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轉醒
包括正在與之交戰的溫玹在內,誰都沒有料到黑甲獸的靈力會徒然暴漲數倍。
“吼——”
那濃郁的黑霧近乎欺天,駭然煞氣肉眼可見的迅速強盛起來,高昂如滾雷的嘶吼聲穿透屋脊,震耳欲聾。随着那兩層困獸鎖的脫落,它周身掀攜狂湧起一股嗜血的氣浪,靈力暴漲,直朝人面猛掠而來!
溫玹心中猛跳了下,千鈞一發之際趕忙側身閃避,靈活的在地上滾了一圈,才堪堪與那股駭人靈流擦身而過。
結界中可活動的範圍本就不算大,陣法和高難的靈訣都無法在這裏使出,以單純的劍術和身法硬拼是多麽危險的事,沒有人會不清楚這點。
衆人還沒來得及從這變化中緩過神來,高臺上又緊接着傳來砰地一聲巨響!吓得人脖頸瑟縮了下,忙抽出視線紛紛看過去。
寶座上的人已經勃然震怒,臉色黑沉陰郁的猛然起身,緊緊盯着結界之中。
溫玹此刻已是相當危險了,兇獸不管不顧只瘋狂的爆發着靈力,但他在這般境況下卻只得束手束腳,面對黑甲獸的猛烈襲擊別說是出招反擊,連躲避都顯得極其驚險,好幾次都與那銳利的尖爪擦過,看起來随時都可能被那重如千鈞的獸爪拍在掌下。
就在衆人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也就是一瞬之間,結界之中再度出現狀況——
只見空闊的平地上,猶如深淵地獄般蕩出層層濃黑駭浪,邊緣随之發出難以承受的細微脆響,尖銳而清晰,不斷蔓延擴散,仿佛什麽東西支撐不住快要分裂開來。
衆人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
——這是結界要碎了!!
緊接着那黑甲獸身上的靈力愈漸兇猛,近乎已呈暴烈脫控的趨勢,随着那股黑氣的猙渾獰動,終是咔嚓一聲徹裂碎響。
結界徹底粉碎成渣。
鎮寧君此時亦是臉色微變,與此同時,幾塊漆黑的鐵質重物墜落在地,竟是黑甲獸自行以靈力破開了桎梏,将最後一層困獸鎖也震斷了!!!
衆人頓時吓得面無血色,慌忙起身驚退欲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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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寧君也立時起身來,他細眉緊擰,在事态波及旁人前,咬牙一擡手再次設下了一層更為堅固的結界。
但這結界成型尚未足一息,便再次被震碎了——
這次震碎結界的不是黑甲獸,而是闵韶。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着一道滾墨黑影從眼前倏地掠過,兀地闖入其中,伴随着一股炙熱張狂的焰流,如熔火纏電般殺入漆黑煞氣中,傳出铮地一聲劍鳴!
“!”
溫玹正與兇獸惡鬥着,只覺得身前一陣勁風襲來,面前便多了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頓時一愣。
闵韶以劍替他擋下一擊,眉間緊蹙朝他低喝道:“退後!”
溫玹聞言不覺下意識的退了兩步,緊接着便見靈力全然回溯的黑甲獸與面前橫截過來的男人纏鬥了起來。
此時黑甲獸靈力全開,靈流沸騰暴.亂,如簇簇黑氣如火焰在它身上猙獰騰燒着。它仰頸朝天怒哮了一聲,在狂躁暴怒中吐出一團陰煞濃重的霧球,接着獸身一轉,粗長獸尾重重掃過,撞上霧球,整團霧氣便如炸.彈一般轟然炸開!!
如同岩石滾入湖面,激蕩起千層巨浪,滾滾煞流登時如一圈磅礴漣漪,散至整座高臺!
燈盞火燭頓時被煞風吹熄卷滅,整座高臺的光線瞬息黯下了大半。有修為在身的貴胄紛紛在慌亂中以結界相擋,卻仍是不可避免的受到或輕或重的波及,角落中手無縛雞的侍人就更慘了,直接跪倒在地嘔血抽搐。
鎮寧君此時臉色已經難看至極,自知這是釀成大禍了。他看着面前的景象,意圖上前出手幫襯,但無論是靈流暴.亂的黑甲獸也好,還是身法精銳犀利的闵韶也好,他明顯都插不上手。
溫玹此時沒有閑着,迅速又在周圍布下結界,避免煞氣再度殃及旁人。
而後提劍意欲再上,闵韶卻沉聲将他喝住,“別過來,讓開!”
