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催債
溫玹看着他臉上的神情,心裏很不是滋味。
顧玦也是當年不計其數的炀國叛逃者之一,當時他從炀國離開後,曾與堯國那股勢力暗中輾轉較量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最終到底難敵一國之威,不可避免的遭遇迫害中了對方的詭計。
堯國雖然沒殺他,卻也在他體內留下了寒毒,他那個時候孑然一身,孤立無援,若非恰好遇上了溫玹向他施以援手,如今怕是早就命喪九泉,屍骨都會爛在荒野裏任蟲草埋沒。
不過說來也是趕巧。
當年太玄老祖所習之道博大龐雜,不光正經修煉,畫符煉器、煉丹制藥之類的旁門雜學也無一不通,許是為了彌補傳授無情道的偏袒,便教了溫玹許多有關煉丹的訣竅,使得溫玹對丹藥一類還算小有所成。
太玄老祖不枉“修仙界第一人”的名號,無論修習什麽都有自己獨有的一套法門,加上溫玹本身靈力純厚,所以煉出的丹藥不僅功效出奇,效果也比普通藥師所煉的要顯著幾倍。
在當年老祖自創的那些丹藥中,有一種名叫“溫陽丹”。藥性以溫和為主,佐以陽熱,用溫玹的水靈力煉出來,效果出奇得好。
後來溫玹試着以這枚丹藥來克制顧玦的寒毒,也算歪打正着,竟真的将毒性短暫壓制下去了。
寒毒的毒性兇猛,毒發起來緩慢而致命,顧玦這些年也試過許多解毒的法子,但到底都不如溫玹那枚效果好。後來他便幹脆靠着溫陽丹聊以續命,能夠拖到如今,已經算萬幸了。
溫玹嘆了口氣,看着面前臉色比方才更差了些的顧玦,到底說不出什麽話來。
其實顧玦與他雖然關系匪淺,交情卻說不上有多深,有關他的事,溫玹知道的也不多。
畢竟兩人各居一國,見面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平日的往來也僅僅是每月派人定期的送來丹藥,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了。甚至就連上一世顧玦死時,自己都因戰事繁忙而沒能抽空來看一眼。
可即便如此,溫玹也仍是知道,李如期這個人對顧玦而言有多重要。
闵韶還在外面等着,他沒有那麽多時間與顧玦多說,只能簡單安慰了幾句,便将這個月煉好的丹藥從空間法器裏拿出來,擱在了桌上。
溫玹正想站起身離開,卻聽到顧玦忽然道:“外面有人在等你?”
溫玹微頓了下,随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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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玦顯然在他進門前便已經知道了,他斂起方才的情緒,略偏着頭笑了笑,臉色雖然蒼白憔悴,但仍顯得清和玉潤,道:“還是上次那位虞陽君上?”
溫玹應了聲,“嗯。”
顧玦聞言沒來由嘆了句:“你們感情可真好啊……”
溫玹不禁一愣。
這句話他倒是許多年不曾聽過了。
世人皆知他和闵韶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弟,但實際上他們之間藏了多少彎繞曲折,也只有自己才心知肚明。他心裏別扭了下,實話實說道:“不是,只是來時碰巧遇上了而已。”
顧玦聞言亦是愣了下,随即忽地一笑,那張清逸的面容看起來極為好看,氣色都好似明亮了幾許,無奈又無心的說了句:“哪有這麽巧的事。”
溫玹微怔了怔。
顧玦只是擺擺手,溫和道:“行了,早些去吧,人家畢竟貴為國君,也不好讓他久等。等下次來,我再請你喝岳州的萬象春。”
溫玹頓了頓,沒再說什麽,點頭道了別便起身出去了。
走出“閨房”的時候,溫玹神色還有些微恍,不知在想什麽。
闵韶與他出了萬相樓,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臉色不禁更沉了,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麽?”
溫玹下意識的張了張口:“想……”
他目光朝闵韶看了一眼,又随即轉了回去,道,“……沒什麽。”
“……”
闵韶冷着臉,兩人一路上沒再說話。
待回了虞陽王宮,付偲還是懇懇切切很快迎了出來,一見到闵韶,第一句便開口問道:“咦,君上,您怎麽回來了?您早上不是去……”
闵韶眼眸橫他。
付偲立馬知趣的把後半句話給截了,一扭頭把話岔到溫玹身上,硬生生轉移話題道:“喲,六殿下也來啦?今兒個可真是個好日子啊,您這一來,瞧瞧這天氣都好了許多呀……”
溫玹沒接話,只是莫名在意的問他那句被打斷的話,“他早上去哪了?”
付偲被問的笑意一頓,不好答話,眼神溜溜瞟向旁邊的闵韶。
闵韶也是眉間微皺,“你問這幹什麽?”
溫玹抿了抿唇,看看他,“沒什麽,就是有些好奇,君上為何會一早在外面待着?又那麽巧,嗯……”
溫玹後半句猶豫了下,還是沒說出口,但闵韶并不遲鈍,聽他這麽問便知他大概是起了疑心,面不改色的瞥他一眼,冷聲道:“孤既然出宮,自是有要緊事去辦。怎麽?這難道還需同你細說?”
