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丞相問罪(捉蟲)
衛寒笑眯眯的看着恩祿侯走了, 眼底的笑容漸漸變成了嘲諷之色。他在家中坐着,一直到了早朝快要結束的時候才讓人備馬, 他要進宮去見餘之荊。
餘之荊在皇極殿被一群腐儒折磨的不輕, 終于退朝逃離了他們的魔爪,貼身太監馬德喜道:“皇上要去禦書房嗎?”
“不去。”餘之荊活動活動腰道:“光聽他們啰嗦朕就已經快要不行了, 好不容易有點空, 還要去禦書房給自己添堵嗎?”
馬德喜有些猶豫的道:“那皇上想去哪兒?”
“最近不是從蜀中進貢了一些奇珍異獸嘛,朕過去看看。”
“是……”馬德喜想了想道:“那奴才找人去告訴衛大人, 讓他去獸園觐見?”
“什麽?”餘之荊轉身道:“哪個衛大人?”
“就是刑部員外郎衛寒衛大人啊。”馬德喜小心翼翼的道:“衛大人還在禦書房等着呢,皇上你是見還是不見?”
“你這個狗奴才!”餘之荊一邊往禦書房跑一邊罵道:“衛寒來了也不知道早點說……”
衛寒提前到了禦書房,餘之荊還沒有下朝,于是他就在禦書房外頭等着。等的時候有點無聊, 就在心裏把接下來要說的話過了一遍。然後就聽到了太監通報皇上來了的消息, 他嚴肅的轉身道:“臣衛寒, 叩見皇……”
衛寒的手被餘之荊抓住,“叩什麽叩?你在我面前還這樣做什麽?”
衛寒順勢站直了身體道:“該行的禮不能少, 總不能落人口實。”
“就你事多。”餘之荊轉身對宮女太監們道:“都在外頭等着,不許進來。”然後就拉着衛寒的手走進了禦書房。
衛寒被餘之荊拉着, 心裏的感覺怪怪的。他進去以後又看見了金燦燦的桌案, 心說這要是像現代一樣在這桌子上來一發,簡直不要太刺激。
餘之荊拉着衛寒往龍椅走, 獻寶似得道:“來來來,試試坐在龍椅上的感覺,很多人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
不是很多人, 是幾乎所有人好吧?龍椅是誰想試試就能試試的嗎?衛寒走過去坐在龍椅上,雙手搭在兩邊的扶手上。餘之荊期待的問:“感覺怎麽樣?”
“沒什麽感覺。”衛寒認真的道:“還沒有我家的躺椅舒服。”
“就是。”餘之荊贊同的坐在衛寒身邊,伸手圈着衛寒的腰道:“案子查的怎麽樣了?是想我了所以才來的嗎?”
“呃……”衛寒不忍心傷害他,于是說謊道:“既是因為想你了,也是因為案子有結果了。”
“就知道你不是為了我才進宮的。”餘之荊委屈的把下巴放在衛寒的肩膀上,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科舉考題洩露案已經查清楚了,京兆尹孫浩和禮部侍郎周探都不是洩露考題之人。”衛寒道:“禮部侍郎周探是無辜的。”
“那麽是誰洩露考題的?”餘之荊抓住了衛寒話裏的重點,道:“你說他們都沒有洩露考題,可為什麽只說周探是無辜的?”
“因為洩露考題的人是孫浩的兒子孫英,所以孫浩也不算是全然無辜,他至少有對考題保護不當之罪。”衛寒道:“孫英因為沒有錢給青樓女子梧桐贖身,受人引誘之後就偷了考題,賣給考生謀取錢財。我已經将花錢買題的考生都抓回了刑部,等候處置。”
衛寒将一張寫滿考生名單的紙遞給裏餘之荊,餘之荊接過只看了一眼,就憤怒的把紙拍在桌子上。
“大榮就是因為有了這些人才會出現那麽多貪官的,他們還是學子的時候就枉顧國法,将來做了官豈不是會變本加厲?”
