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逐漸恢複的記憶
吃過晚飯後, 将離開“山珍海味”時,盧寧和戚千百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夏君霍。
不知是不是近期才開始關注他的原因,這個人在自己生活裏出現的頻率升高了, 是巧合嗎?戚千百注意到盧寧神情不對,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到夏君霍。
“陰魂不散!”
比起盧寧, 戚千百對夏君霍只有厭惡,尤其他跟盧寧出來約會的時候, 遇見他就是倒黴到家了。
離得這麽近盧寧聽得清戚千百說什麽, 瞥他一眼, 不知道在警告他別說話還是表示贊同。但是對方迎面走過來,總不能裝沒看見,人家現在好歹是寧母的主治醫師。
“夏醫生, 也來吃飯?”
夏君霍身邊還有個女人,穿着深紅色的珠光面裙子,将女性身體的曲線完美地勾勒出來,只不過現在是冬天, 那個女人又在外面穿了一件白狐裘,保暖又顯雍容華貴。
她從長相到打扮都很紮眼,盧寧下意識看向她, 對方有禮貌地朝他笑笑,盧寧也朝那女人點頭示意,然後笑着說:“原來是佳人有約。”
夏君霍微微一笑,對盧寧半玩笑性質的判斷沒做什麽回應:“能在這裏遇見還真巧, 二位也是……佳人有約?”
戚千百不待見夏君霍,根本沒打算接話,倒是盧寧又笑着跟他寒暄了幾句,兩路人沒說多久,便在門口分開了。
盧寧直到上了車,都在若有所思地想事情,戚千百把鑰匙一擰,又有些生氣:“想什麽呢,遇見那個變态一次就跟掉了魂似的。”
盧寧摸着下巴道:“你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戚千百忙着啓動汽車,随口問道:“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就是夏醫生手裏拿的東西……你剛剛也看見了吧,他手裏拿着的那是打包飯盒嗎?”
戚千百将車子從“山珍海味”的地下車庫開出來,才說:“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當時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那兩個人穿得光鮮亮麗,一個西裝革履,一個穿着晚禮服,手裏拎個打包飯盒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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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寧倚在座位上,看着前方的道路點頭同意:“他是要給什麽人打包吃的呢?”
戚千百抽空瞥他一眼:“你怎麽知道他是給別人打包的,說不定姓霍的生活就是這麽節儉。”
盧寧好笑地問:“能在這裏吃飯的人,需要節儉?”
戚千百皺了皺眉頭,盧寧又說:“不過你也應該對他敵意降低一點了吧,別的不說,今天你可看見了,人家是個直男,身邊陪着的是妹子,對我這種男人沒興趣。”
“說不準。”
戚千百斬釘截鐵地否定盧寧的猜測,他語氣裏還帶點嘲諷:“姓夏的人模狗樣,誰知道他裏面跟外面一不一樣。”
——雖然那個視頻裏面的男人他不确定是不是盧寧,但是另外一個,一定是夏君霍。
這位醫生也是個喜歡玩颠鸾倒鳳這一套的主,帶女人出來——尤其是帶漂亮的女人出來,充場面的可能性更大,至于他愛好到底是男是女,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你不是說他拿着打包飯盒麽,打包的東西,說不定就是給養在家裏的小白臉吃的。”
“嘶……你思想能不能健康點?”
戚千百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盧寧沒坐住,直接栽他懷裏去了。盧寧掙紮了半天沒爬起來,戚千百垂着眼睛朝他笑:“怎麽了,跟我鬥嘴鬥得這麽入迷,安全帶都忘記系。”
“……戚少爺,你也不怕我直接把你砸廢了。”
盧寧滿臉黑線地躺在他腿上,臉隔着幾層布料貼在戚千百某個尴尬的部位上。他正想起來,戚千百卻用一只手壓住他的側臉:“你試試廢沒廢呗……”
“啊?”
盧寧不明所以地看向戚千百,後者沒說話,對着他笑得很奸詐。
“……”
盧寧的生活又恢複了緊張又忙碌的節奏,夏君霍這個人身上有諸多疑點,但是現在還不是調查他的時機,當務之急,他該查清楚大盛基金和寧雪峰。盧寧可以确信,自己的死與夏君霍無關,就像他可以确定自己的死跟殷小容和寧雪峰有關一樣,大約也是靠着某種靈感吧。
“雙賭協議嗎?”
盧寧在查了關于“雙賭”的一些事情之後,還問到戚千百關于這方面的東西。
“我們家那位老爺子,好像也賭過——當然,是作為投資方。這種協定對于投資方和演員其實都有好處,只不過賭輸了就比較難堪,經紀公司會要求演員在短時間內去填補經濟漏洞,到時候就挺慘了。”
戚千百整天說着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是作為戚家的太子爺,他再不感興趣也得知道一些,就像他再不願意繼承那個兩億資産的公司,也得繼承。
“現在很多藝人身不由己去接一些綜藝,甚至為了賺片酬接爛片,大多與雙賭有關——賭輸了就要還錢。”
戚千百無所謂地攤攤手:“不過,藝人最終遭到怎麽樣的壓迫是他們經紀公司的事,他們是不是會累死跟我們沒關系——最初抱着從投資方這裏占便宜的想法,輸贏全看運氣,這就叫願賭服輸。”
盧寧笑眯眯地看着他,等戚千百說完,他伸出手抱緊他,熱情地吻過去:“戚少爺,我真是太愛你這冷酷吸血資本家的嘴臉了。”
戚千百舔了舔嘴唇,無語半晌:“……你是不是在說反話?用嘴臉形容你老公??”
