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心之所向五
翁佑之在醫院住了三天就回了家,手畢竟還是骨折了,等完全恢複正常,還需要一段時間,好在并不會留下後遺症,張不倦年前要值班,所以沒有多少時間來看他,也省去了直接去他家的尴尬,今年他從除夕開始休假,一共休五天,這也是很難得了。
在除夕,林市風俗要吃團年飯,大年初一就要拜年,翁佑之想了想,決定把時間訂在初三,他發信息告訴張不倦,那邊卻沒有遲遲回音。
翁佑之也不急,今天張不倦值白班,明天值夜班,後天剛好是除夕,他還有很多時間考慮,當然,對于翁佑之來說,他把張不倦的猶豫歸咎于害羞,無論如何,他也會想方設法把張不倦帶到家裏來,他太迫不及待了。
很奇怪,翁佑之覺得兩人的感情,怎麽會在一兩天就突飛猛進,在沒有告白前,他确實對張不倦很有好感,這種好感并不純粹,有欣賞有友情,直到這種朦胧的情感定性歸屬下來,曾經的那些欣賞都統統轉化成了愛意,占據了他所有的感情,世界上有一個血緣關系之外的人讓他這樣心心念念記挂着,于他來說,是一種羁絆,也是一種幸福。
大學早就放假了,翁媽媽還一心鑽在科研室,翁海明更不必說,直接回了雲合,家裏就剩翁佑之一人,吃飯都只能靠點外賣,翁佑之閑來無事,吃完飯後,直接打車去了兒童醫院呼吸內科。
熟悉的科室毫無變化,連門前的迎客松也和他走前一模一樣,未長分毫,他吊着個手臂大大咧咧就進了科室,進門就是護士站,中午只有老護士胡琴在值班,她擡頭一看,忍不住說了聲稀客啊。
翁佑之頓時就不高興了,幾個月沒來,他就是客了?
“我才走多久啊,就說是客了?嗯?”
“是我說錯了,我的錯我的錯,喲,你手這是怎麽了?”胡琴站起來,輕輕戳了戳他的手。
“沒事,就是骨折。”
“哈哈哈,被家屬打的嗎?”
翁佑之避而不談,“今天誰值班?”
“古醫生。”
“古醫生?新調來的?”他記得科室裏沒有姓古的。
“是啊,就上個月調來的。”胡琴一邊說,一邊飛快地敲打電腦,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
胡琴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翁佑之坐那也沒意思,他走到熟悉的辦公室,自己的座位上,已經有了新的人,那個人聽到聲響轉頭看着他,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麽事,翁佑之搖搖頭,轉身走了,科室大廳醫護一覽表裏已經沒有了他的照片,只有不起眼的合照裏,還存留着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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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佑之突然覺得,明明什麽變化也沒有,一切卻都陌生了,他開始感受到,自己可能真的成為了一個“客”。他走出科室,心情算不上輕松,曾經一心想回來的念頭,就在此刻慢慢淡化,變得無所謂,回去又如何,哪裏都不會是一個人真正的歸宿,所謂的歸屬感,只是一種習慣而生成的錯覺。
就在此時,他電話響了起來,翁佑之一看名字,便不自覺勾起了嘴角。
“你考慮好了?”翁佑之單刀直入。
張不倦顧左右而言他,說今天來了兩個搶救病人,現在心還跳的特別快。
翁佑之但笑不語。
“你吃飯沒有呀?”張不倦低聲問。
“吃過了,你呢?”
