家裏就有VR游戲室!”鄒恺接過徐冽遞給他的果茶,就着吸管喝起來, “哥你玩過嗎?那種很高級的VR游戲。”

“嗯, 以前哥哥家也有。”

“哇, 那什麽時候能帶我去玩?”

徐冽默了默說:“現在沒有了。”

“啊?”

“哥哥家不在了。”

徐冽的語氣聽不出起伏,跟平常一樣平平淡淡,反倒鄒恺像天塌了似的張大了嘴:“啊……”

“也許以後會重新有,有機會請你玩。”徐冽拍拍他的肩, “時間差不多了,去找你姐?”

鄒恺掏出手機一看時間,嘆了口氣:“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

徐冽點點頭:“嗯。”只是有的人好歹已經快樂過了, 有的人碰了一鼻子灰,還來不及快樂就失去了快樂的資格。

鄒恺給蘇好打了個電話, 跟她約在電玩城門口見。

徐冽陪他去跟姐姐會和,到了地方,看到蘇好吊兒郎當斜倚着石柱, 嘴裏嚼着口香糖,鼻梁上架了副生人勿近的墨鏡。

蘇好轉過頭,隔着墨鏡給了徐冽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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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不到,但不難腦補那副墨鏡背後是多大一個白眼。

蘇好把口香糖裹在包裝紙裏丢進垃圾桶,拎起腳邊滿滿一袋娃娃走上前去,一邊用小指勾着袋子晃啊晃:“謝謝徐老師幫我帶弟弟,讓我玩得這麽開心。”

徐冽嘆息着點點頭:“不客氣。”

“徐老師辛苦,現在,”蘇好比個“請”的手勢,“請自便吧。”

徐冽揉了揉脖子:“等你們車來了我再走。”

“那也太耽誤徐老師時間了!”蘇好拿手肘撞了下鄒恺,“你說是不是,都麻煩了人家這麽久。”

“哦,對,哥我和我姐沒問題的!你快去吃飯吧!”

徐冽看着蘇好暗示道:“那要不你給我個微信,到家跟我說一聲。”

“這樣不好吧徐老師,加微信不是等于言語性騷擾嗎?我把徐老師的教誨記在心裏,現在不敢随便給人微信。”

“……”

蘇好微笑着指指鄒恺的手機:“我會用我弟手機給徐老師報平安,反正徐老師跟我弟經常發微信。恺恺你說是不是?”

“對,我們昨晚還聊了一個鐘頭!”鄒恺“嗯嗯”點頭。

“……”

蘇好順利逼退了徐冽。

目送徐冽走遠後,鄒恺想起拎在手裏的另一杯果茶,把它遞給蘇好:“哦對了姐,給你的。”

“誰買的?”蘇好摘掉了擺臉色用的墨鏡。

“我哥買的呀。”

蘇好舔了舔幹燥的唇:“那我不喝。”

“可是姐你看着好渴,為什麽不喝?”鄒恺疑惑地眨眨眼。

蘇好看鄒恺這一無所知的反應,想了想問:“你先答我一個問題,大概半個鐘頭前,你在幹嗎?”

“在VR體驗室玩游戲啊。”

“哦,那裏聽不到廣播?”

“什麽廣播?”

蘇好“啧”了一聲,自言自語起來:“不愧是你徐老師,思維真缜密。”

“什麽意思啊姐?”

“沒什麽。”蘇好瞥了眼他手裏的果茶,再次舔了舔幹燥的唇,生氣地皺起眉,“我真的有點渴。”

“那你就喝呀!”鄒恺莫名其妙。

蘇好想了想,把鄒恺拉到石柱後,往四面看看,确定這裏是個視線死角,才接過果茶,把吸管戳進杯口,咕咚咕咚喝起來。

“姐你賊頭賊腦的幹什麽?這果茶是買的,又不是偷的。”

“你懂什麽。”蘇好翻個白眼。

她話音剛落,鄒恺掌心的手機震動了一聲。

蘇好斜着眼去瞟,瞟見徐冽的微信頭像,一把奪過手機來看——

哥:「喝的給你姐了嗎?」

蘇好咕嚕嚕豪飲下半杯冰果茶,舒爽地喟嘆出一聲“哈——”,然後捏着鄒恺的手機,慢悠悠打字回複徐冽:「我姐沒要。」

蘇好和鄒恺被鄒譽接上車的時候,蘇好爸媽已經到了鄒家。

林闌熱情地招待夫妻倆喝茶,與兩人歡歡喜喜寒暄了會兒近況,說起蘇好的英語成績時,客廳裏的氣氛突然有些僵硬。

愕然過後,鄒月玲目光閃爍地看着林闌:“好好真是偷偷在學英語,連你們都不知道?”

