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失血
洞中幽暗寂靜,闵韶眸中一沉,冷聲回應道:“你以為我會相信?”
“你不信是最好。”那人森森地笑,“你如今有多不信,日後得知真相時,才會有多崩潰。”
“……”
“行啦,我沒那麽多功夫與你閑談。不過難得重逢一場,走之前,不妨再讓我送你點好玩的東西吧。”
“上一世你想救溫玹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那麽這一世……”他氣息倏忽掠過,以難以捕捉的速度,緊擦過闵韶的耳畔,聲如幽鬼般低聲道,“我不如就讓他死在你面前,如何?”
闵韶眸中瞬變,回身靈流暴如夜光極火,劍刃碰擦出激烈光芒,厲道,“你敢!”
那人以劍相擋,黑暗中焰芒激迸,低笑,“我為何不敢?呵呵……你既然把他留在外面,就憑外面那些廢物,豈不就是拿來給我玩的麽?”
“……”
這人竟是在他們之後進來的?!
闵韶心下不及詫異,便已經被怒意蓋過,眸中瞬時殺意盡顯,劍身靈流飛朔,如淬熔火般狠戾劈去!
只聽一道肉體刺破的聲響,那人躲閃不及,悶哼了一聲,鮮血立時濺出數尺遠。
就在這時,新鮮滾燙的血液落到霧氣之外,剛一沾到地面,堅硬黝黑的地面中竟猝不及防竄出幾根粗壯藤蔓!
尖刺橫生的藤身向血跡處兇猛紮下,竟如蛇般狠狠戳破了石面,将碎開的石塊緊緊纏住,如饑似渴的吸食掉上面的血液。
轉眼之間,石塊上的血漬便一幹二淨,那藤蔓卻似并沒得到滿足般,戀戀不舍的慢慢退回地底,半分蹤跡不留。
那人抽氣了聲,忍着痛,森森地道:“瞧見了嗎?這座洞可是會吃人的,你有功夫與我打架,不妨還是擔心一下你的師弟如今被吃光了沒有吧。”
說完不等闵韶再追上來,便倏地退身而去,血跡一路蔓延,消失在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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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韶面色陰沉的攥緊劍柄,本想追出去,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讓他猛地頓住了。
“師兄……”
聲音是從深處傳來的,闵韶回過身,眼眸緊緊看向漆黑的洞道,可怪異的是,他并未察覺到任何氣息。
“師兄!”
溫玹的聲音聽來有些焦急,闵韶顧不得其他,快步往深處走去,“溫玹?你在哪?”
“我在……在這。”
不遠處,一道身影正痛苦蜷縮地坐在地上,闵韶蹙了蹙眉,立刻走過去。
溫玹不知受了什麽傷,渾身細微的顫抖,面色蒼白虛弱,“師兄,我……”
他擡起頭來,卻見闵韶停在了他面前,并未靠近過來,不禁微怔:“你怎麽了?”
劍尖倏地擡起毫不留情的指向他。
闵韶淡漠道:“你是什麽人?”
“師兄……?”溫玹睜大眼眸,滿是難以置信。
溫玹身上仿佛受了極重的傷,連說話都十分費力,他眉間皺了皺,動了動身體試圖站起來,卻不慎牽動傷口,捂住胸口一陣劇烈猛咳,面色更顯蒼弱了幾分。
闵韶看着他自己吃力的從地上站起來,修長月白的衣袍上有許多利器的劃痕,緩緩朝自己走近了一步,伸出一直虛弱纖白的手來。
“我是……溫玹啊。”溫玹滿眼疑惑,蹙眉忍耐着疼痛道,“師兄,我好疼……”
“……”闵韶沒作聲,不為所動的冷眼看着。
“你抱抱我好不好?”溫玹向他伸着手,艱難地走過來。
闵韶眉間不覺皺緊,退後了幾步,劍尖仍筆直的指向他。
溫玹卻并沒有因此而停下,直直地一步步靠近,眼看就要撞到劍上,闵韶為避開他下意識的将劍一偏,誰料溫玹就這樣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緊貼着抱緊了他的腰。
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師兄……”
懷裏的人如同木偶一般,生着和溫玹一模一樣的臉,清俊的容貌,柔挺的鼻梁,眼底露出難得一見的柔弱,微仰着頭,緩緩将唇瓣貼近上來……
闵韶臉色微變,猛地将他推開,凜冽劍鋒倏然斬下。
只聽刺啦一響,面前的人在被劍刃劃破的瞬間便碎成了一堆殘渣齑粉,原形已不可辨得是什麽,但絕不是活物。
活物在這裏是不可能被看見的。
闵韶眸底沉了沉,繼續往裏面走。
然而,那人所施的障眼法并非這一個,正如他之前所言,好像真的只是為了好玩似的,闵韶一路上瞧見了各種各樣的人,無一不是低劣的假象,撲過來想要阻攔他的去路。
闵韶不覺得那人會無聊至此,以為用障眼法便能将他騙住,除非……
他是在有意拖延時間。
意識到這點,闵韶心中猛地一沉,加快腳步向深處走去。
洞內的溫度愈來愈高,靈智的氣息也越來越接近,就在他快要抵達武魂靈智的所在之處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深處飄了出來。
沒過多久,洞內猛地轟然震顫,石壁簌簌顫動,強烈的焰光從其中迸發出來,掀起陣陣氣焰狂瀾,仿若蟄伏長眠的猛獸正在緩緩蘇醒,靈智的氣息瞬間比之前強盛了數倍。
闵韶立即順着那刺目的光芒循過去,拐進洞道的最深處。
焰光的源頭就夾在嶙峋石壁間。
如鑲嵌在岩石狹縫中一般,分明極小的一抹靈點,卻散發出極其兇悍的靈氣。
但未等闵韶走過去,面前幾根銳刺橫生的粗大藤蔓,卻驀地将他驚住了。
那幾根藤蔓粗如壯樹,與方才一樣出現在霧氣之外,從遍地碎石中突兀拔出,狠狠深紮入高闊的洞頂,尖刺上沾着淅瀝如瀑的鮮血,不斷被幽綠的藤莖吸食,數根蔓枝緊緊攀纏在一起,中間似是刺透了肉軀般,詭異的留有一道狹窄空隙……
濃郁的血腥氣充斥了鼻腔,一陣砭骨的悚意瞬間竄上闵韶的脊背。
這藤蔓裏的……該不會是……
也就是在一瞬之間,石壁內嵌着的武魂靈智忽然焰流暴盛,整座山洞隆隆搖晃,縫隙開始碎裂崩開,亂石迸射,簌簌灰沙降雨般的落下,盛亮的靈光頃刻間沖破石壁。
焰色靈智猛然竄出!