衛寒撓了撓眉梢,他覺得餘之荊說的很有道理。當初他科舉的時候就是作弊才考上的,然後現在整天都想着怎麽結黨營私怎麽賺錢……
餘之荊問道:“你剛剛說那個孫英是受人引誘,那人又是誰?”
“是恩祿侯張越。”衛寒如實說道。
“……”餘之荊瞪大了眼睛道:“你說誰?張越?我舅舅?”
“對,就是你舅舅。”衛寒毫不留情的道:“張越他讓孫英去竊取考題,然後由他将考題賣給考生,得到的錢由他和孫英平分。而且他今天早上來去我家找過我,想讓我不要把這件事情鬧大。”
“這個混賬!”
餘之荊氣得站起來,他走到桌案前來回走動,氣憤道:“虧得母後對他一直喜愛有加,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等錯事,我……”
衛寒認真的道:“自古以來外戚都會仗着和皇家的關系來做一些為非作歹的事,別人也會因為這層關系而對他們處處忍讓。之前審問孫英的時候他一直不肯說出張越的名字,是因為他覺得不管怎麽樣張越都不會有事,他怕張越事後報複他所以不敢說。”
“報複?”餘之荊氣紅了臉道:“朕這就砍了他的腦袋,看他怎麽報複?”
“我也是這麽想的。”衛寒道:“從古至今多少王朝是因為外戚滅亡的?所以對待張越必須嚴懲,絕不能姑息。”
餘之荊道:“我何嘗不想嚴懲他?但是母後肯定不會同意。況且我要是嚴懲了他,母後肯定會把這一切都怪在你身上的,早知道我就不讓你查這件事就好了。”
衛寒笑道:“這個在我進宮之前就想好了。”
“真的?你有解決的辦法?”
“嗯。”衛寒對着餘之荊招招手,然後再餘之荊耳邊道:“如果太後問起這件事情,你就照着太後的意思從輕發落恩祿侯。”
“那還不是姑息了恩祿侯?”
“我還沒說完呢。”衛寒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道:“我已經讓人把這件事情悄悄透露給了丞相蕭然,以蕭然的性格他肯定不會罷休必定要鬧個天翻地覆。到時候你就對太後說你頂不住朝臣的壓力,不得已才嚴懲恩祿侯的。這樣太後即使怪罪也怪罪不到我們的身上,她只會怪罪丞相。”
“哈哈哈……”餘之荊忍不住笑起來,然後道:“這樣會不會太壞了?丞相好可憐。”
“沒事,丞相他就愛幹這個。”衛寒笑道:“況且我是因為你才不想和太後關系鬧僵的,但是丞相他不同啊,他可不在乎太後怎麽看他。”
“也對。”
餘之荊被那句因為你才不想和太後關系鬧僵給取悅了,他抿着嘴笑道:“你看你平時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裏頭還是很在乎我的。”
衛寒默默的移開視線道:“你是皇帝,我當然在乎。”
“你還嘴硬。”餘之荊撲過去捧着衛寒的腦袋就對着他的嘴親了上去,兩人親了許久終于分開,餘之荊道:“你就是在乎我這個人。”
衛寒斜靠在龍椅上看着俯在他身上的餘之荊,兩人對視良久。突然外面有人通傳說太後駕到,餘之荊吓得往後倒退一步差點摔倒,衛寒也急急忙忙從龍椅上下來。
總之張太後進來的時候,衛寒已經恭恭敬敬在地上跪好,餘之荊也在龍椅上坐的端端正正的。
張太後帶着恩祿侯張越進來,衛寒道:“微臣參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這位就是衛大人了吧?”張太後對着衛寒道:“真是一表人才,免禮吧。”
“謝太後。”衛寒恭恭敬敬的站起來,悄悄打量着太後。
張太後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非常年輕,保養的不錯。身上穿着漂亮且大氣的襦裙,頭上和身上的珠寶交相輝映顯得雍容大氣。這麽年輕就做了太後,衛寒心裏難免想起了一些在現代看過的後宮野史,不過她是餘之荊的親娘衛寒也不敢多想。
張太後道:“衛大人是來向皇上彙報科舉考題洩露一事的吧?”
“回太後的話,正是。”
“嗯。”張太後道:“這件事不知皇上打算怎麽辦?”