林闌面露慚愧:“是啊,平常看她在家都不做作業,經常戴着耳機玩手機,不是說在刷微博,就是說在聽相聲,現在想想,估計其實在學英語呢。”

鄒月玲茫然了一瞬,無措地看向蘇文彬:“這……”

蘇文彬安撫似的拍拍她手背,問林闌:“好好說,她學英語是為了環球寫生?”

“說是這麽說,但我怎麽聽怎麽像借口。我就想,孩子得是有什麽天大的難處,才能瞞成這樣……”林闌露出為難的神色,猶豫道,“我覺得,好好是不是想出國留學,怕你們不同意才這樣?她上次集訓去的那個什麽藝術學院,不是有她很喜歡的一個外國教授嗎?”

鄒月玲雙手攥着裙角,毫無征兆地落下淚來。

林闌一愣,趕緊抽了張紙巾給她。

鄒月玲慌忙拿紙巾拭眼淚,起身說:“我去下洗手間。”

蘇文彬驀地站起來,想跟過去,腳步一躊躇,又在沙發上坐下來。

等鄒月玲進了洗手間,林闌壓低聲問:“這是……?”

蘇文彬嘆着氣搖了搖頭:“好好去美國集訓的時候,你姐擔心得整夜睡不着,醫生說這是因為妍妍留下的心理障礙。這事我們本來沒告訴好好,好好估計是從哪知道了,才不提出國的事了。我和你姐看她去那所藝術學院參觀集訓完以後,再沒提過別的要求,本來以為她已經高興滿足了,沒想到她是藏着不說了……你姐知道好好為她這樣,心裏難受。”

林闌恍然大悟。

這才是這事麻煩的地方。如果鄒月玲只是理念上不同意蘇好出國,蘇好可能會像之前為自己争取集訓機會一樣,對她軟磨硬泡。

可鄒月玲是心理上過不去。

那蘇好還怎麽再開這個口。

真碰上不明事理的父母,為了夢想跟家裏吵架撕破臉的孩子也不是沒有。

但蘇好的父母并不是不明事理。如果蘇好堅決要出國,哪怕頂着心理障礙,鄒月玲或許也會答應女兒。

可反而是因為這樣,蘇好才選擇了放棄。

“那姐這心理障礙,有沒有去找醫生治療?”林闌問。

蘇文彬點點頭:“最近在做定期治療,只是心理上的毛病見效沒那麽快。”

門外忽然傳來蘇好和鄒恺的吵嚷聲。

林闌和蘇文彬同時緘默斂色,從洗手間出來的鄒月玲也迅速整理好儀容表情。

蘇好走進玄關,往客廳沙發望去:“爸!媽!”

“姑姑!姑父!”鄒恺跟在她後邊喊。

“好好恺恺回來啦?”鄒月玲笑着迎了出來,上下打量女兒,“去哪玩了?怎麽還化了妝?”

“不好看嗎?”蘇好摸摸自己的臉頰。

“好看,我們好好越長越漂亮!”

“哪裏漂亮?臉塗得像鬼一樣!”鄒恺沖蘇好“略略略”。

“小白眼狼,過河拆橋是不是?”蘇好擰着鄒恺耳朵,“白帶你出去玩了?”

“哎喲喲痛痛痛!”

鄒月玲看着姐弟倆吵得不可開交,臉上在笑,眼底又浮起一潮濕潤,趕緊背過身往裏走去,嘴上若無其事地嗔怪:“這倆孩子,冤家似的!”

蘇好和爸媽在舅舅家吃過午飯後,趕在徐冽來上課之前回了家。

鄒月玲和蘇文彬就是特意為了看蘇好回來的,也沒安排走親戚串門,下午帶她去市區看了一場攝影展,晚上又陪她去西餐廳吃了頓飯。

蘇好跟爸媽聚少離多,見面相處時很少分神,這麽一來倒沒什麽功夫再記起“失戀”的傷神事。

而且鄒月玲好像對她好不夠似的,拼命給她安排假期活動,第二天下午剛閑下來,又帶她去逛街。

鄒月玲有心在物質上補償女兒,拉着蘇好在附近百貨商場逛了一下午,從頭到腳地給她添置新衣服,說她穿這個也好看,穿那個也漂亮,逛到後來反倒是蘇好有點眼暈。

見她逛累了,鄒月玲提議去吃下午茶。

蘇好剛要應,忽然在女裝區看見個老熟人。

鄒月玲看她目光凝住,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隐約認出了那個正在試衣鏡前比劃衣服女生:“那好像是……”

“我上學期那個同桌。”蘇好望着許芝禮的背影說。

之前許家父母因為許芝禮學壞逃課來學校鬧過事,也問蘇好爸媽讨過說法,鄒月玲知道蘇好不可能故意帶壞同學,自然對糾纏不清的許家人沒留好印象,也怕蘇好再被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裏。

鄒月玲皺了皺眉,剛要把蘇好拉走,卻聽她說:“媽,要不你去吃下午茶,我找她玩會兒?”

