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不小心得知了與預料不符的事實,三日月宗近心情微妙了一下,便決定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把這邊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他掩飾得很好,沒有讓阿爾托莉雅察覺到異樣。
當然了,這也與阿爾托莉雅想起出言極其不遜的英雄王時,自己的情緒也有不少波動有關。
亞瑟王的心胸絕不狹窄,也沒有那麽記仇。
但是,任誰被人當着面毫不客氣地宣告了自己愛劍的所有權,心情都不會有多好,氣也不會有多順。
結果她不知道的是,英雄王所說的“劍”并不是她的誓約勝利之劍,而是另一把……
咳,算了算了。
“真的很過分啊。”
三日月宗近感慨,仿佛自己剛知道還有這回事兒。
阿爾托莉雅沒有開口附和他,但少女嚴肅的綠眸中,卻适時地流露出了一絲贊同。
這麽一來,對初見的陌生人而言已經拉得夠近的距離,又因為這說到一起去了的認同感變得更近。
也由此導致了,當身旁的美貌青年再度悠悠開口,關切地詢問她是否還有別的煩惱時,坐得無比端正——将騎士身份貫徹始終的少女輕吐濁氣。
她似乎在那一刻不知不覺地放松了些許。可能是因為自己心态的變化,也有可能,還是受到了青年的某句話的影響。
“沒關系,這裏不就是你自己的夢嗎。”他說:“一直把煩惱憋在心裏,是要被憋壞的。如果說給熟悉的人會感到不好意思,悄悄說給不認識的我聽就好啦。”
于是,少女陷入了沉吟。
她覺得自己并沒有什麽煩惱——英雄王已經随風而散了——目标堅定,并且距離成功就只有幾步之遙,如此緊張的時刻,自然松懈不得,哪裏還有煩惱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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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要得到聖杯。”
阿爾托莉雅把自己的目标說出來了,嗓音似要比此前輕了些許。
“聖杯啊,我聽說過,好像是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神奇道具。”三日月宗近好奇地問:“得到聖杯之後,你想用來實現什麽願望呢?”
想要實現——什麽願望呢。
是的,聖杯,回應魔術師的召喚參加聖杯戰争,為的就是她的“心願”。
阿爾托莉雅依舊沒有立即開口。
遲遲得不到回答,三日月宗近卻不心急。
金發少女的雙眼不知何時變得朦胧,她直視向前方,視線恰好在教堂正前方的巨石上停留。
石中劍還在那裏。
在亞瑟王的夢中,王選的聖劍還未被任何人拔出。
不得不說,夢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現實,也能夠映射出她的真實想法。
她的,願望。
就是用聖杯改變“過去”,讓不是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的其他人拔出聖劍,成為不列颠的王。
心中固執又決絕地想着,是她讓不列颠和不列颠的子民陷入了長久的跌宕流離。
就算換了一位王,不足以讓不列颠因此而幸存,也足以——使得這個國家最後的結局不再那般慘淡。
至少,能夠在平靜和安寧中走向滅亡。
……
一個天真的願望。
三日月宗近在聽聞全部後,最初的反應竟是想要輕聲嘆息。
将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做到之事,寄托在強大、神秘、卻又虛無缥缈的事物上,應當是人類的常情。
他不是人類,卻大致了解一點這樣的心情。
不過,一眼看穿的倒不止是這最淺顯的一層。三日月宗近看出來了,阿爾托莉雅将亡國的罪責全都歸咎到自己身上,以至于産生了追尋聖杯、只能将導致這一切的自己替換掉的執念。
可她如此執着地要得到聖杯,卻也未能壓抑住內心深處的那一絲不安。
正因為潛意識裏明白,就算這麽做,可能也不會真的得到自己所渴望的改變——
阿爾托莉雅才會隐隐地不安。
在現實之中,早已做出決定的她不會察覺到這絲淺淡的猶豫。
只有在失去設防的夢中。
她才會“煩惱”。
“梅林老師,他還好嗎?”
這次換成阿爾托莉雅主動詢問。
“有很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雖說我相信他不會出事……”她頓了頓,“他會在這時出現,是因為知道了我在追尋聖杯的事嗎?”
三日月宗近:“這個嘛……唔,對呀。”
忽略掉可疑的停頓。
“我很抱歉。”明明是老師不告而別在先,心中卻沒有任何埋怨的少女嘴角微動,勉強露出了一點笑容:“大概會讓他失望。但是,為了不列颠,我只能這麽做。”
——失望什麽啊,那位閣下可是一直注視着“你”,早早地就知道“你”的未來了。包括你執着于聖杯這件事,他也看在眼裏。
三日月宗近心道。
如果他想拆臺,這時候絕對一拆一個準,保準不給某位魔術師留面子。
不過嘛。
看在梅林閣下這次幫了忙,他們倆也算是各取所需的份上……
“哎!話題怎麽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了呢。好啦,說了出來心裏輕松了就好。”
當着知心老爺爺的青年笑得格外爽朗,毫無陰翳。
他很适合做一個傾聽者,開導人的水平也一點不差。
但在這兒,三日月宗近卻是知道,他不能說得太多,平靜地聽到這裏,就已經足夠了。
異世界的亞瑟王心頭的這份執念,必須由她自己來解。
他——或者說,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為她準備一個額外的緩沖。
什麽緩沖?
啊,這個關鍵時刻,當然就只能派出殺手锏了——
“對不起哦,有一件事我忘記說了。其實,負責來開導你的不止我,還有一個人。現在,我就該退場了。”
“啊?”
阿爾托莉雅驚訝地看到,和她“相談甚歡”的青年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不給她更多的解釋,便猝然地在眼前消失。
消失的方式,也那般奇異。
“等等——”
餘音未能在空曠教堂中回蕩,就被驟然卷來的疾風吹散。
一同被吹散的,便是近在眼前的青年的身影。
散作了花瓣,與風一起拂到臉上,讓雙眼不得不被幽藍的色彩所遮蔽。
阿爾托莉雅下意識地擡手擋住雙眼,當她感覺到風停了下來,無數花瓣輕撞到手臂與身上的細微觸感跟着消失不見時,才放下手。
但那時候,映入眼中的就不是先前那顯得昏暗清寂的教堂了,石中劍也不見了蹤跡。
“……”
她站在花海中。
“……”
她停駐在阿瓦隆的某個角落,被吹得左右搖曳的花枝将她簇擁,摩挲着銀色的盔甲……
不對,盔甲也不見了,站在花海裏的金發少女穿着白色的長裙,俏麗的臉上浮現出相當久違的呆怔。
一個同樣沒見過的白發少年就在她的面前。
“咦……”
他好像也在發怔。
但是,眨了眨淺綠色的大眼睛,比少女還要矮小的少年随即又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我在做夢嗎?”他問。
阿爾托莉雅呆了呆,遲疑地接道:“應該……是的?”
“哦。”少年說:“那就沒錯啦。”
正當阿爾托利斯不由得開始思索這話又是什麽意思時,白發少年輕盈地向前一跨,就來到了離她更近、仰頭就能看清他瞳孔顏色的地方。
“阿爾托莉雅,能用這種方式見到你,我很開心。”
不明白。
不明白這少年是誰,他又為何要這麽說。
但——這不影響,阿爾托莉雅在最後的微怔後,不知怎麽,讓唇角不自禁地勾起。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也是——怎麽會呢,好奇怪。”
“你好。我也,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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