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長住

程遇看着周宏臉上的一小塊淤青，已經猜到了昨天他去幹了什麽，“你昨天去和小張飛打架了？”

“嗯，他揍你我就得揍他，不過沒打得他骨折，等你出院了一起去，我非把那幾個孫子的腿都卸了不可。”周宏惡狠狠地說。

程遇點點頭沒再多說，他也有這個打算，總之他不能白挨打，白受罪。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程遇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哎，其實你這頓打挨的也不算冤，李筱柔你知道吧，就二班長得特別漂亮那個，小張飛不是喜歡她嘛，他以為李筱柔喜歡我，看見李筱柔給我遞情書了，才找人打算揍我的，我那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啊，那幾天就先走了，想弄明白了再說，誰知道小張飛那孫子找不着我就把你給揍了。”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這還不冤啊，你消受了美人恩，我替你挨了揍，我快冤死了我，窦娥都沒我慘。”

“你先別着急啊，等我說完你就知道了，人家李筱柔看上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她打聽我就是想巴結巴結我，那情書是她讓我給你的，小張飛這也是誤打誤撞揍對了人，你說你冤什麽啊！”

程遇簡直想爆粗口，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合着這頓揍還是自己該挨的，根本不是替人受過啊。

诶？不對！

“這小張飛有病吧，李筱柔追別人他怎麽不揍李筱柔啊？”

“廢話，那是他女神，他能揍嗎？不過話說回來，你要不要答應李筱柔啊，這頓打不能白挨啊，小張飛要是聽說你把李筱柔給泡了，非氣炸了。”

“答應個屁啊，這女的跟掃把星似的，和她連話都沒說過呢我就讓人給揍了，這要是跟她好了說不定小張飛一激動能給我捅了。”

程遇還在為這飛來的一頓揍生氣。

“既然你不願意情書我就不給你了啊。”周宏巴不得程遇不樂意，情書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哪去了。

從小到大，只要有人通過周宏給程遇遞情書，程遇就看也不看就讓他扔了，一直扔到了現在，周宏都不用程遇說就直接處理了。

“對了，這事兒你怎麽跟你媽說的？”

“打籃球摔的。”

“你媽信了？”

“你說呢？”程遇反問。

周宏撇撇嘴，“肯定信了呗，從小到大你說什麽你媽都信。”

周宏這話絕對不誇張，李韻工作忙，程遇他爸爸程建國更忙，兩個人都沒時間管孩子，只能交給保姆，看多了保姆虐待孩子的新聞，李韻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小時候程遇為了讓父母陪着沒少撒謊，他哥哥程溪也不拆穿他，一個月下來他家得換三四個保姆，後來程遇長大了知道換多少個保姆父母也不能陪他，也不用撒謊告狀了，但李韻這觀念卻保留下來了，在李韻心中，她兒子就是一只小綿羊，不會欺負人不說還有可能受人欺負，只要程遇說的，李韻沒有不相信的。

不光李韻信他，周宏父母也更願意相信程遇。

程遇從小就招人喜歡，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又嘴甜會說話，平時光靠眨巴眼睛就能把周媽的心眨化了，所以從小到大周宏闖禍周宏受罰，兩個人一起闖禍周宏受罰，程遇闖禍了他也能讓周宏受罰。

周宏身體結實，用周媽的話來說就是皮糙肉厚，不怕挨打，真要受罰他也不介意，只要是程遇往他身上推的事都承認，兩個人也算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問完了周宏又開始巡視起病房來，單人病房裏有基本的家具，用手一摸，嗯，擦的很幹淨，床頭櫃上水果擺的也整齊，水杯裏的水是溫的，還放好了吸管，花瓶裏的鮮花還帶着水，看起來嬌豔欲滴，旁邊放着兩本程遇喜歡的雜志，是昨天新出的，櫃子裏程遇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分類放好，病房裏有單獨的洗手間和小廚房，收拾的也很幹淨，，洗手間裏還帶着香薰的味道，把整個病房都仔細看了一遍，周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看護去哪了？”周宏來了也有一會兒了，連看護的影子也沒看見，擔心看護是不是欺負程遇是個學生，出去偷懶去了。

“洗衣服去了。”

周宏點點頭，“程姨給你請了幾個看護？”

“兩個，白天一個晚上一個，年紀大點的白天來，年輕的晚上來。”

周宏似笑非笑地瞥程遇一眼，“小子挺會享受啊，睡覺的時候旁邊有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是不是挺爽的。”

