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寧驚鴻的日記本
盧寧結束直播後沒多久,就有電話打進來,是他訂的外賣到了。
盧寧去開門,拿了外賣路徑洗手間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洗手間裏一直有嘩啦啦的水聲,陳徽還在洗澡?
但是他光講鬼故事就講了差不多一小時,要洗這麽久嗎?還是他在裏面做什麽男人都懂的事情?
想到這裏盧寧突然淡定不了,這裏雖然不是他的家,但是以後他要作為寧驚鴻住這間屋子,他還有潔癖,不希望以後上洗手間或者洗澡都有陰影。
盧寧把外賣放在客廳桌上,猶豫着敲敲洗手間的門:“陳徽,吃飯了。你不會暈在裏面吧?”
洗手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許久之後陳徽才說話:“我……我沒事,這就出去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盧寧吓了一跳,陳徽之前表現得很健康,難道他實際上有什麽嚴重的病,現在發作了?
“要不要我扶你出來?”
盧寧話音剛落,洗手間的門發出“咔”的一聲輕響,陳徽緊接着從裏面摔出來。盧寧條件反射伸手接他,但是他忘了自己現在的體格已經完全不是以前能比,陳徽比寧驚鴻高壯很多,倒下來直接将盧寧壓得倒在牆上。
“陳徽!你……!”
盧寧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過神,被他壓得心頭火起——他本來就不喜歡被迫跟人家産生身體上的接觸,一個半裸的同性身體熱乎乎地迎面朝他倒下來,搬不動又推不開,真心憋氣。
他心裏不耐煩,語氣就帶出來一點:“起來!”
陳徽許久沒有動靜,壓着他直喘粗氣,盧寧聽聲音不對,急忙把他的臉推起來,只見陳徽緊緊閉着眼睛,整個人都在蜷縮着打哆嗦。
像極了羊癫瘋發作。
盧寧擔心自己被咬,用力往陳徽身上推了一把,他這次居然直挺挺地滾到地下去。盧寧見他兩只眼睛緊緊閉着,還在打寒顫,也有點慌神。他從地上爬起來,找了一圈最後從外賣盒子裏找到一雙筷子,掰開陳徽的嘴給他塞進去。
“喂,你堅持一下,我馬上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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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徽好像還能聽到盧寧的聲音,一聽說他要打急救電話,竟然哆嗦着睜開眼:“不要……不要打電話……我沒事……”
他一說話筷子也從嘴裏掉下去。
盧寧皺起眉頭,伸手在陳徽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竟有些燙手,盧寧感到疑惑,覺得他身體抽搐痙攣不像因為羊癫瘋發作。
但是陳徽接下來已經沒有精力理會盧寧了,他抱着自己縮在牆角不停發抖,盧寧頓了頓,一把拉起他的胳膊,陳徽的手臂上布滿了雞皮疙瘩,不像那種對極冷的應激反應,而是像……
像一只燙過水,脫了毛的雞,雞皮疙瘩一顆一顆地立在那裏,他的身體正承受着一種自身難以控制的興奮,是這種興奮讓陳徽發抖。
戒斷反應……
盧寧沒忍住爆了句粗口,他見陳徽此時已經睜開眼,兩只眼睛緊張地左右亂轉,看到頭頂光源又害怕地移開視線。
盧寧抓起他兩只手臂,拽着陳徽往客廳裏拖。寧驚鴻的身體剛剛成年,沒有蠻力,卻還算健康,盧寧咬着牙把陳徽拖到暖氣旁邊,找不到繩子,只好用床單擰成一根繩,然後把他綁在暖氣上。
過程中陳徽沒有掙紮,只是一個勁打寒顫,盧寧将陳徽綁結實了之後,去洗手間拿上衣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到一邊喘粗氣。
盧寧看懂了陳徽的反應,他這是毒yin發作,盡管症狀比較輕微,但是确實是戒斷反應。
怪不得連虹一要寧驚鴻離他遠點,陳徽賺不了多少錢,竟然是位yin君子。
戒斷初期會怎樣盧寧也不是很清楚,為了避免陳徽會産生自殘或者自虐的行為,他把他整個綁在暖氣片上,然後用棉布勒住他的嘴,以免咬到舌頭。
陳徽之前不許他打電話叫救護車,想必自己也考慮到了事情的利弊,他如果隐性職業是歌手,或者将來會成為歌手,那麽他總有一天會走到公衆面前,這件事就會被無限放大,成為他一生中最難以回避的污點。
盧寧看着陳徽在地上縮成一團,除了發抖之外沒有別的舉動,便起身去洗手。
陳徽這瘾一發作,盧寧就想通了很多事情,連虹一讓他離陳徽遠點還真不是空口說白話,寧驚鴻這種剛成年的小子,三觀未健全,倒是比豹子膽大,學壞比學好輕松。盧寧現在非常擔心,自己的血液裏是不是已經淌着某些可怕的成分。
這猜想真是能把人吓個半死,盧寧膈應得飯也吃不下去,他看了陳徽一眼,見對方暫時還很安靜,便決定去寧驚鴻房間裏翻一下,如果這家夥真跟毒pin沾了邊,肯定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盧寧本來對寧驚鴻的東西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不是原主,他的修養讓他不能毫無顧忌地翻找陌生人的房間。但是現在盧寧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他在酒吧工作的時候見過幾次“yin君子”,雖然後來都被連虹一報警帶走,他們狼狽的樣子卻讓盧寧印象深刻。
這輩子絕對不能沾上那東西!
