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19

當弗蘭轉天醒來時,被老阿爾放在面前的報紙,最上面一頁是被他特意挑選出來的有關于他的新聞,報道的就是他昨天下午跟瑞典主教練拉格貝克見面的消息。老阿爾看着自己兒子在看到這個新聞時停頓了一下,之後極其自然地端起桌上的牛奶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開始用早餐,假如不是太熟悉兒子那偶爾瞟向報紙的小眼神,他一定會把這當做玩笑看。

但現在不可能了。

“你去見了瑞典國家隊的主教練?”老阿爾将弗蘭身邊的椅子拉開,他坐下湊在弗蘭身邊說着,“你昨天怎麽沒有告訴我?”弗蘭擡起手在空中打了個停止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等他把嘴裏的東西嚼完再回答他的問題。老阿爾根本沒注意到他什麽時候已經把自己嘴裏塞得滿滿登登了,像個把瓜子都塞在口中的倉鼠,想來一定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考慮說辭。

事實證明果然知子莫若父,弗蘭在知道這件事被報道出來時有些詫異,畢竟不管怎麽說他們兩個人也坐在蠻偏僻的地方,除非是特意等在那裏的或者是運氣好到爆的記者,誰會注意到他們?何況弗蘭在馬德裏也還沒那麽大的名氣,更不用提拉格貝克先生了。他一邊嚼着三明治一邊一點點想通,卡瓦哈爾特意跟拉格貝克定在那個位置,消息也只有可能是這位大經紀人洩露的。

啊,這種什麽事都不跟自己商量,就将自己操控在手中的感覺真是差勁透了。

他将思緒整理清楚,側頭看向等着回答的父親,“卡瓦哈爾安排的見面,見到拉格貝克之前我還以為他給我安排見面的是西斯科呢!”說着怕他不知道指的是誰,“西斯科,弗朗西斯科·帕文。”老阿爾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轉移話題那些都不重要,“你們說了什麽了?”

“啊,拉格貝克先生在國家隊集訓之前特意來到馬德裏和我見面,是為了祝福我以後加入西班牙國家隊,并表示瑞典國家隊對我一點兒打算也沒有。”弗蘭面無表情回答着,看到父親臉上浮現起的‘熊孩子小時候怎麽沒摔了’表情,“你小子正經點兒!”不過确實,瑞典國家隊主教練特意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馬德裏,除了是說服他加入瑞典國家隊,總不會是真像他自己吐槽的那樣,是希望弗蘭加入西班牙吧。

“你媽媽是瑞典人,你之前更是連西班牙的青年隊也沒有加入,按道理加入瑞典國家隊也是很有可能的。”老阿爾終究嘆了一口氣,“這些事情還是你自己做決定吧,你的決定...”他想說‘你的決定總是對的’,卻還是咽了回去,“你的決定,是最重要的。”

弗蘭擡手像是兄弟一樣拍了拍父親的肩膀,感謝他一直以來任憑自己胡作非為,他的決定會是什麽,總還得再等等才能确定。

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是馬德裏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是西班牙國家隊的配置暫且沒有他的位置,他與瑞典國家隊主教練見面的新聞也就根本沒起什麽風浪。西班牙方面就此事根本沒發表什麽看法,表面上平靜的弗蘭實際上已經連續三天睜着眼睛放空思緒看着天花板直到後半夜才昏昏睡過去,第二天醒來後洗把臉過起如常的生活。

早晨的時候他收拾妥當,打算跑到卡西利亞斯家裏幫他遛金毛犬,剛出門就看到隔壁推着自行車出來的女孩,“嘿,貝妮塔!”貝妮塔擡頭沖他笑了笑,雙手将車把松開,回身鎖大門。弗蘭連忙一個跨步過去幫她把自行車扶好,貝妮塔回頭時看到他正蹲在自行車前觸摸着上面一道道劃痕啧啧作響,忙拍他後背,“哎哎哎...”弗蘭看她哎哎哎了半天卻沒說出下文,笑眯眯将車交到她手裏,視線不加掩飾地往傷痕累累的車上看,卻一句話也不多說。馬德裏清晨的陽光中這個青年像是冬日午後暖陽那樣透着懶洋洋的溫和,貝妮塔想起自己原本要去參加社團活動的打算,直接将這個計劃推翻了,“你要去哪裏?我帶你去啊?”