“我媽決定的，說年輕的膽小，晚上我有點風吹草動就知道找醫生，年紀大的都是自己解決不了才找醫生。”

程遇知道，這是因為他第一天晚上沒吃止痛藥，他媽才這麽安排的。

周宏點點頭，“姜還是老的辣啊！”

然後又八卦地問道：“那年輕的到底漂不漂亮啊？”

“也還行，就是大了點，都二十四了。”程遇說得頗為淡定。

周宏搓着手色眯眯地說：“女大七，抱金雞，我看挺好。”

“那你今晚過來吧，她也比你大七歲，說不定今晚就能抱個金雞。”

剛才還一臉色相的周宏立刻變臉，一臉正氣地說：“現在的小年輕都在想什麽，都是什麽思想，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男歡女愛，像什麽話，黨和國家的臉都被你給丢盡了，國家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不良青年存在才被拖慢了發展的腳步。”

然後又換上語重心長的語氣，“你們可是國家新一代的棟梁，怎麽能這麽随便的對待自己的青春？大好的時光應該是用來學習的，是用來充實自己的，你們将來是要為國家效力的，你要知道，你不光代表着自己一個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帶着家庭的教養，帶着國家的顏面，你骨子裏刻着的可是中國的印記，年輕人，我說的對不對啊？”

雖然這番話确實大義凜然，打動人心，但再好的話也架不住聽的多，這是周宏他爸教育周宏時說的話，說的多了，周宏都記下來了，時不時拿出來教育教育程遇，程遇剛開始聽還真有點被唬住了，但現在聽多了就跟笑話一樣，剛才周宏一起勢，他就知道周宏要說什麽，再配上眉飛色舞的表情，程遇早按捺不住地哈哈大笑，憋屈的感覺也随着笑聲漸漸散去了。

周宏看把他逗笑了也就放下心來，跟着笑了。

程遇剛做完手術沒幾天，還沒恢複，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先是又生氣又憋屈，又大笑了一通，累得直想睡覺，周宏看出他累了，也就走了。

走之前還叮囑程遇：“今天我是逃課出來的，下午就不來了，明天放假再過來陪你。”

日子晃晃悠悠地過了半個月，方知遠每天照常查房，跟程遇照常簡單地交流，發生改變的是程遇每天看見他都很熱情，都要和他說一會兒話，不變的是方知遠的旖旎心思并沒消下去多少，每天看見程遇笑意盈盈地跟他說話，他就有一種撲上去把他的嘴堵上的沖動。

之後方知遠也去過幾次涼夜，都是不到九點就走，沒遇見過陳柯，也沒遇見過像程遇的人。

方知遠終于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鐘情的存在，可惜，他愛而不得。

方知遠每次見程遇時都帶着一點滿足，又帶着一點焦慮，現在他終于覺得輕松些了，因為程遇可以出院了，可能見不到人就好了吧，有些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

方知遠宣布程遇可以出院的消息時他以為程遇會開心得大喊，畢竟一個生龍活虎的少年每天只能靠輪椅活動，活動範圍還僅限于病房和醫院的小花園，程遇自己都和他抱怨過好幾次住院太無趣了。

沒想到程遇拒絕了。

“我不出院，我還沒恢複呢！”

方知遠以為他擔心自己的傷，解釋道：“你明天就可以拆線了，回家靜養就行了，沒必要還在醫院住着。”

“我不出院。”程遇還是堅持。

方知遠皺了皺眉，“為什麽不出院？”

“我喜歡在這住着，這裏的白牆我看着心裏舒坦，消毒水的味道聞着也安心。”

“現在病房緊張，你一直占着病房別人怎麽辦？”

程遇笑笑，“即使病房緊張也不缺單人病房，隔壁不都空着呢嘛，方醫生哪有你這樣的呀，有錢還不賺，哪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啊！”

方知遠無奈，沒想到這個時候他挺精，還挺明白，“那你上學怎麽辦？”

程遇開心地大笑，“我都想好了，回頭我跟我媽說一聲，給我請個家教，我就在病房上課，比在學校效率還高呢。”

方知遠氣笑了，“我當了這麽長時間的醫生，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醫院賴着不走的。”

程遇開始耍寶，故作羞澀地說：“人家舍不得方醫生你嘛。”

“得，你住着吧，想住多久住多久，你要是願意回去我打個報告，把這地兒租給你。”

方知遠說完煩躁地走了，留下身後一串嘿嘿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