那股焰色靈流已經灼燙得近乎刺眼了,溫玹只是一頓的功夫,便見到闵韶已經從與劍相抵的獸爪下抽了身。那道棱厲的身影倏忽掠過,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裹挾着狠戾灼烈的靈流狠狠朝兇獸劈下!!
“吼——!!”
随着黑甲獸一聲震入雲霄痛苦嘶噑,血柱沖天噴湧!竟是直接被斬斷了一只前臂。
但闵韶絲毫沒有停頓,冽風将他的衣袍吹得獵獵拂動,如濃墨翻湧般掠至兇獸上空,就着兇獸尚未緩和的間隙,乘勝追擊毫不留情的對準獸首,果斷狠劈而下!
噗嚓一聲,濃血噴濺。
兇惡可怖的獸頭當即滾落在地,獸身僵硬了一息,也緊接着疲軟下去,如山般轟然倒塌。
“……”
焰流蕩盡消散,黑血蔓延流淌,整座庭臺四寂無聲。
衆人有的還沒從那股煞流中緩過勁來,有的還在震愕驚惶之中,闵韶已經拔出了劍,将武器重新化回了虛空。
他臉色陰冷沉翳,加之眉間殺氣未散,衣袍上還難免沾了渾黑的獸血,臺上燭火昏沉明滅,一眼看過去,更叫人膽戰心驚心生顫畏了。
他轉過身去,眼眸冷冽陰沉的看向一旁的鎮寧君。
縱是赫連玉那張常年病恹冷诮的臉,眼下也不禁重重扭曲了下,跪下身來,立馬垂首謝罪道:“臣……一時失察,舉事不慎,驚擾了君上,還望君上恕罪。”
“恕罪?”闵韶眸如寒刃,冷冷盯着他,寒聲道,“赫連玉,你可知道你今日犯的是什麽罪?”
“君前生事,傷及群臣,這是其一。其二,你對別國來客出言不敬,下手不知輕重,險些釀出人命,假若因此引得兩國相生龃龉,甚至起兵動戈構發戰亂……赫連玉,這後果,你擔得起麽?”
“……”
“前幾日是你親口邀孤來赴你鎮寧府之宴的,可你現在睜眼給孤看清楚,你面前所謂的宴席是個什麽樣子?滿室狼藉,慘不忍睹,鬧到如今這般地步,你還想讓孤恕你的罪?誰給你的膽子?”
闵韶危險的眯了眯眸,“先君麽?”
赫連玉臉色一變,惶然低首,“臣不敢!”
臺上衆人聞言将頭低得更深了,個個噤若寒蟬,面色緊肅,氣氛一時冷凝至極。
闵韶也無意再與他多說,他神情陰冷,居高臨下瞥着赫連玉,冷聲道:“鎮寧君,今日之事該如何處理,你自己心裏應當有數。”
“還有,明日一早自己去刑臺領罰,至于罰什麽,罰多少,你自己看着辦。”
“!”
衆人心下俱是一驚,萬沒想到君上這次竟真的半分薄面都不給,居然叫鎮寧君去刑臺受罰!