弗蘭沖着車努了努嘴,“你的技術我可不敢恭維,寶貝兒。”貝妮塔臉不受控制一紅,作勢要打他,弗蘭一把搶過她手裏的車把,“你們今天應該是自行車社團環行?幾點?”貝妮塔将背包甩在身後,“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出發時間呢。”聽到這裏弗蘭轉了轉眼珠,跨坐上這個有點兒少女的自行車,招招手示意她快點兒坐上來,“走,先帶你去看ika,別讓伊戈爾知道了!”貝妮塔熟練地坐在後車座上攬住他的腰,哼哼着,“所以說,為什麽伊戈爾不讓我見他家的狗。”弗蘭挺直了腰板,嘴角抿着笑意回頭垂眼看着她,“你別總追着ika跑,伊戈爾就讓你見了。”

單論自行車技術,弗蘭自信在皇家馬德裏沒人比得上自己,要不是在一線隊還踩着自行車太給俱樂部丢臉,他才不會特意将汽車開出來。貝妮塔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用手機給朋友發短信,表示自己晚一點到,不過一定會在行程開始前抵達。弗蘭的車速很快,兩個人沒多久就到了卡西利亞斯家門口,貝妮塔在門口扶着車,就看到弗蘭熟練輸入着門鎖密碼消失在大門裏,不一會兒就将栓好了的金毛犬牽了出來。

弗蘭将鑰匙一類的放在貝妮塔的車筐裏,牽着金毛犬就跑了起來,貝妮塔在他身邊騎車跟着他,保持着跟他并行的速度。她在他側身沒過多久就發現了他挺明顯的黑眼圈,弗蘭缺覺少眠的模樣總讓人懷疑他生活不規律,她卻知道這家夥在這方面有多固執,“你失眠了?”

跑步的那個人連呼吸都沒有亂,乖乖地答了個“嗯,你好好看着前面。”貝妮塔看了眼前方筆直的道路,又偏頭問他,“你是真的要去瑞典國家隊麽?”弗蘭随意抹了把額頭隐約出現的汗,“那又怎麽了?”貝妮塔一頓,有些讪讪開口,“也沒有怎麽啦...就是要在自己沒支持過的球隊看見你,感覺怪怪的。”弗蘭牽住ika打算往回走,看着貝妮塔把車頭轉過來,“這不是有皇家馬德裏嗎?”

“那如果你以後...”貝妮塔話說到一半就吞了回去,但是弗蘭還是聽懂了,他停下了步子鄭重地看向她,“沒有那種如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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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遛完狗并且把貝妮塔送到集合位置,看着他們騎車離開,弗蘭站在原地半天後調轉方向,走了不到十分鐘掏出了手機,“亞倫,你醒了沒?”“上帝啊,我在酒吧工作,每天都要忙到半夜,你敢不敢不大清早給我打電話?醒了沒?接你電話你說醒了沒?”

弗蘭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摸了摸鼻頭,“我現在去你家找你,你給我開個門呗。”“大哥你就不能直接來?到門口你再給我打電話也行啊!”

“啊我是在你家門口啊!”一分鐘後,亞倫·皮特曼氣急敗壞打開門,看到的就是故作無辜的弗蘭,他舉着手機跟他打着招呼,“早上裝潇灑裝過頭了,我打算下午搭你順風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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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有起床氣的好友修理了一通的弗蘭一下午就賴在了他家,等到酒吧開業、亞倫上班的時候搭車一起去了酒吧。壓着帽檐跟在亞倫身後往裏走去,一開始已經上班的服務生還以為這是新來的調酒師,等看清他的正臉一愣,是說不出的詫異。亞倫哼笑一聲,看着跟左右熟人打招呼的弗蘭,“你覺得他們眼睛裏看到你那一刻寫滿的是什麽?”弗蘭撓了撓頭,他剛才就想問,那眼睛裏的同情難道是他看錯了麽?

“這是球迷酒吧,皇家馬德裏的球迷酒吧,”亞倫回頭睨了他一眼,“就算跟你再熟悉,也少不了一堆人罵你,懂麽,在你上場比賽的那個失球之後。你來這裏就是找罵的,那些人能不同情你麽?”

