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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靠在街道,有扇窗戶,太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紅蕉迎着日光,緩緩睜開眼。意識回籠,緊緊拽住自己大開的的領口,攥緊它們勒住自己的脖子,蜷起身體,頭埋入被子裏面。
她想哭,可她已經不會哭了,哭就意味着有弱點,就代表自己周圍不再是銅城鐵壁般的防護,會在某個時候被人斬殺于某個荒郊野嶺,無人過來尋屍,無人将她安葬,無人為她上香,無人為她緬懷。
她曾經有個親弟弟,在她八歲的時候,兩人一起流浪。現在他是自己流浪還是早已死在了某個饑寒交迫的夜晚?紅蕉的心沒有一丁點波動,在她選擇接過那塊燒餅之後,她就獻祭了靈魂,一生只為那個莫須有的任務和地位。
所以,任務?紅蕉心裏一驚,掀開被子,赤腳去打開房門,看見她想要找的人代替小二端着臉盆站在門外。
許倦端着盆,把它放在了桌子上。沒聽見關門的聲音,扭過頭,卻看見紅蕉背對着他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又瞥到紅蕉鞋子也沒穿,衣服也是昨天的,紅着臉走過去,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見人的表情還沒有變,下了決心,雙手抱起紅蕉,放到床沿坐着,給她穿襪子穿鞋。
“對不起。”沉默了半天紅蕉只說出了這三個字,估計她也不知道說什麽才比較好。
許倦站起身,揉揉她的頭發,讓她先去洗漱。
“你不會走的吧?別丢下我。”紅蕉站在桌子旁邊,低下頭。見一張紙遞過來,寫道:不會,你先安心洗漱。
殺手沒有悲傷,下一秒紅蕉對着水裏的倒影笑起來,抱怨道:“啊,昨天喝了好多酒。身上是不是一股難聞的臭烘烘的酒味。是不是?”
許倦搖搖頭,卻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那是紅蕉的包袱。
昨晚他壓下欲望之後,在河流中坐着想了好多事情,自己要不要現在就走,還有自己對紅蕉到底抱有什麽感情。那個大夫朋友說他是木頭腦袋,對他下了個結論說,你啊,就等着孤獨終老吧。但紅蕉似乎是不一樣的,她欺騙了自己,按照常理說,自己應該生氣,但是昨天她似乎要哭了,而自己心裏也沒那麽生氣。
紅蕉她是暗閣的人,應該也是接了這個任務,才過來的,所以要不要留她。這些個問題困擾了許倦好久,天蒙蒙亮的時候也沒想清楚,只好濕着身回到了客棧,吩咐小二燒些開水洗洗身。
又拿出紅蕉的包袱放在自己的床尾,重新蓋好被紅蕉踢下床的被子,才回到那個險些發生事情的屋子,試着修好被自己撞壞的門。
紅蕉出聲打亂了思緒,“有熱水嗎?我想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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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頭。
洗漱過後,兩人離開了客棧,被紅蕉耽擱的行程要快點補回來。
許倦在前,紅蕉在後,盯着許倦左耳,昨天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許倦的左耳朵和右耳朵感覺不一樣呢。
在路上沒什麽好吃的,中午飯用幹糧代替,紅蕉啃着幹糧硬生生吃出了一股氣勢,吓的人心驚肉跳。
晚上倒是來了好運氣,遇到了一間荒廢的破廟。
“這裏面供奉的誰啊,青面獠牙的,看着好兇啊。”紅蕉在許倦打掃過後,放好包袱就開始四處轉轉。
許倦皺起眉頭,認真想了想,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好吧好吧,”紅蕉湊到許倦身旁,踮起腳朝他左耳壓低聲音說:“你知不知道,破廟裏最容易滋生感情。”
現在連着昨天,許倦的臉騰一下熟了,推開紅蕉一再搖頭,比劃手勢讓紅蕉出去找點柴火。
紅蕉被推搡着,離了許倦一步遠,十分肯定的說:“真的,像這種小破廟,肯定會有事情發生。然後你再來個英雄救美,說不定我就以身相許了。然後就是神仙眷侶成為江湖神話。”還重重的點了頭,“真的,我偶爾聽說書,說書人每到小破廟的情節,都說的特別的令人興奮。”
許倦的臉是越來越紅,紅蕉也不逗弄了,一溜煙跑出去找柴火。許倦獨自一人站在破廟裏頭,臉越來越紅,連忙默念了幾遍清心咒,才開始打掃自己和紅蕉要睡的區域。
紅蕉用軟樹枝捆了幾捆柴火,拿一個稍粗的樹枝當扁擔,挑了好些捆幹柴火。
“夠了嗎?”紅蕉飛上去,坐在橫梁上,晃悠着腿問道。
許倦點點頭,開始動手生火。紅蕉打了個哈欠,伸伸腰,“說真的,要我說,這個破廟肯定有事發生。我們柴火絕對多了,想想還要浪費我的勞動,我就好傷心啊。”
正往小火苗裏面添樹枝的許倦無奈地瞪了她一眼。
到了臨睡的時候,許倦擺了擺手,表示到現在也沒有事情發生,讓她收起聽書帶給她的小心思。
“噗,”紅蕉笑出聲來,“許倦,你同我争什麽呀?有事情也是我吃虧啊,昨天我都主動投懷入抱了,你也坐懷不亂,今天也不會有事啊。還是說,”紅蕉湊到許倦的耳邊,踮起腳,“你期望遇到一個好看的姑娘,在發生什麽?”