“你們現在還在聯系?”鄒月玲驚訝道。

“平常沒什麽聯系,上次我給她過過生日。”

“那你們這是和好了?”

“算是吧,”蘇好皺皺鼻子,高深莫測地說,“我倆這友誼吧,比較複雜。”

兩人說話間,許芝禮從試衣鏡裏望見蘇好,轉過身來:“喲,蘇好同學。”又看了看鄒月玲,“啊,阿姨好。”

“你好。”鄒月玲沖許芝禮笑了笑,見兩個孩子好像确實沒鬧矛盾,放下心來,拍了拍蘇好的肩,“那你們敘敘舊,媽去頂樓喝茶等你。”

蘇好點點頭,目送鄒月玲拎着大包小包離開後,才上前跟許芝禮打招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頹廢女孩居然開始收拾自己了。”

許芝禮聳聳肩:“買身行頭出去見人。”

“見誰?你跟林天揚和好了?”

“好個屁!你見過哪個社會哥被綠了還吃回頭草的!是有人找我拍電影,讓我去見見導演。”

“什麽玩意兒?”蘇好看着她這一頭藍黑色的短發,“找你演非主流葬愛電影嗎?”

“你說對了,還就是我這種非主流才能演的角色。”許芝禮挑了挑眉,“星探聽過吧?那天晚上我就在天橋上看風景呢,被一星探發掘了,說我很适合本色出演他們的電影。”

“就你?你別是碰上傳銷的了吧。”

“人家正經公司好吧。”

蘇好嗤笑:“正經公司能看上你這麽不正經的人?”

“是啊,稀奇吧,居然有影視公司要找一批素人拍一部抑郁症群像片。那星探也真是獨具慧眼,千萬人中一眼看出了我眼中的憂郁。”

蘇好臉上笑意滞住。

許芝禮看了眼手裏衣服的價格标簽:“怎麽都這麽貴,離家出走的窮酸孩子真是太傷了,算了,去平價點的店。”又看看蘇好,“去不去?”

“走呗,”蘇好不再質疑這事的真實性,“陪未來的電影明星買衣服,應該不掉我的價。”

“還不一定成呢,我先去看看好不好玩,好玩我就拍,不好玩就拉倒。”

兩人穿過女裝區,一路打着口水仗,經過一家首飾店門前時,許芝禮忽然聽見蘇好“草”了一聲。

“許芝禮,你賣我行蹤?”蘇好咬牙切齒地指指那個站在首飾櫃前的人。

“誰賣你行蹤?”

許芝禮一愣之下也看見了店裏那道身影——

徐冽站在首飾櫃前,似乎是在挑手鏈,平靜無波的臉上難得有一些愁容,眉頭深鎖地指着一條手鏈讓櫃員拿出來。

因為隔着一道玻璃門,他又挑得十分專心致志,所以并沒有看到身後的她們。

許芝禮反應過來:“你說我賣你行蹤給你男朋友?神經病,我哪有他手機,再說我跟你才遇到幾分鐘。”

蘇好思考了下,“哦”了聲。

也對。

是她被鄒恺賣過行蹤以後,對人性有了陰暗的猜測。

那這麽說,這只是個巧合。

“你可真逗,附近本來就這一家百貨商場最大,怎麽着,你家開的,不許別人來?”許芝禮觑觑她,“剛好,首飾我也想買,進去逛逛。”

“不逛這家!”蘇好壓低聲音,把她拖離首飾店門口。

“幹什麽呀你,”許芝禮皺皺眉頭,“躲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個屁,這回真不是了!”

“喲,”結合蘇好東躲西藏,而徐冽一個人逛首飾店的表現,許芝禮展開了合理想象,“你把人家甩了?”

蘇好低哼一聲默認。

許芝禮露出看戲的表情,突然殺了個回馬槍扭過頭去:“徐冽!你前女友在這兒呢!”