“我也剛吃了,感覺好幾天沒見着你了。”張不倦聲音更低了。
翁佑之頓時心癢癢的,伸手招了輛的士,直奔汽車站,雖然張不倦沒時間來看他,但是他有大把的時間去找張不倦。
等到了雲合,已經離張不倦下班不久,翁佑之沒有去醫院,直接去了他家小區樓下,玩了一會手機,就看到公交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收起手機迎了上去,張不倦顯然也看見了他,馬上一路小跑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張不倦眼睛一下就亮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因為你說幾天沒看見我了。”
“我也沒讓你來啊。”張不倦故作不在乎,嘴角卻越咧越高。
“好吧,那是我太想你了。”兩人走進樓梯裏面,翁佑之就牽起了他的手,把他略顯冰冷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大衣裏。
張不倦開了門,翁佑之走在後面,剛一進來就把門直接關上,兩人開始擁吻起來,翁佑之只恨自己的右手有傷,不能把張不倦牢牢抱住,好在張不倦非常體貼粘人,直接摟着他脖子,多少安撫了翁佑之遺憾的心情。
“我們今晚喝骨頭湯吧。”翁佑之啞着嗓子道。
“如果你想以形補形,建議吃豬蹄。”張不倦調皮的沖他眨眼。
翁佑之啞然失笑,伸出手指在他額頭一點,然後把額頭靠過去,輕輕道:“其實…我更想吃你。”
張不倦一怔,然後臉爆紅,一頭撞向他頸邊,還把翁佑之撞退了幾步。
翁佑之拍拍他的後腦勺,張不倦不為所動。
“你這樣勾着背,不覺得累嗎?”兩人身高相仿,張不倦把頭埋他肩上,肯定會不舒服。
“你再不走開,我真的就控制不住了。”翁佑之偏頭親了親他耳朵。
張不倦紅着臉離開他一段距離,然後在沙發上坐下,翁佑之尾随過來,在他旁邊坐下,一只手有意無意的撫過他的腰間。
張不倦捉住他那只使壞的手,氣鼓鼓的看着他。
“親我一口,我就不碰你了。”翁佑之勾唇。
張不倦毫不猶豫就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翁佑之笑得不行,然後遺憾的說了句好吧,就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頭,果真不再碰他。
“你坐那麽遠幹嘛?”張不倦問他。
“當然是為了産生不必要的碰觸,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翁佑之神神在在道。
張不倦氣結,頓時無言以對,翁佑之不坐過來,他就坐過去,誰知道翁佑之看他過來,直接站起,坐都不坐了。
張不倦追他,翁佑之就躲,果真沒讓他碰到一下。張不倦累了,躺在沙發上生悶氣,臉朝在沙發裏面,一聲也不吭。
翁佑之湊過去看,看不見他的神情,沒過多久,張不倦的雙肩就微微抖動起來,臉埋得更進了。翁佑之在他旁邊坐下,問他怎麽了,張不倦依舊不說話,只是漏出一絲嗚咽。
翁佑之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直接蹲下來,順從的撫過他的發頂,不停的道歉,說是自己的錯。翁佑之好說歹說,張不倦都不理他,急得翁佑之眼眶都紅了。
“寶寶,乖,不生氣了,原諒我好嗎?”
“我的手開始有些痛了…”
“寶寶…”翁佑之千哄萬哄,在他快要放棄時,張不倦突然坐起來,開心的挂在他身上,還非常小心的避開了他的傷手。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尋我開心。”張不倦神氣的一哼,給他背輕輕錘了一拳。
翁佑之卻只單手緊緊摟着他沒有說話。
“喂,你生氣了?”張不倦見他一直沉默,掙紮着想看看。
“別動,讓我抱抱你。”翁佑之收緊手臂。
“剛才我很難過,很後悔。”翁佑之停頓許久才道。
“那我們一人一次,扯平了。”
“你每次都這麽乖,我總忍不住想欺負你。”翁佑之哭笑不得。
張不倦還是掰開了翁佑之的手,然後捧住了他的臉,歲月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曾經冷漠淡薄的眼神,現在都被柔情所代替,張不倦沉溺在他那汪溫柔的眼泉裏,然後虔誠的在他嘴上印下一吻,再是鼻子,最後是額頭。而翁佑之的心,此刻已經被他的愛,融化了。
兩人膩歪了很久,久到不合适再下廚煮晚飯,張不倦只好點外賣,而翁佑之仿若一個全癱的病人,等着他來投食照顧,如翁佑之所願,張不倦點了份骨頭湯,但湯味寡淡如水,翁佑之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張不倦都由着他。