許倦轉身就走,靠着柱子,閉目休憩不發出任何動靜。
紅蕉哼的一聲小聲念叨:“在我們睡着之後,肯定會發生事情的。”
夜半時分,月亮被雲層掩住,升騰的火焰成了夜色裏唯一的光亮。
人影借黑暗悄悄靠近破廟,出鞘的兵器帶着殺戮被主人藏起鋒芒。一行十幾人皆身穿黑衣,用暗號和眼神進行交流。
十幾人團團圍住破廟,分成幾組,勢必要讓裏面的人插翅難飛。
打頭陣的一兩人潛進破廟,瞄準目标,劍出手,心裏暗自高興,這次的任務沒有傳說中的困難,這不很快就能完成,卻沒料到出手的劍被一條鞭子截去了後路。
“想殺人,先過我這關。”紅蕉冷聲一喝,軟鞭帶着那把劍連同黑衣人遠離了許倦。
一擊不得,剩下的十幾個人紛紛進入破廟,參與纏鬥。許倦和紅蕉都是暗閣培養的頂尖高手,一人面對着七八人的攻勢絲毫不顯頹勢。
兩人的打鬥方式也有所不同,紅蕉卓于進攻,軟鞭一揚一揮,定要讓對方受些皮肉之苦。相反,許倦則偏向于防守,小小的破廟裏那些人的進攻沒有一招刺中許倦。
破廟裏發生的纏鬥,兵器之間的碰撞,似是驚起了熟睡中的鳥兒,鳥鳴聲不斷地響起,為這場戰鬥配上了樂曲。
打着打着,紅蕉發覺這些黑衣人使出的殺招有些過于狠辣,他們的招式啓承之間竟有些眼熟,像是她認識的一個人。
愣神的片刻,右手缺了空擋,被對方瞧見狠命刺過來,紅蕉緩過神連忙阻擋,手腕上的鏈子卻被利刃斬斷,紅色珠子紛紛落地。
“找死。”紅蕉軟鞭纏住對方的脖子,一收緊,那人的脖頸被折斷,窒息而死。開了第一個頭,再往後殺人就更好辦了,紅蕉将自己身邊的人殺了個七七八八,只剩兩三人圍在她身邊,周圍盡是屍體。
許倦瞧見了這邊的動靜,慌忙閃出了包圍圈,拎住紅蕉向外跑去,意圖甩開後面的追兵更是為了避免殺戮。
飛了好一會,感覺到甩開了追兵之後,才在一處小溪旁停下了腳步。紅蕉沉默着甩開了許倦的手,坐到了離他很遠的地方,雙手抱膝,頭埋在懷裏,手腕處的鏈子不見了蹤影。
“那是我的過去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許倦轉過頭看向紅蕉,發現她沒有擡頭,依舊是剛才的模樣。走到她身邊和她并排坐下,想要張開嘴說聲對不起,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
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從我有記憶起,手鏈就在我身上了。”紅蕉擡起頭眼角帶淚,笑着說。“我現在二十了,它在我身邊也有十幾年。訓練的時候,殺人的時候,它都在我身邊好好的呆着,這麽些年都沒有壞。我是不是很厲害?”
“我沒有父母,抛棄了弟弟。卻對這麽一個東西這麽重視,是不是太不要臉了?”紅蕉不斷地用手掌用衣袖擦幹自己眼角的淚,手掌和衣袖變得濕漉漉的,淚還在一股腦的往外湧出,像是要把她半輩子沒流的眼淚流幹流淨。
紅蕉羞愧的要低下頭,不讓許倦看到自己這幅模樣,但她憋了好久好久,沒有發洩過情緒,沒有哭過,甚至就快要忘記自己原本是有一個可愛乖巧的弟弟,有真正重視的家人的,不是像她自認為的那樣做到了冷血無情。
但這一切的僞裝随着手鏈被斬斷,紅色珠子四散到各處而全盤崩潰。她殺了太多太多的人,有幼稚兒童,有不惑老人,她曾經在一天裏滅了一家老小八十多口人,他們不會武功,像羊羔一樣無力地嚎叫,卻還是躲不過被殺的命運。
輕輕将她擁入懷中,許倦拍打着她的背部,給與她溫暖,漸漸地懷裏人的抽泣停了下來,紅蕉困意湧上,合上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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