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找到心源了!
阮悠然高興的哆哆嗦嗦,楚念也笑了,可是眼裏有些糾結。
阮悠然太開心了,她沒有多注意楚念,就連去拉她的手,手心都是一片滾熱。
上了車,阮悠然握着方向盤,她哆哆嗦嗦的坐在駕駛位上,不知道怎麽了,手腳發抖。
她的人生,曾經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喜悅。
但從未有過一次如此。
楚念看着心疼,她握住阮悠然的手:“還是我來吧。”
她這樣開車很危險的。
阮悠然點了點頭,她扭頭看着楚念,突然一下子把她抱在懷裏,“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溫熱的淚順着眼角滑落,阮悠然怎麽會不懂楚念。
楚念咬着唇也是落淚。
有了心源,她自然開心,可是她永遠忘不了lilo對她手這手術的成功率很低的畫面。
如果不換心……她繼續這樣堅持下去,維護着,也許還能多陪阮悠然和正直。
可是萬一,她下不了手術臺……
她再也聽不見看不見阮悠然溫柔的笑容,缱绻的聲音,更是抱不了正直軟綿的身體,聽她奶聲奶氣的叫“媽媽”了。
阮悠然使勁摟着楚念:“你答應過我,我們要一生一世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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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念哽咽着點了點頭,每當她懦弱退後的時候,阮悠然就是她的那份勇氣。
倆人回到家,家裏,客廳的燈開着,阮秋和楚青在那坐着等着倆人回來。
阮悠然牽着念念的手進來的時候,眼睛還紅紅的,她直盯着楚青看,楚青微微的笑,笑容裏卻仿佛有些其他:“回來了,玩的開心麽?”
阮秋也坐在旁邊,她沉默,似是在想什麽心事兒。
阮悠然和楚念都是敏感的人,倆人看了看倆媽,阮悠然想了想,她對着楚念:“你先去看看正直。”
楚念點頭,她進屋了。
一直到門被關上,阮悠然坐在倆媽對面,阮秋緩緩的開口了:“明天我派人去把lilo接過來,畢竟她對楚青的身體最了解。還有,從現在開始,念念需要好好的調整,一切為了手術。”
阮悠然點頭,她直直的盯着媽媽看。
阮秋把頭偏過去,不與她對視。
阮悠然又去看楚青,楚青沉默了片刻,她輕聲說:“賤賤,這心源,是念念媽媽的。”
晴天霹靂一句話。
阮悠然坐在沙發上,身子僵硬,感覺血液都不流轉了。
楚青的手擔憂的放在阮悠然的手上,剛剛回來的時候,她還因為激動,血液沸騰,現如今,像是一下子被扔進了無底深淵。
楚青的語氣也是悲傷:“她來找過我……态度很決絕,她的病很不好,癌晚期……我也拜托了很多朋友,自己也看了她的診斷報告……”
阮悠然目光發直。
就是如此……這樣楚念怎麽接受???
她本來就一直感覺人生灰暗,好不容易看到一點生的光亮,居然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心。
她活了,楚媽死了。
這不是同樣要了她的命麽?
阮悠然搖頭:“不……我們……我們可以再等等……可以再等等的……”
楚青看着她的眼睛:“你認為念念還能等多久?”
阮悠然的眼淚落下來,情緒激動:“那也不能這樣啊?!她會痛死的!”
阮秋和楚青都不說話了,對于這個結果,她們也難以接受。
阮悠然哭的渾身發抖,她的兩手用力的搓着頭,身子縮成一團:“為什麽啊……為什麽……到底為什麽……念念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承受這一切……”
晚上,阮悠然平複了情緒進房間的時候,楚念已經摟着正直睡着了。
正直很可愛,小腳搭在媽媽的身上,嘴角還挂着口水。
聽奶奶說,她在幼兒園表現的不錯,現在也不裝瘋賣傻了,智商甩了小朋友們一條街,馬上就成了幼兒園最靓的崽。
阮悠然看着楚念,她的臉色才被自己養的好了一點,手放在正直身上,嘴角還挂着甜甜的笑。
阮悠然鼻子一酸,她走過去,在一大一小的額頭印了兩個吻,自己去客廳了。
沒有開燈。
猶如楚念離開那些年。
她打開了一罐冰涼的啤酒,喝一口,刺激的口腔發麻。
點燃一支煙,她默默的看着窗外唯一閃着光亮的月亮與星辰。
是心境不一樣的原因麽?