盧寧很真誠地說:“沒有,吸血總比被吸血好,哪天你腦子一抽,開始敗家的話,我就踹了你。”
“你上輩子一定是葛朗臺吧。”
所以為了不變成盧寧口中的“敗家子”,戚千百更認真地學習怎麽管理公司,怎麽賺錢,好來讨這位守財奴的歡心。
盧寧很樂意看到戚千百忙碌的樣子,這樣他就有更多時間去準備自己想做的事,決定去偷大盛基金的賬本之前,盧寧沒跟戚千百打招呼,總之對方放在他身邊的線人也沒撤回去,身邊有戚千百的人跟着,總不會讓他出什麽意外。
其實有些事做起來并不如想象中那樣困難,寧雪峰不知道自己的鑰匙被偷了,更不知道有人已經盯準了他,自然就想不到鎖在銀行保險櫃裏的秘密會被挖出來。
“你好,您還記得我嗎?呵呵,對,我是寧先生的助理,來替他取點東西。”
盧寧笑着跟前臺打了招呼,順利地找到寧雪峰的保險箱。
——對于這一步,盧寧也算計過。
幾天之前正是這個月寧雪峰來查看資料的日子,盧寧跟他在銀行外面“偶遇”了一下,兩個人一起進了銀行,接待他們的正是這位前臺小姐。當時寧雪峰對他愛答不理,盧寧當然不會再外人面前跟寧雪峰說話,只要在去往保險櫃室的路上表現出兩個人的親密就可以了。
安心銀行的職員表都挂在牆上,今天恰好又是這位小姐上班,盧寧算準了時間,憑他現在這張辨識度極高的臉讓對方記住自己當然不難。
盧寧找到寧雪峰的保險箱後,把鑰匙插進保險箱孔裏,回憶着他上一世記住的密碼。
——難道他的死真的與大盛基金有關?不然他腦子裏怎麽會記住寧雪峰的保險櫃密碼?
“咔。”
安心銀行的保險箱是雙層保險,想要開啓不但需要電子密碼,還需要一把六棱鑰匙,從銀行職員到保險箱的用戶,都對他們的保險措施有着絕對信任。
保險箱被打開了,盧寧半蹲在地上,伸手進去,将一片小小的芯片取出來。
許多似曾相識的記憶碎片像電影放映一樣從腦海深處湧上來,盧寧眼前的景象時明時暗,他整個人像被放進了以厚厚帷幕遮住的放映廳一般,肮髒的七彩光暈和黑暗充斥着他的視野。
好在這次沒讓盧寧的頭疼症發作,戚千百不在身邊,萬一在這種地方暈過去,可會前功盡棄。
盧寧咬着牙把那個芯片放進讀卡器裏,打開背包将筆記本電腦拿出來,然後把芯片裏所有的東西考出來。
——根本不需要再确認,這張芯片中的東西,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盧寧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自信,或許因為是生前做過一次的事吧,現在再做就格外順手。
資料傳輸完畢後,盧寧将所有東西都還原到之前的樣子,只是一時間頭暈目眩,沒辦法直起身。盧寧把背包背到身後,像哮喘患者一樣,雙手按着地板喘個不停,零碎的記憶像帶着熱度的子彈,一顆一顆打進他腦海深處。
“啪。”
腳步聲。
盧寧閉了閉眼,扶着牆慢慢站起身——剛剛的腳步聲不是回憶中的,而是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了。
被發現了嗎?
腳步聲越來越急促,盧寧緊緊皺着眉頭,戚千百所說的用來保護他的“線人”卻遲遲沒有出現。終于,那雙腳停在他身後,盧寧扯了扯嘴角,表情像極了強顏歡笑。
“戚少爺……”
他轉過身看向來人,臉色慘白如紙:“你總是來得這麽及時。”
“我不是說你如果來取東西,一定要跟我打招呼麽!”
戚千百彎下腰想将盧寧橫抱起來,被後者搖頭阻止:“我沒事,緩一會兒就好了,你先出去吧,我們分開出去,不然會讓人起疑的。”
戚千百也在這裏開了保險箱,純粹為了以防萬一,盧寧剛剛沒見到戚千百的“線人”出現,就猜到了來的人可能是他——如果是陌生人,負責保護他的那個人,不會無動于衷。
戚千百勸不聽他,只好先從這裏離開,盧寧休息了一會兒,慢慢從保險室走出去。戚千百一直對他這種逞強的行為看不順眼,但是盧寧偏偏又倔強得很,很多事情非要自己來查。
他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臉色還是蒼白,兩頰卻浮現出有些病态的紅暈,盧寧側頭看了戚千百一眼,帶着壓抑的喜悅和瘋狂。
……這一眼看得戚千百心火直竄,很想立刻把他扒光,按在後座幹。
“阿乾。”
戚千百舔了舔嘴唇,煩躁地踩下油門:“怎麽?”
“我……我想起來一些事情。”
盧寧伸手握住他抓着方向盤的手,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他笑着說道:“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嗎,一年前我出了車禍,那段時間的事情都忘記了。”
戚千百反握住盧寧的手,後者跟他用力握一下,然後把手抽hui來:“你專心開車,回去再跟你說。”
戚千百只好按捺住情緒,繼續踩油門。
盧寧沉默了許久,然後舒暢地嘆口氣——他嘆息的聲音就像在大夏天吃了火鍋,然後飲下一杯冰可樂:“你大概不能明白吧,那種在對自己缺失的記憶麻木之後,突然又想起來的興奮感。”
不管是好的記憶,還是壞的記憶,它們都是他作為“盧寧”時珍貴的一部分,是他存在的證據。“盧寧”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死了,再沒有人會提起他,那至少自己不能忘記自己是誰,任何關于“他”的東西,盧寧都不願放棄。
戚千百察覺到盧寧的情緒,忍不住側頭看他一眼,盧寧把手放在戚千百腿上輕輕拍兩下:“不說了,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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