“……”
他眯細了眼眸,“你該不會以為,孤會特地跑到宮外守你?孤看起來就那麽閑麽?”
溫玹一時無話。
他心知這事當然不可能,但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來虞陽的次數本就不多,可兩次來,兩次都恰巧被闵韶碰上,加上被蕭成簡和顧玦那麽一提,很難不叫他多想。
……可既然闵韶這麽說了,那他也不好再自作多情。
于是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事實證明世上許多事情就是這般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溫玹雖然覺得奇怪,但他寧可把事情往巧合上攬,也不會相信闵韶當時就是故意把他買下來、故意在街口等他的。
畢竟如今的闵韶對他而言太高太遠了,八年的殊途,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太多東西,即便他還在小心翼翼的試探,試圖去找出一些不曾變質的痕跡,但他又何嘗沒點自知之明呢。
闵韶聞言也沒再說什麽,看了眼他身上之前被淋過的衣裳,淡道:“你先回去沐浴換身衣服吧,我還有政務要處理,若是有事便叫人到前殿通禀。”
溫玹點了點頭,闵韶便轉身往前殿走了。
溫玹又回了那座廣寒殿,洗了個澡還換了身衣裳,完畢以後又在殿裏用了頓飯,然後就百無聊賴的窩在床上躺着——
不知為何,這廣寒殿好像莫名就成了他每次來虞陽宮裏的暫住之所,而且看起來規制不小,好像比他在東靖住的宮殿還大。
雖然不太适應……但住起來倒還挺心安理得的。
其實他本該去問一問闵韶關于武魂靈智的事,他本就是為這個而來的,但闵韶方才沒提,他就也不好多嘴再問。
而且若他沒記錯的話,上一世闵韶得到武魂靈智,還是至少半年以後的事……
等等——
溫玹眼眸略微睜大,已經遲鈍了好幾日的腦子終于記起這件事。
半年以後?!
他蹭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那他難道要在這裏住上半年嗎?
住到闵應寒拿到靈智為止?
溫玹驀地有些恍惚。
他也是才想起來這碼事,闵韶雖然說要他幫忙找靈智,但也沒說現在到底有線索了沒有。他好歹一個東靖殿下,總不可能真的在虞陽住上半年吧?
溫玹揉了揉太陽穴。
看來還是得找闵韶問清這檔事。
但這一日,闵韶似乎很忙,直到傍晚溫玹找人問起時,他也是仍在前殿不曾出來過。
第二天一早,付偲親自帶人來廣寒殿送早膳。
宮人将六道豐盛小菜擺在桌上,付偲揣着手,躬身站在一旁,恭恭敬敬道:“您說君上啊?他正在前殿處理政務呢,殿下可是有事要找他嗎?”
溫玹不禁一愣,“他怎麽還在前殿?整晚都不睡覺的嗎?”
“不是,君上一般起得早,天不亮就在前殿待着啦。”付偲答道,“您要是有事,老奴就代您前去通傳一聲,反正這個時辰奏折還沒送過來,君上應該就是在前殿看看書什麽的。”
溫玹點點頭,“那麻煩了。”
用過早膳後,溫玹去了前殿。
彼時闵韶正在案前寫着什麽,案面旁一疊禦紙足有半掌高,看起來的确忙得分不開身的樣子。溫玹摸了摸鼻子,不想打擾他,但又不知該從何問起,于是欲言又止後,問了句廢話:
“君上在忙嗎?”
闵韶從案前擡頭瞥了他一眼,複又懶于理會的低下去,“你說呢。”
溫玹又道:“君上這兩日……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闵韶筆尖一頓。他似是思
忖了一瞬,将那支狼毫放下了,擡眸看着溫玹,沉聲道:“你若是不提,孤的确忘了。”
“你上次在我宮裏時,說不會讓我人財兩虧,要差人将那一萬兩銀子送過來。如今已經這麽多日過去了,你派來的人呢?”
溫玹:“……”
闵韶直直盯着他,眸中幽深道:“可是你手下的人辦事不力,來的途中,将那筆銀子給私藏了?”
溫玹頓覺尴尬,聲音有些幹巴,“那……應該不是吧……”
闵韶眉梢微挑。
溫玹繼續道:“興許……是路上遇見什麽事給耽擱了,我再派人去催一催,應該用不了太久了。”
“是麽。”闵韶不鹹不淡的瞥他一眼,不知是個什麽意思,只是在溫玹尴尬的眼神下,複又提起筆,繼續面不改色的寫着禦批。
溫玹心情複雜。
若非是闵韶突然提起,他幾乎都已經忘了這碼事,畢竟對方堂堂一任國君,有誰會料到,他還真把這點小錢記挂在心上……
嘆了口氣,溫玹索性直接問道:“君上,打算何時開始準備武魂靈智一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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