明明和楚念在山頂賞月的時候,她還覺得一切美的不切實際。
可現如今……她居然感覺連月光都變得悲傷。
她就這樣一直坐着,坐到日月交替,天都亮了。
在兩腿發麻,幾乎不能動彈之際,阮悠然深吸一口氣,她做了一個決定。
楚念醒來後就一直忙着,正直要去幼兒園,她得把她喂飽,然後看着她背上小書包,本來她想要送正直去幼兒園的,但是被阮悠然叫住了。
阮悠然的臉色蒼白:“念念,我有話對你說。”
楚念遲疑了一下,看着她的臉:“你一晚沒睡?”
阮悠然不說話,整個人再次被蕭瑟籠罩。
正直很乖,她看了看媽咪,又看了看媽媽,擺了擺書:“再見。”
奶奶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阮秋和楚青看着倆人也是沉默,其實在她們的意思是想要把這事兒瞞着楚念的,楚媽也是這個想法。
可阮悠然不同意,她被隐瞞過,知道這份欺騙哪怕是善意的會在人心中刻下多重的傷痕。
再說了,真的想要隐瞞就能瞞得過麽?
楚念是怎麽樣的冰雪聰明,她在接受捐贈之前,一定會去拜訪對方家裏人的。
怎麽瞞?
就是把這個瞞過了,以後的蛛絲馬跡呢???
她們是母女啊,血脈相連,她終究是會知道的。
那個時候的傷害,一定會是現在的千萬倍。
孩子送走了,楚念安靜的坐在阮悠然的對面,她打量着阮悠然的臉色,心裏悶痛:“是心源出了問題麽?悠然,你不要難過,無論是什麽我都能接受……”
越是這樣,阮悠然越是難過,她的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落。
楚念走過去,她抱住阮悠然親了親她的額頭:“好了,最壞的我都經歷過了……”
害怕這些麽?
老天爺對她不公。
不公就不公吧。
人生最痛苦的愛恨離別,她都經歷過了,還能再有什麽?
阮悠然深吸一口氣,她的手握成了拳,像是積蓄全身的力氣,“念念,心髒是媽的。”
楚念愣了一下,她看着阮悠然:“你說什麽?”
明知道會痛。
但是阮悠然還是看着她的眼睛說:“心髒是你媽媽的。”
沉默……
楚念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片刻之後,她的淚緩緩的落了下來。
阮悠然想要去抱她,可是楚念用力的掙脫開了:“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悠然……我不要……”
怪不得。
怪不得媽媽那麽久沒見,突然出現就是告訴她生了重病,并且将名下的所有財産轉移到她這兒來。
怪不得,她費了大力氣找了很多人去找她也找不到。
阮悠然也是哭,她抱着楚念:“念念……”
楚念哭的渾身顫抖,“她……她怎麽能這樣做……我活着,她卻死了……我……”
她的人生,從小到大都是不被祝福的。
她經歷了很多很多的痛。
阮悠然總說她,年少的時候,楚念的眼裏就有一種老人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世間的一切已經被她看破看透了,再無所牽挂。
她是難過過,痛苦過,甚至痛不欲生……
但是,她從來沒想到拿媽媽的命換自己的命。
楚念的反應很激烈,她掙紮了片刻,本來身體就虛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阮悠然吓壞了,趕緊去按她的人中,把速效救心丸塞進她的口裏。
楚青和阮秋第一時間趕了回來,楚青還帶來了權威的醫生,醫生是一個白胡子老爺爺,他給楚念輸了液,嘆了口氣:“這娃娃的身體太不好了。”
大家都沉默。
除了這樣,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阮悠然就坐在一邊默默的陪伴。
如今,楚念的心脆弱不堪,她感覺自己的心也像是經歷了雨雪風霜,千瘡百孔。
輸液輸完,楚念悠悠的醒了過來,她不說話也不出聲就那麽躺着,眼角的淚汩汩的落入了枕巾。
阮悠然心疼,又沒有什麽能安慰的。
下午的時候,門鈴被按響了,阮悠然知道媽媽派人去接lilo以為是她來了,她趕緊起身去開門,打開門,在看到眼前的人的時候,她愣住了。
“媽……”
楚媽站在門口,她的臉色泛着大病的灰白,可是眼神還好,她看着阮悠然微微一笑:“悠然,媽來看看念念。”
阮悠然看着她,不知怎麽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楚媽看見了,摸了摸她的發:“都三十了,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哭鼻子?”