闵韶說完根本沒理會旁人的臉色,又看了眼身後的溫玹,冷道:“回宮。”
而後轉身闊步出了庭臺,留下滿室森寂的衆人。
……
回去的時候,溫玹本想探問幾句,但他和闵韶乘的不是同一駕車,沒有機會開口,而到了王宮後他也沒再跟闵韶搭上話,因為虞陽君上本就非常忙,一入宮門便直接去了前殿,讓他自己先回廣寒殿休息。
想來闵韶此刻也該是在氣頭上。
溫玹便沒去自讨沒趣,有什麽話便等他第二天火氣消些再說。
但晚些時候,有虞陽宮中的醫師過來敲門,說是來給溫玹看病療傷的。
溫玹一怔,迷茫道:“我沒病啊。”
醫師恭恭敬敬道:“那也要在下查過才知道。”
溫玹還沒反應過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确實沒什麽大礙,還是不勞醫師費心了。”
但醫師仍堅持道:“不,殿下還是看一看吧。”
“……”
溫玹這才意識到,這個醫師恐怕是闵韶找來的人,若自己不讓他看,他今晚是不會走的,于是只好妥協的将手腕伸出來讓他把脈。
醫師待确定他真的身體無事以後,便躬身告退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溫玹本要去前殿,卻在去之前再次收到了蕭成簡的流魚。
裏面還是只有一封信,但這次上面的內容很簡單——李如期已經被抓到了。
不知是不是闵琰那道“催命符”起的作用,溫玹沒想到蕭成簡的辦事效率竟會這麽快。
他看着信箋幽幽嘆了聲氣,看來需得抓緊回一趟東靖了,不止是為了審問之前清平鎮的事,還有顧玦的事他也應當再仔細和李如期談談。
溫玹到了前殿的時候,闵韶和平時看起來沒什麽兩樣。他仍是在案前處理着堆成小山的奏折,對昨日鎮寧府的事閉口沒提,在見到溫玹之後,便将一封信遞給了他。
“……”
這是溫玹今日一早收到的第二封信。他将信封打開,發現這封信竟然是從浮荒之巅送來的,上面只寫了三言兩語,應該是明微真人親筆所書,大概意思便是——清宣道君醒了,但李如期仍需找到,望如有那人的下落,便請闵韶及時派人告予浮荒之巅。
“這——”溫玹看完後整個人都驚住了。
他把信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才确信自己沒有看錯,上面确實寫道清宣道君醒了!
但至于什麽叫醒了,怎麽個醒法,半句解釋都沒有。
溫玹擡頭看向闵韶,闵韶顯然知道他要問什麽,淡道:“我也不清楚這是何意,不過既然明微真人這麽說了,那便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清宣道君那日根本沒死,要麽,就是他死而複生了。”
溫玹微皺了皺眉,喃喃不解道:“這怎麽可能呢……”
話雖這麽說沒錯,但清宣道君那日的狀态他們三人是親眼所見的,說他沒死幾乎是假的,說死而複生又太過離奇。亦或者……真是如闵韶所言,清宣道君那時被什麽東西攝了魂,而明微真人則用了什麽法子,将清宣道君的魂給喚回來了?
……這件事一時無解,溫玹只好暫時擱下不想,轉而對闵韶道:“對了,君上,我今日可能得回一趟東靖。”
闵韶淡淡擡眼看他,“有急事?”
“李如期找到了。”
闵韶眉間微不可查的蹙了下,轉而神色淡漠道:“知道了,那你去吧。”
他看起來沒太在意,轉身又走至案前坐下了,繼續處理未完的政務。
但溫玹并沒立刻就走,他頓了片刻,還在想着昨天在鎮寧府的事,眼睛看了看闵韶,猶豫道:“君上,昨日……”
他本想問問闵韶,昨日的事還有沒有在生氣,生氣和他有沒有關,但一時還沒想好這話該怎麽問,闵韶便将眸從案中擡起來了。
聽他有意提起昨天的事,闵韶眼眸極冷極淡的看着溫玹,那張臉棱厲而刻板,時常給人一種極其嚴厲又禁欲的感覺,尤其是認真起來的時候,讓人不由自主的繃緊神經。
溫玹見他似有話要對自己說,不覺就把嘴閉上了,靜默的等他說話。
“溫謹央。”闵韶沉冷的看着他,道,“有件事,我可能有必要跟你明确一遍。”
“……什麽?”
“我希望你從今往後,最好能認清自己的身份。”
溫玹一頓。
闵韶神色冷冽而嚴肅,薄唇輕動,一字一句聲音極冷的道:
“往後在別人面前——至少是在我虞陽之內,別再去迎合任何人的要求。”
“你不需要。”
“懂麽?”
作者有話要說:周一依然停更一天。
最近精神狀态很差,吃藥就不能繼續熬夜了,卡文也卡得很厲害,更新還是盡量吧。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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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