“...不是還是聯賽第一的位置麽?”弗蘭不自覺将帽檐往下更深壓了壓,亞倫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會說,那球丢球是因為帕文的失誤,你只是替他補漏的?”

“你當初踢的是中前場,怎麽就跟他一個後衛關系這麽差勁呢?”聽到好友這種嘲諷性十足的論調,弗蘭無奈吐槽道。

“不過,當初比利亞雷亞爾在比賽前說的那話,是不是可激動了?”亞倫問道,畢竟如今很多人已經知道,那是皇家馬德裏的障眼法了,比利亞雷亞爾指的是弗蘭的經驗不足,但是卻因為一次進攻歪打正着将玩笑戳破了。“說起來,被重點研究的感覺怎麽樣?”亞倫問道,弗蘭聳了聳肩,嘴角歪歪上揚,“被重視的感覺真不錯。”

這家夥還真是盲目自信啊。這樣想着,他将弗蘭領到角落示意他安安分分坐好,自己去後臺換衣服準備上班。這家夥答應的好好地,結果當亞倫加速換好了衣服走出來時,就看見酒吧老板跟小夥伴坐在一起推心置腹的模樣。老板看到亞倫過來了,就讓亞倫去好好工作,順道把弗蘭領到吧臺位置,最後拍了拍他肩膀就走了。亞倫愕然看着老板離開的背影,“喂,所以到底是說了些什麽啊?”

“哦還不就是那些,他覺得我有哪裏哪裏不好...”弗蘭将帽檐壓低了一些,“我的酒呢?”

“我可真羨慕你,”亞倫這樣說着,将黑加侖汁推到弗蘭面前,“給你喝這個喝這個,味覺失靈的人就別浪費我的好酒了。”聽他這樣說,弗蘭沖着他扮了個鬼臉,回頭看向那些三三兩兩零散分布的熟人們,“羨慕我挨罵麽?”

“不管遇到什麽,有機會自己去圓夢,真是太幸運了。”

是啊,像他們這樣從小做夢都希望加入皇家馬德裏的人,有機會自己上場去圓夢,親自捍衛皇馬的尊嚴而不是只能徒勞在場外指手畫腳,真是太幸運了。不過這或許也是只有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了,畢竟誰會像他一樣,甚少受到這些不太好聽的說法影響呢?又或者,又有多少人能夠真的走上職業球員這一步呢?

想到這裏,亞倫自然聯想到報紙上關于他與瑞典國家隊主教練見面的消息,“你也真是,找個偏僻一點兒的地方不好麽?非被記者撞見。”但被記者撞見也沒有什麽,關于他效力的問題至少在現在并不會帶來什麽争論,“那記者很有可能都是卡瓦哈爾找來的,這是他的辦法,他想看看西班牙方面會有什麽反應。”

“假如西班牙有打算納入你,再知道瑞典聯絡你之後,就會有人聯系你。”亞倫看着握着玻璃杯不說話的弗蘭,“但是你總得等等,至少要等到下次國家隊集訓的時候再看看吧?——勞爾卡西甚至于哈維,他們全都在西班牙,嘿,你總不能甩下這些人自己一個人去陌生的瑞典吧?”

“可是瑞典能夠讓我參加歐洲杯。”弗蘭語氣平靜地回答着。

“你再多等兩年不好麽?先不提你在西甲踢球,這裏是西班牙,而另一支球隊,可是北歐球隊。”

“就算瑞典的戰績不如西班牙也沒關系,瑞典讓我當防守核心,西班牙根本不重視我。”平淡,除了平淡他想不出形容詞,但是亞倫知道,這個家夥他越是平淡就越是正經。表面上像是灑脫又自在,但骨子裏是說不出的執拗。

“你能為了皇家馬德裏在預備隊多待那麽久,怎麽就不能再多等兩年呢?你和帕文到底誰優秀,到時候還不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麽?”

這一次他沒有回答,像是陷入了沉思。但或許只有弗朗西斯科·阿爾瓦雷斯自己知道,在等待的三天中他已經想通或者是強迫自己承認了一個事實。

他可以為了在皇家馬德裏效力而在預備隊多待兩年,但他不是為了所有球隊都會選擇這麽做的。

早就說過了,西班牙不是他的執念。

總比被放棄被忽視後這樣自我安慰要好。

“我就快二十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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