闵韶擡劍意欲迎戰,然而那靈智在頭頂盤旋了數圈,卻毫無沖下來與他搏鬥的打算,片刻之後,竟乖乖收斂了光芒,如一點螢火似的,輕盈落在了闵韶掌心。
就在它觸到闵韶手掌的瞬間,遍布于石壁與狹縫中的野草靈植開始顯現,山中的活物開始再度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屏障對他無效了。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他清楚的看見那藤蔓中刺透的身軀。
粗壯的藤蔓緊纏着那人的身體,尖刺生生刺破了衣服,紮進肉裏,不斷汲取着所剩無多的血液,月白的衣袍上沾滿血污,猩紅刺目,細長帶刺的藤枝從背後刺透了整個肩胛,貫穿肩背,從胸前翻出深紅的血肉來。
“溫玹!!!”
闵韶眼眸倏變,一股冰冷瞬間從腳底升起,只覺得耳畔轟然嗡鳴,握劍的手都麻木了,沖出霧氣猛然斬斷藤蔓!
就在他踏出霧氣的同時,腳下再度生出龐然藤蔓,從碎石中兇猛暴出。
這種藤蔓并非活物,而更像一種吸取血液的工具,闵韶一擊之下雖然斬斷了藤身,可它不知疼痛,在血液未吸幹前分毫不肯退去。
細藤仍紮在溫玹的血肉裏,他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面色蒼白得駭人,任憑闵韶如何叫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闵韶心髒猛跳,揪得生疼,靈活避開腳下暴起的藤蔓,無意與那些死物糾纏,翻身轉劍,倏然斬下纏在溫玹身上的另一根藤枝,手臂抱過他的腰身,将人帶回霧氣中。
“溫玹,溫玹……”
闵韶抱着懷裏鮮血淋漓的身體,手指探上他的頸側,脈搏已經微弱到近乎沒有。
他的手如上一世溫玹死時一樣的在抖,雙眸猩紅得幾近滴血,強忍着胸腔裏翻騰的灼痛,低罵了聲,抱起人沖向洞外。
……
他出來時,闵琰和鎮寧君仍守在屏障外,他們在這裏同樣感受到了來自山中深處的靈氣波動和震顫。闵琰原本還在擔心他哥的安危,不等帶人進去,卻見他已經出來了,懷裏甚至還抱着一個人。
見到那人竟是本該等在外面溫玹,闵琰和鎮寧君都吃了一驚。
“給他止血,快!!”
溫玹肩上此時還穿透着一根尚未拔出的藤枝,闵韶咬着牙将人交給鎮寧君,閉了閉眼,肺腑中燒起的靈流近乎要将他撕裂一般,額角根根青筋暴起。
“哥!!你怎麽樣?”闵琰見他狀态不對,慌忙上去扶住他。
“別管我,救他……”闵韶推開他,不讓任何人近身,踉跄地退後了一步,強壓着那股幾欲暴.亂的灼痛。
靈山外的結界已經因靈智的波動而破碎了,天際一抹精光飛朔而來,啪嗒一聲,掉在了闵韶面前。
闵韶此時理智幾乎焚燒盡了,根本沒精力注意旁的,闵琰替他将那枚流魚撿了起來,剛起身,便聽見鎮寧君道:“君上……這藤刺上有毒,血止不住,臣只略通愈療,治不了這麽重的傷,還是得找個醫師來看,臣還是叫人送六殿下回宮……”
可現在誰能送他回宮?!
等外面任何一個人送溫玹回去,血早就流幹了!
闵韶攥了攥手掌,大步走過去,陰沉忍耐道:“不必了。”
說罷将地上的人抱起來便要走。
闵琰趕忙拉住他,驚愕道:“哥?!你幹什麽去?你都這樣了……”
“松手。”
闵韶低喝了一聲,咬了咬牙,身影倏然消失在兩人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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