自從變成寧驚鴻之後,盧寧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意外——意外欠款,意外“社會”,意外可能沾上du品……短短一天的時間,盧寧就把過去二十多年不敢嘗試的東西經歷個遍,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給他怎樣的“驚喜”,他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盧寧翻箱倒櫃找了半天,倒真沒找到注she器、“小麥粉”之類的東西,或者類似物,這讓盧寧暫時松了一口氣,改天還要去醫院正經查一下,這種隐患能早點掐死在搖籃裏就早點掐死。
他折騰半天肚子裏空空如也,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就感覺出餓。盧寧準備把外賣吃掉,先填飽肚子再做別的打算。
“啪嗒。”
有東西從一堆衣服裏掉出來,盧寧将它撿起,發現是一本硬皮的日記本。
這個房間能藏東西的地方不多,盧寧為了找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危險品”已經将所有可能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卻沒發現這本日記。
藏得這麽深,一定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吧。
難道裏面夾了現金?
盧寧将日記本撿起來,随意翻了幾下,沒有任何東西掉出來,他有些失望——寧驚鴻就像表面看起來的一樣清貧,對他的財産狀況抱希望,是他太天真。
不過這本日記裏記錄了一些內容,卻引起盧寧的興趣——寧驚鴻原來有寫日記的習慣,這對于目前令人絕望的處境可以稱得上一道雨後彩虹,想要了解一個人的過去和生活點滴,從日記入手最直接。
盧寧拿着日記本走出卧室,繞過縮在地上的陳徽徑直坐到飯桌旁邊。
盧寧把寧驚鴻的日記當飯餘讀物,外賣是他最愛的紅燒排骨和醬肉飯,至于陳徽喜歡吃什麽?那關他什麽事,且就目前的情況看起來,對方應該也沒精力吃飯吧。
寧驚鴻的字寫得很工整,漂亮甚至帶些英氣,翻開日記像看字帖一樣,這在盧寧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喜歡書寫一些東西的人,總會有一筆好字,盧寧在這方面比不上寧驚鴻,他的字好看是好看,但是潦草,上次寫這麽工整已經是五年前了。
這本日記是從上個月五號開始的,第一篇寫道:醫生說,媽媽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再湊不齊手術費用,病情會更加惡化。媽媽這麽愛漂亮,她不一定會同意手術,我要試一試向連姐尋求幫助。
盧寧看完第一篇日記,突然覺得心裏一酸,他覺得自己好像又猜錯了。日記的字裏行間都透露出無助,但是寧驚鴻這個人……也絕對不是繡花枕頭。
至少從他談吐上,盧寧覺得此人不像個小混混……
日記中間隔了幾天,第二篇已經是月中十五號,寧驚鴻寫,錢已經寄回老家,以後要好好報答連姐。但是他還是缺錢,醫生說這種病不可能只用一次就根除,一些專業的名詞他也聽不懂,只知道那邊還需要錢。
這一頁日記寫得很長,盧寧皺着眉頭翻過紙,第二頁的氣氛變得非常壓抑:阿徽今天來看我,我很開心,但是高li貸也到期了,他這邊更急,我真的沒錢……我該怎麽辦,即使答應她的條件,她也不可能一下拿出那麽多錢,我也不能再跟店裏借錢。
有時候感覺活着好累,人長大後是不是都會變得這麽累?
想回老家,想吃媽媽做的紅燒肉,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盧寧強忍着不适又翻了幾頁日記,後面的部分斷斷續續都與一個“她”有關,記幾句就寫上一個數字,大概是在記賬。
寧驚鴻從頭到尾都沒提那個人的名字,盧寧畢竟是月色酒吧的老油條,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寧驚鴻可能已經被某個有錢的富婆包養下來。盧寧很生氣,也能感覺到寧驚鴻的絕望,他甚至厭惡到只用“她”來稱呼對方。
與此同時,盧寧也從日記中僅有幾處提到陳徽的語句裏察覺到壓抑又雀躍的感情。
他輕輕合上日記,吐出一口氣,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陳徽身上。
——他又猜錯了,不是陳徽在纏着寧驚鴻,而是寧驚鴻在單方面暗戀着陳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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