餘之荊有些為難道:“這件事關系重大,朕……”
“皇上。”不待他說完,太後就道:“哀家知道這件事你舅舅是有錯,可他再怎麽樣也是你舅舅啊。你雖然是皇帝,可是也不能不顧骨肉親情,哀家也就這有這麽一個弟弟。”
餘之荊:“母後您別哭啊?”
“哀家知道洩露考題乃是死罪,你叫哀家怎麽能不哭?”太後抹着眼淚道:“還有什麽比親眼見到自己親人被處死更悲痛的?”
餘之荊的頭都大了,他終于覺得衛寒之前的主意是多麽的美好,若是沒有衛寒自己現在恐怕頭都要炸了。他走過去扶住張太後道:“母後不必傷心,兒臣并沒有打算追究舅舅。”
餘之荊好聲好氣的道:“再怎麽說他也是兒臣舅舅,就算是為了母後兒臣也不能拿他怎麽樣的。衛寒查明案件第一時間就來告訴兒臣,并無別人知曉此事,所以兒臣可保舅舅平安。”
“好。”張太後摸着餘之荊的頭道:“哀家的好兒子。”
恩祿侯也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謝餘之荊。
衛寒低頭看了恩祿侯一眼,正好和他四目相對。恩祿侯對着衛寒笑了一下,衛寒也笑了一下。兩人雖然都是微笑,但是其中含義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太後,餘之荊嘆道:“從前只覺得母後睿智,可沒想到她也是如此的拎不清。”
衛寒安慰道:“只要你自己拎得清就好了,你現在已經是皇上,做事便不能只想着自己了。”
餘之荊對着衛寒伸出手,衛寒走過去握住,他道:“母後剛剛說張越是我舅舅,可我從前不得志之時也不見他和我多麽親近,現在我做了皇帝,他倒是緊巴的湊了上來。”
“沒事。”衛寒拍拍他的腦袋,“這次以後他就不會來煩你了。”
餘之荊松開握着衛寒的手,将衛寒摟入懷裏。他抱着衛寒的腰道:“你的腰怎麽這麽細?是不是平時不好好吃飯?”
衛寒坐在他腿上道:“不是我瘦,是你太胖了吧?宮中生活太過奢靡,你早晚會變成一個胖子。”
“我變成胖子你還喜歡我不?”
“不喜歡。”衛寒絲毫沒有猶豫道:“我只喜歡英俊的瘦子。”
“……”
餘之荊讓馬德喜送衛寒出宮,衛寒心情很好的走到了一大片池塘處。他道:“我記得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這裏好像還沒有池塘吧?”
“大人記得不錯。”馬德喜笑道:“皇上說從前越王府就有一片池塘,在宮中見不到就很是想念,于是就命人挖了這片池塘,取名叫一個池。”
“一個池?”是宮裏宮外同一個池的意思嗎?衛寒好笑的駐足觀看,現在是冬天,池面上結着一層薄薄的冰。到了夏天荷葉長出荷花開出來的時候,應該會和越王府的那片蓮池很像吧。
“娘娘,前面好像是哪個官。”
宮女小聲提醒着,傅采蓮挺着肚子遠遠的看見了站在池邊的衛寒。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她也認了出來。冬天出門為什麽不穿上披風,着涼了怎麽辦?為什麽要在外頭站着?
衛寒看了片刻就往宮外走了,車夫将披風遞給他。他穿上披風之後上了馬車,趙一将小暖爐遞給他道:“已經冷了。”
衛寒也不在意,随手将其放到一邊,道:“眼看着又要下雪了,不知道今年過年熱不熱鬧。”
趙一沒有接話,他雖說是全真弟子,但是早已經在江湖上混了許多年了。做殺手刺客的人都沒什麽朋友,他也沒有家人,每年若不是家家戶戶放起了爆竹他都不知道是過年了。
趙一道:“過年要吃餃子嗎?”
