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伊人離去（1）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幽蓮小榭，心心公主伏在石桌上幽幽轉醒，目光多少有些朦胧，随後，慢慢變得幽深，幽深得竟像是一種難以察覺的失落。

扶正古琴，靜下心緒，起身步出幽蓮苑。

“心心，你看到一揚了嗎？”

前方傳來上官鴻飛焦灼的聲音，不消片刻，他的腳步已經停在眼前，她的心裏隐隐升起一絲擔憂，卻至始至終低着頭，聲音依舊平靜，甚至，有些生硬：“你去他的房間找他便是，來問我做什麽？”

“心心，你這是怎麽了。”上官鴻飛劍眉一蹙，顯然很是不悅：“我去過一揚的房間了，他的被褥根本沒動過，他一晚上都沒回來，你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心心公主心中一緊，猛然擡頭看他：“他昨晚沒有回房間，那他能去哪裏呢？”

看着她紅腫的雙眼，上官鴻飛愣了一會兒，終于明白她為什麽一直不肯擡頭，想必也是傷心了一夜，心頭的怒氣漸漸散去，搖了搖頭：“除了我們桃源山莊，一揚很少去其他的地方。”

心心公主眸中微動，轉身就跑，上官鴻飛急忙追上前攔住她：“心心，你又要去哪？”

“我去找一揚，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走，那麽該走的那個人是我。”心心公主閃身消失了。

“發生什麽事了？”上官思思和許夢喬焦急地跑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揚不見了，現在心心也要不見了。”上官鴻飛狠狠按了按額頭，完全摸不到頭緒。

“什麽亂七八糟的，還不快去追。”上官思思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和許夢喬一起追了出去。

追到庭院裏，三個人詫異地停下了腳步，陪着呆立大門旁的心心公主一同望向門外。

不遠處傳來一男一女的豪邁歌聲，循聲望去，就見一個英俊潇灑玉樹臨風的白衣少年和一個嬌柔美麗儀态萬方的黃裙少女相攜而來，引吭高歌，步履蹒跚，濃重的酒氣順風袅袅飄來。

上官鴻飛簡直哭笑不得，側身對許夢喬和上官思思輕聲道：“這回看一揚怎麽收場。”

上官思思咬牙：“有他好果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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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想象不到的是，酒醉的二人看到大門旁的心心公主竟然不躲不閃，徑直朝她而去。

柳盈盈醉眼朦胧地指着心心公主笑問軒轅一揚：“她就是你喜歡的人？”

軒轅一揚晃晃悠悠向前走了兩步，仔仔細細看了心心公主好一會兒，才笑着回答：“是，她是我喜歡的人，可是人家卻不喜歡我。”

心心公主看着眼前兩個酒氣熏天的大人物，有種被雷震到的感覺，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兩個情場失意的人巧遇酒莊，其結果，自然是天崩地裂、慘不忍睹的，何況是這等關系糾結的兩個人。

柳盈盈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伸手點了點軒轅一揚的額頭：“你呀，就是自讨苦吃，我那麽喜歡你，你卻不喜歡我，非要喜歡一個不喜歡你的女子。她有什麽好，你告訴我，她有什麽好？除了長得比我漂亮，武功比我高之外，她哪裏比得上我？”

軒轅一揚嘿嘿直笑：“她哪兒能和你比呀，她什麽都比不上你，我就不應該喜歡她，我就應該喜歡你，我……”

軒轅一揚越說越離譜了，上官鴻飛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扶住他：“一揚，你喝醉了，先回房間休息吧。”

軒轅一揚一把掙開了他，氣道：“誰說我喝醉了，我根本就沒醉，我還沒說完呢，你幹嘛不讓我把話說完？”

柳盈盈緊緊抱住軒轅一揚的胳膊，身子半倚進他的懷裏，言語不清地附和：“是啊，我們根本就沒醉，我喜歡聽一揚說話，你們幹嘛不讓一揚說完。”

心心公主靜靜看着，平靜無波的眼眸慢慢變得幽深紛亂，挪開視線吸了口氣，轉身提步就走。

“怎麽，一揚說要喜歡我，你不愛聽嗎？”柳盈盈拉着軒轅一揚猛然上前擋住她的去路，笑得得意妩媚。

心心公主冷冷一笑：“很抱歉，我不想和酒鬼說話。”

柳盈盈氣得柳眉倒豎，緊緊抱着軒轅一揚的胳膊，嬌聲嗔道：“一揚，心心她欺負我，你要替我出氣！”

軒轅一揚竟然真的怒了，沖到心心公主面前大喊：“你為什麽要欺負盈盈？你……”

上官鴻飛見大勢不妙，快速閃身上前拉住軒轅一揚，急道：“一揚，別說了，我扶你回房間。”

“你們幹嘛總護着她！”軒轅一揚催動內力震開上官鴻飛和柳盈盈，上前一把抓住心心公主的手腕，狠狠攥住。

“我告訴你心心公主，你那麽小心眼兒，那麽任性，那麽自以為是，那麽喜歡無理取鬧，我怎麽會喜歡你呢，我不要喜歡你，我才不要喜歡你呢！”他微微用力一揮，她纖弱的身子便被輕飄飄地甩了出去。

