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直播危機

學院那邊有個要求，便是要直播幾堂課，讓上級領導看到學生工作的成效，有利于評獎評優。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功利，但也很現實。

肖寐斐和林睿的那套軍體拳十分獨具特色，便一早就被安排在了直播之列，排練幾日後有所成效，便決定要直播了。

因為B班孩子最聽話，課間操也做得最好，所以隊長他們決定直播時只讓B班出鏡，其他兩個班不用打，在一旁安安靜靜就好。

而容美欣對此一無所知。除了知道肖寐斐要直播軍體拳之外，沒有人告知她其他事情。

到了那天直播的時候，C班孩子們不僅比其他班晚了半拍才下操場排好隊，而且還有孩子因為好奇而摸了摸直播設備。

“你幹嘛？摸什麽？這是直播設備你摸什麽摸？”突然傳來隊長發怒的聲音，因為操場上十分嘈雜，容美欣也沒當是什麽大事兒，見C班有個瘦瘦的小男孩好像觸電一樣跳開，明顯被吓到，應該就是他好奇摸了設備被罵了，于是上去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以示寬慰。

隊長看到容美欣的動作，臉色黑了十個度。這幾日事情多得要死，她本就心情不善，這容美欣還包庇最調皮的C班？

畢竟是信任的班主任摸摸頭，小男孩很快又活蹦亂跳起來，排在隊裏跟其他人有說有笑。

而肖寐斐眉頭緊皺地看着這邊，容美欣見到他的表情，心下一慌：是不是自己沒管好紀律，給他添麻煩了？

直到排好隊後，容美欣才被文娛部門的吳央風風火火地告知，C班是不用直播的。看見A班正在退場，被趕入處于一樓的課室，而C班通往樓梯的路已經整整齊齊地站着B班，又無教室可入，容美欣便帶着孩子們到教學樓的陰影下乘涼。

由于無拳可打，這個年紀的孩子仍然是活潑好動，靜不下來，幹脆隊也不排了，追逐打鬧起來。容美欣見那邊課間操直播正在熱烈進行，便小聲讓孩子們低聲交談。

玩在興頭上的孩子們哪裏聽得進去？直到隊長又派了吳央過來一道管理紀律，孩子們才有所收斂，但成效不大。

時間一滴一答過去，好不容易軍體拳直播完了，容美欣讓孩子們排好隊，跟在他們後面上去教室了。剛上到二樓，吳央叫住容美欣，容美欣便由着孩子們自己跑回去，停下來一臉不解地看着吳央。

吳央臉色也不是很好：“美欣，你知不知道剛剛隊長很生氣？剛剛直播的時候啊，C班本來下來就遲，有個小孩還摸了直播設備，直播的時候還那麽吵，隊長真的很生氣。”

容美欣想起來，好像真有那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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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帶隊時不要走在他們後面，要在他們前面走，你是班主任，要管着他們，而不是護着他們。我們知道你非常喜歡C班的小朋友，想和他們一起玩一起做朋友，但是他們的調皮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個班主任……”

吳央後來說了什麽容美欣其實一臉懵。她看到肖寐斐站在C班的走廊上，臉色凝重陰沉。而隔着B班的教室，容美欣都能聽見C班裏面傳來隊長的罵聲。

吳央見容美欣心不在焉，便嘆口氣讓她回班裏面了。

容美欣馬不停蹄地跑回班裏。

“砰”！隊長狠狠地拍了一下講臺上的桌子，粉筆灰随着她的巴掌飛揚起來，像無根的飛絮，飄飄揚揚，最後落到磨砂地板上，和灰塵混在一起，五彩斑斓。

“你們以為我們是來玩的嗎？是來跟你們玩的話，我們為什麽要跑那麽遠呢？讓你們在家裏過暑假不好嗎？”隊長的吼聲下，孩子們一個個低着頭，C班的教室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你看看你們的老師，你們的班主任！肖老師和沒心老師！他們在後面！你們當他們是來跟你們玩的嗎？”

沒有一個人回頭，但是容美欣看到有些小女孩被吓哭了，默默地在流淚。有些女生趴在桌子上，不願面對講臺。

容美欣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碰到了牆。

肖寐斐看了容美欣一眼，臉上毫無尋常的陽光笑意，而是皺起了眉，似乎壓抑着什麽情緒。

隊長罵完走了，留下一個教室的沉默。

她在走廊外繼續去做林英的思想工作，因為不只是她，是很多隊員都把林英視作眼中釘。

肖寐斐也跟了出去。

只有容美欣一個隊員留在教室，看着孩子們可憐巴巴的小臉，容美欣感到心揪成一團。

她擠出一個微笑，像是在寬慰孩子們：“大家今天直播的時候，對不起是我沒有帶好紀律，沒有叫你們注意，所以搞砸了直播，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

說着說着，容美欣的鼻子有點發紅。孩子們安靜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容美欣本來是一個很害怕在公衆場合說話的人，她感到臺下的都是外人，都在看她會怎麽出洋相。而這些孩子真誠而又明亮的雙眼，讓她感到，他們是一體的，他們不是外人，那種緊張感沒有那麽強烈。

接下來容美欣胡亂說了點什麽她自己也不記得，只知道自己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肖寐斐雖然沒有回頭看，但是幾乎全神貫注地聽着容美欣的聲音。

他的面前是隊長和其他隊員對林英的小心翼翼，仿佛他是個什麽不可觸怒的魔物；他的背後是容美欣和安靜的孩子們，似乎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鳥，在等他歸家。他想後退，但是責任、面子在前面拉着他，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無力感湧上了他的心頭。

中午放學，容美欣又如往常一樣送孩子們回家。她習慣背着書包，因為她有鼻炎，随時可能需要一大堆的紙巾。

肖寐斐看到容美欣的書包鏈拉得毫不走心，有個小拉鏈甚至沒拉，身份證在裏面若隐若現。

他走過去，幫容美欣拉好了書包鏈。

容美欣回頭一看是他，擠出了一個微笑，又繼續忙着招呼孩子們排隊去了。

像只老母雞，護崽。肖寐斐看着容美欣的背影笑了，鼻子卻不易察覺地有些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