“要吃的,嗯……我哥哥愛吃。”衛寒道:“我不愛吃,南方人過年從來不吃餃子,我們都是做一大桌子好吃的菜,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衛寒說着又覺得難受,他在現代被趕出去了。過年的時候就和一幫沒有家庭的兄弟一起看春晚吹牛逼,也是熱熱鬧鬧,但總覺得缺少點什麽。
趙一陷入了沉思,也就沒注意衛寒說的我們南方人。衛燎的弟弟應該是正經的北方人才對,怎麽會在南方吃年夜飯呢?
第二天早上上朝有幾個人終于出現了,比如一直在查案的衛寒,還有因為被婆姨打了一頓請假一天的丞相大人。衛寒從轎子上下來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點怪,他走到甘庸身邊道:“那群人聚在一起幹嘛呢?”
甘庸嘴角帶笑道:“丞相大人在中間呢。”
“什麽意思?”衛寒莫名其妙道:“他們在商量什麽事情嗎?”
“非也非也。”甘庸道:“是丞相大人臉上挂彩,羞于見人呀。”
“噗嗤……”
衛寒想起了什麽,然後不住笑出聲來。那些圍着丞相的大臣們聽到聲音,紛紛用譴責的眼神瞥了衛寒一眼。
衛寒連忙收斂了表情,對甘庸道:“今天有好戲看,你做好準備。”
“聽說你昨夜審訊了孫英,然後恩祿侯又一大清早去你府上拜會你?”甘庸負手站着道:“你說的熱鬧就是這件事情吧?”
衛寒同樣面無表情道:“一個人太聰明,會很容易沒有朋友的。”
甘庸:“呵呵。”
“皇上駕到!”
衆大臣們進了皇極點,排好了隊。行禮過後,餘之荊道:“昨日衛寒已經将鄉試考題洩露一案全部查清,此事乃是京兆尹孫浩之子孫英所為。他為了謀取不義之財,竟然偷偷竊取考題,再将考題賣與考生謀財,如此膽大妄為目無國法之人理應抄斬。”
“念在京兆尹孫浩為官多年兢兢業業且對此事一概不知,故免其株連之罪,準其告老還鄉。禮部侍郎周探無辜受牽連,無罪釋放,賜黃金以安撫。”
大臣們全都議論紛紛,突然滿臉青紫的丞相大人站了出來,“皇上,臣有話說!”
餘之荊定睛一看,一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噗嗤,丞相你這是怎麽了?哈哈哈……”
有些和丞相關系不是很好的大臣也笑了起來,餘之荊道:“這是被人打了嗎?你堂堂一國丞相,誰敢打你?”
丞相一張老臉黑中帶紫,他大聲道:“皇上!臣有話說!”
“咳咳。”餘之荊收斂了表情道:“丞相請說。”
“臣要告刑部員外郎衛寒徇私舞弊,包庇幕後黑手恩祿侯張越,請皇上革其官職打入大理寺!”
衛寒立刻跳出來道:“你憑什麽告我?你有什麽證據?”
“證據就在刑部大牢內,只要把孫英叫來當堂對質,就能知道鄉試考題洩露案全是由恩祿侯一手策劃。”丞相指着衛寒道:“員外郎你明明查出了真相,卻徇私舞弊知法犯法你該當何罪?”
所有丞相一系或者看不慣衛寒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齊聲道:“求皇上賜罪刑部員外郎衛寒!”
餘之荊雖然早就和衛寒串通好了,但是到了此刻他也忍不住為衛寒捏了把汗。要是有一天衛寒得罪了什麽人真的被人抓到了把柄,那自己該怎麽護着他?
衛寒跪在地上大聲道:“皇上,臣冤枉吶!”
“你冤枉什麽?”丞相指着衛寒道:“事情的真相老夫已經知曉,你只報孫英之罪而不提恩祿侯之罪,是不是因為昨天早上恩祿侯去了你府上賄賂與你?”
這一點倒是沒差,恩祿侯給的禮盒雖然輕,但是打開之後衛寒發現裏頭全都是銀票。如此簡單粗暴的禮物,衛寒表示不介意多來幾次。
“夠了!”餘之荊在龍椅上道:“恩祿侯一事衛寒早已告訴了朕,是朕沒有追究恩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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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