面對軒轅一揚，她永遠都沒有戒備之心，這一刻，看着他夾雜着失望和憤怒的眼神，她竟然提不起一絲力氣去抵抗他的力道，身子順勢倒下，一聲脆響，手腕一抹亘古重量悄然消失，目光從他的臉龐一點一點轉向自己的手腕，上面空空如也，而古舊的石階上，斷成兩半的玉镯在陽光下泛着晶瑩細膩的白色光暈，眼中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她緊緊咬着唇，抓起地上摔碎的玉镯，起身跑開。

在場的人都呆住了，若不是他們親眼所見，恐就算把死人說活了，他們也不會相信軒轅一揚會對心心公主出手。

沉寂之中，哐哐兩聲悶響，軒轅一揚和柳盈盈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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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心心公主手中緊緊攥着玉镯呆呆坐在床邊，雪白的面龐布滿了斑駁的淚痕。

許夢喬疾步走進房間，看到她一副憔悴傷心的模樣，不由得心中酸楚，輕輕坐到她身邊，柔聲道：“心裏不舒服就痛痛快快哭出來吧。”

心心公主微微擡眸看了看許夢喬，一頭撲進她的懷裏，淚水撲簌簌滾落下來：“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們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許夢喬輕輕拍着她的背，靜靜聽着，一言不發，眼睛卻漸漸濕潤了。

她看得出來，心心公主很在乎軒轅一揚，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敢不敢承認，軒轅一揚都已經根深蒂固長在她的心裏了。

可惜，終究是人仙殊途，讓她放棄千萬年的修行與一個凡人相守短短百年，而後，獨自一人承受漫長無盡的孤獨寂寞，實在是太殘忍了。

然而，愛情本就不在理智之中，若是深愛，若已沉淪，哪會管什麽人仙殊途，人鬼殊途，哪怕明知道前方是一條不歸路，一條死路，也會甘願赴之吧。

他們都是她的好朋友，她真心希望他們可以排除萬險走到一起，可是，她也真的很怕，怕他們愛得太過慘烈了。

禁不住苦笑，連她這樣一個局外人都理不清的情感，如何讓心心公主這樣一個不谙世事的女孩子理清自己的感情，不過轉念一想，感情的事情本就是理不清的，因情而生，因愛而生的一切一切，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遵循自己的一顆心，縱然萬劫不複，也是值得的。

上官兄妹安排好了軒轅一揚，送走了柳盈盈才趕了過來，那個時候，心心公主已經哭夠了，平靜下來了。

四人坐在桌前沉默了很久很久，心心公主忽然輕輕說了聲：“謝謝你們。”

上官思思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吃吃地問：“我們……什麽都沒做，你幹嘛謝我們？”

心心公主低頭淺笑：“你們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微一沉吟：“如今，我該走了。”

三人直直看她，眼中沒有吃驚，是無盡的糾結和憂愁，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早已猜到心心公主下一步的想法，只是，他們一時間接受不了，想必酒醒後的軒轅一揚更加接受不了。

上官思思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眼中的淚水不住掉落：“心心，一定要這樣嗎？你忘了嗎？曾經答應過我們，一百年，不離開。”

心心公主苦笑：“我沒有辦法面對一揚，除了離開，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我想……他也不願再見到我了。”

上官鴻飛輕笑一聲，目光中帶着幾分怨：“心心，除了逃避，你還會做什麽？一揚的痛苦，你到底能懂得幾分？”

心心公主一怔，咬唇，沒有回答。

許夢喬的心中卻生出幾分不悅，含淚看向上官鴻飛：“一揚是很痛苦，可是心心的糾結和矛盾，你們又懂得幾分？取舍哪裏會那麽容易？你只會站在你們男子的角度考慮問題，你怎麽就不為我們女孩子想一想呢？”

許夢喬從來不會和上官鴻飛因任何事情産生争執，這樣的大聲辯論還真是頭一次，看着許夢喬憤憤不平的神情，上官鴻飛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就連上官思思都止住了淚水。

心心公主吓壞了，她已經和軒轅一揚鬧成這樣了，如果許夢喬和上官鴻飛再因為他們的事情鬧得不愉快，她就死的心都有了，急忙化解矛盾：“夢喬，你不要因為我的事情不高興了，其實鴻飛說的也沒錯，我确實不懂得，我只是……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沒有要永遠離開的意思，三個月，就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好嗎？讓我去理清所有的思緒，三個月後，我一定回來。”

心心公主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們也再沒有了阻止的理由，上官鴻飛偷偷看了看許夢喬的神色，确定她不生氣了，才算放寬了心，可是一想到沒有留住心心公主，等軒轅一揚醒酒了，沒辦法交差了，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晚間，心心公主向上官老夫婦辭行，她和軒轅一揚之間的事情二老也已聽上官思思說過，如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心心公主勢必是要離去的，見她去意堅決，二老也只好同意。

雖然她口中答應定會回返，可是二老心知肚明，如果她決意選擇修仙，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但事已至此，一切也只能順其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