小時候,她和楚念吵架,雖然一直繃着架子,但有時候楚念不理她,阮悠然就會在樓下抹鼻子,好幾次那狼狽的模樣都被楚媽看見了。
提起這個,阮悠然淚又往下流。
回憶能殺人。
她尚且如此,更何況楚念。
楚媽走進來了,她手裏拎着一個保溫盒,四處看了看:“念念呢?”
話音剛落,卧室的門被大力的拉開,楚念赤着腳就跑了出來,她的頭發散亂,眼角還挂着淚,呆呆的看着媽媽。
除了灰白的臉色。
楚媽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楚念呆呆的看着,一動也不動,楚媽也看着她,目光缱绻滿是不舍。
對視了一會兒。
楚媽揮了揮手:“你這孩子也是,鞋也不穿,不怕着涼麽?過來,媽媽做了你愛吃的素什錦還有皮蛋粥。”
楚念的眼淚成行往下流,阮悠然拿了拖鞋讓她穿了,楚念走到媽媽身邊,她一下子抱住了楚媽。
楚媽反手抱住了她,這個堅強的女人,此時此刻,終究也是落下了淚水。
她這一輩子。
是失敗的。
如今為了女兒,能做的就只有這一件事兒了。
就連這樣的擁抱,在這之前,母女倆也很少有。
楚念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在她懷裏哭了個徹底,楚媽止了眼淚,她摟着楚念:“好了好了,不能激動,嗯?來嘗嘗媽的手藝。”
楚媽以前給楚念做飯的機會不多。
小時候還多一些,只是楚念越長大,楚媽的生意也忙了起來,她混的風生水起,自然是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念念。她想要找阿姨什麽的,都被楚念拒絕了,念念不習慣家裏有外人。
那時候,過生日的時候,除了看着阮悠然,楚念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吃一頓媽媽親手做的飯菜。
如今,時隔這麽多年,她終于吃上了。
楚念是含着淚吃着,一口一口,都是媽媽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
記憶中,家沒有給過她太多的溫暖。
可就是再冰冷,那也是她的家啊。
如果媽媽真的不在了……她在這個世上,真的就再也沒有家了……
楚念吃到一半,門鈴又響了,阮悠然頓了一下,看着楚媽,楚媽看了看她:“去開門,是我約的人。”
楚念和阮悠然都會以為是個什麽醫生之類的,沒想到,打開門,阮悠然看着都有些陌生,“爸……”
是楚爸。
阮悠然都記不清到底有多久沒有看見他了。
楚爸老了很多,阮悠然聽說,他出軌離婚後,找的那個小三,一家人也沒有過得怎麽樣,後來因為常年在一起生不出孩子,倆人又離婚了,楚爸也曾經想要找楚媽複合,但是如今的楚媽早就今非昔比,她坐下擁有無數的資産,氣質斐然,再也不是他可以企及的那個跟她一起吃糠吃苦一起創業的女人了。
楚念看到爸爸也是愣了愣。
“你來了,過來坐吧。”
楚媽的語氣如常,就像是在和一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說話。
楚爸蒼老了很多,年輕的時候,他四肢修長,人高馬大,戴着眼鏡被多少女人追從。
可現如今,終究也是抵不過歲月的風霜。
楚爸赤紅着眼睛走了過去,看樣子,他已經知道這件事兒了。
楚媽坐在那淡淡的:“我把你叫來,是要交代一些事兒,以免以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楚爸死死咬着唇。
他的心裏有無盡的悔恨與自責悲傷。
是他,讓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支離破碎,是他,讓自己的妻兒終究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他詢問過很多醫生,醫生們告訴她,肝癌的病患絕大部分都是喜歡生悶氣,什麽事兒都憋在心裏不往外說……