“不想回去了。”翁佑之靠着張不倦的肩膀,十分惬意。
“那就不回去了呀。”張不倦喂他一瓣橘子。
“你說的對,那我就留下來吧。”
“這麽晚了,不留下來還想走哪去?”張不倦挑眉。
“我說,我不走了,以後陪你留在雲合好不好。”翁佑之端正身子,認真的說。
張不倦反而吓一跳,他早就知道翁佑之想走,而且不是一兩天的念頭,今天突然又說要留下來,難免太過于奇怪。
翁佑之看着他懷疑的眼神不禁失笑,說了今天去醫院的事情。
張不倦奇怪的看着他,然後道:“你想多了吧,雖然幾月不見的确會生疏,但是感情還在的呀,新人更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當時我進修回來,看到自己的位置變成你的了,也覺得可以理解呀。”
翁佑之啞然,覺得他可能說的對,很多時候,也許先劃清界限的一直是他自己,從來沒征詢過別人的意見,自以為是的疏遠,譬如與林至溫,以及科室的同事。
“那怎麽辦呢?你覺得我應該回去?”翁佑之難得露出搖擺的一面。
張不倦很想說,不要回去,留下來陪我,但是他知道翁佑之不屬于這裏,無論是任何一方面,翁佑之的能力都遙遙領先,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留在雲合還極有可能被打壓,特別是以翁佑之這樣的脾氣。
“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與其問我,還不如遵從你自己內心的決定。”張不倦聽見自己這樣說。
翁佑之一怔,他訝異于張不倦的灑脫,又感動他對自己的支持。但是,他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就不再打算改變。
“傻瓜。”翁佑之捏了捏他的臉。
張不倦拍開他的手。
“你說,我勸我爸把他的花都送給我們,有沒有這麽可能?”翁佑之突然道。
“為什麽?”
“因為那以後就是我們的家啊。”翁佑之摟着他計劃道:“其實你不知道,從院子側邊下去就是一個車庫,我們把車庫頂鑿穿,換上玻璃,把花都種在下面,陽光可以透過玻璃照射進去,牆邊還可以架一個秋千,裏面的藤架可以用來種葡萄和豌豆,夏天應該會非常漂亮,我們把房子裏面重新裝修一下,你喜歡什麽樣就改成什麽樣,還有養一只狗,我負責做飯,你負責洗碗,這樣是不是很完美?”
“等等…為什麽是我洗碗?”
翁佑之好氣又好笑:“這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你真的要留下來?”
“是的。”翁佑之鄭重道。
張不倦既開心又別扭,總怕翁佑之因為他委屈了自己。
翁佑之看他糾結的神情,便猜到他在想什麽。
“追求幸福是每個人的本能,追随你是我的本能,只是遺憾的是,我們以後可能要省點,畢竟工資有限。”雖然這麽說,但翁佑之卻不像真正為錢擔憂。
“沒關系,我有錢啊。”張不倦毫不在意。
“你有多少錢?”翁佑之好笑。
張不倦看他不信,噔噔噔進房拿出一個存折,然後打開給他看。
翁佑之頓時眼神一閃:“你哪來的那麽多錢?”
“爸爸給的。”
“你爸爸幹嘛的?”
“開公司的。”
翁佑之捂着自己的小心髒,往後一癱,他以為自己撿到的是滄海遺珠,沒想到人家本來就是個真正的小王子。
“說起來我姑姑也在市醫院,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叫張文齡。”
“管人事的張科長?”
“好像是吧。”
張不倦還欲再說,翁佑之擺擺手,讓他先別說話,他想緩緩,翁佑之已經有很深的危機感了,他以為張不倦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住院醫一個,自己配他應當綽綽有餘,沒想到其實是自己占了便宜。
“你不要有壓力。”張不倦溫柔的注視他。
翁佑之哭笑不得,只好說:“你家太有錢了。”
“但那些都不是我的啊。”張不倦着急道。
“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醫生,還住着破破的樓梯房,沒有你們家那麽大的院子和那麽多的花。”
翁佑之頭一次因為院子裏的花強行挽了一回尊,雖然效果甚微,不過聊甚于無。不過他還是裝作很苦惱的樣子,悶不吭聲。
張不倦看他皺眉,真的着急了,不服氣說道:“有錢難道是我的錯嗎?”
翁佑之頓時哈哈大笑,不由得在他臉上親一口,他的寶寶實在是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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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