徐冽從首飾櫃前擡起頭來,看見了兩人。

“許芝禮你有毛病啊!”蘇好有意想躲,但真被徐冽看到了,又不好像只過街老鼠一樣丢臉地蹿走,只好氣勢洶洶地瞪住徐冽,用眼神警告他不許出來。

徐冽剛往外走了半步,被她一瞪,只好站定在原地,無奈地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

“啊,上次還是‘我黏我男朋友關你屁事’呢,”許芝禮看着兩人搖了搖頭,“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你他媽休學大半年還背得出這些酸詩也是不容易啊?”蘇好用殺人的目光看着許芝禮,“要不你繼續站這兒吟詩作對,我走了?”

“別別,一起一起。”許芝禮跟上蘇好,回頭看了眼留在店裏的徐冽,給他誇張地比了個口形——來木衣坊。

蘇好氣哼哼走在前邊,許芝禮快跑幾步追上她:“唉,為你抛棄了我最愛的首飾牌子。”

“你可拉倒吧,你一離家出走的窮酸未成年,買得起那家?”

“……”

“是,我也就只能買買平價款了。”許芝禮嘆息着下到百貨商場一樓,讓蘇好陪她進了木衣坊,一家類似優衣庫,男女裝都有的平價服裝店。

許芝禮拉着蘇好在店裏東走西逛,見她自從偶遇徐冽之後就有點心不在焉,一邊挑衣服一邊八卦:“欸,為什麽甩人家啊?”

蘇好有苦不肯說:“這有什麽為什麽,就不喜歡了呗!”

“哇,看不出來,你這人新鮮期比我還短,”許芝禮啧啧搖頭,“那你要是不喜歡了,不如換我上?”

蘇好一愣:“上什麽?”

“徐冽啊,我看着還挺喜歡呢,”許芝禮眨眨眼,“身材長相都是絕品,還文武雙全,對女朋友又那麽溫柔。”

“……”

“我可去你的吧!”蘇好飛她一記惡狠狠的眼刀,“那是對我。”

“哦,那他對我粗暴一點也可以,我想我能承受。”

“你大爺!”蘇好踢了她小腿肚一腳,“想要粗暴是吧,我現在就給你。”

周圍幾位顧客朝兩人投來驚訝的目光。

許芝禮笑着調侃她:“跟你扯個淡而已,還說不喜歡了,臉都氣紅了。”

“這叫臉色紅潤有光澤!”蘇好随手拿起一身衣服走進試衣間,一把關上門,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發現根本沒臉紅,氣得轉身就想出去暴揍一頓滿嘴跑火車的許芝禮。

想了想又覺得算了,世界如此美妙,她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她就應該把徐冽當成一個屁,輕輕地放了,何必為他情緒波動。

這麽一想,蘇好決定在試衣間沉澱一會兒情緒,試穿一下手裏的衣服。

結果一展開衣服才發現她拿了不合身的XL號。

許芝禮恰好在這時敲了敲她的門:“怎麽連衣服都拿你前男友名字縮寫的號啊,給你換了M號來,你開個門?”

蘇好平靜地吐納呼吸,讓自己別一聽到徐冽的名字就爆粗口,文雅地“嗯”了一聲,然後把門拉開。

一只修長的手順勢搭上門沿,試衣間外嘈雜的音樂驟然變響又驟然變輕,一瞬之間,徐冽擠了進來,反手啪嗒一下給門扣上鎖,堵死了她唯一的“生路”。

“……”蘇好驚愕地看着他,一剎之後反應過來,朝外喊,“許芝禮我殺了你!”

有店員聞聲趕來,問裏面怎麽了,許芝禮站在門外說:“沒事沒事,我朋友在跟我吵嘴。”

“……”蘇好絕望地往後退了一步,背抵住鏡子,所謂絕境也不過如此了吧?

蘇好迅速去口袋掏手機:“我要報警了。”

徐冽笑着攔了她一把:“可以但沒必要,我不做什麽。”

“卧槽?”許芝禮耳朵貼着門在聽裏面動靜,跟徐冽說,“我給你提供這麽好的試衣間Play機會,你他媽不做什麽,你是不是男人?”

“……”蘇好叫許芝禮滾遠點,揚起下巴問徐冽,“那你來幹嗎?!”

狹小逼仄的空間裏,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相聞。

徐冽垂眼看着她,皺眉思索片刻,答:“不知道……”

蘇好剛要罵“不知道還不快死出去”,卻聽到他的後半句:“就是見不到你。”

他擡起食指,輕輕碰了下她的臉頰:“所以想見你。”

“所以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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