當年,楚媽和他離婚,甚至在知道他有了別人的消息後,只是默默的哭泣。
然後她什麽也沒有說,收拾行李就離開了。
等她再把念念接走的時候,看着楚爸的眼神冰冷的就像是一個陌生人。
楚念坐在那手腳發涼。
楚媽擡眼看了看父女倆:“首先,我的确是肝癌晚期,這個你們所有人都不用質疑。”
她說這話的時候大家心裏百感交集。
楚媽看着楚爸:“我要給女兒捐心,也不是為了什麽跟你怄氣,你不配更不值得。”
楚爸的眼淚往下流:“可是……如果你活着……如果你活着終究還是有一線希望的啊。”
這也是楚念想要說的話,這世上不乏奇跡,不是也有很多被下了病危通知書準備回去準備後事的人又奇跡仿佛的事兒了麽?
“我不相信奇跡。”楚媽的聲音很冷漠,“更何況,奇跡不是為了我這樣的人準備的。”
奇跡該留給那些心裏都是愛又被愛沐浴的人的。
就像是女兒。
楚爸悔恨交加:“你別這樣,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楚媽偏開頭,她愛的決絕,恨得同樣不拖泥帶水:“我告訴你,文斌,從你抛棄我們母女那一天起,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茍且在這世上,只是想要一吐那一口怨氣,還有女兒。”
她看着楚念。
知女莫若母。
她知道女兒內心一直缺乏的什麽,她拼搏奮鬥這麽多年打下的江山。
念念擁有了以後身體好了就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楚媽看着楚念眼神變得溫柔:“念念,你不要難過,媽媽是個心死之人,早就不在意這副軀體了,如果……”她看了看阮悠然,同樣的溫柔:“我的心,在你身上,能夠看着你和悠然幸福快樂的生活,那我這一世,終究也不算是白過了吧。”
楚念淚流滿面,她捂着嘴拼命的搖頭。
楚媽走了過去,她把楚念抱進懷裏,輕輕的吻了吻她的發:“念念,乖,媽這一輩子,從來沒求過人什麽,如今,媽求求你。如果不是你,我支撐不到現在的。”
心死之人,根本就無藥可救。
媽……
楚念哭的顫抖成一團。
楚爸低着頭,碩大的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
阮悠然靠着牆,默默流淚。
“好了,就這樣,我要走了。”楚媽擦幹眼淚微微的笑,楚念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兒?”
楚媽看着她:“念念,媽支撐不了太久,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給你,這一個月,你和悠然要好好的,開心快樂的生活,至于媽媽——呵。”她淡淡的:“你也知道,我是一個要強的人,我不希望在我臨死前,讓任何人看到我的虛弱與痛苦。”
楚念死死咬着唇,幾乎要流出血來。
楚媽認真的看着楚念,目光像是把她的的一切都要刻畫在心理一般緩慢。
最後一次擁抱了。
楚媽抱着女兒,在她耳邊溫柔的說:“念念,我愛你。”
楚念發出“嗚咽”的哭泣聲。
楚媽又說:“對不起。”
我愛你,對不起,多少人的一輩子,就在這兩句話裏蹉跎度過。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眼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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