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丞炎多年之後仍然不想回憶林野端着早飯撞見自己光腦上的機甲聯賽官網頁面上，赫然寫着“機甲師報名取消成功”字樣時的情景。

林野第一反應說不上有多生氣，更多的是震驚，顧丞炎雖然嘴上說不希望他去參加決賽，可之前每天陪着自己争分奪秒地訓練的人，怎麽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可集合時間就在下午，林野沒有太多時間和顧丞炎糾纏，他乘坐着聯賽主辦方配備的飛行器，到了指定地點。

直到上了星艦，林野打開箱子，找自己的決賽準入電子芯片時，看到顧丞炎親手為他整理得整整齊齊的物品時，依舊覺得不可置信。

這一次所有參賽者都成雙成對，一個機甲戰士配一位機甲維修師，這一艘星艦和上一次林野乘坐前往沙暴星的不同，雖然裝載的人數更少，可空間卻更大，每人都有一間單獨的睡眠艙。

林野将行李放到睡眠艙，便去了餐廳，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餐廳有不少熟面孔，初賽時熱門的幾個人選幾乎全部都在，鐘昊然自不用說，原主的男神馬洛、那位富二代塗飛白，以及陷害林野的鄭儀。

只是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處，鬧哄哄地不知在說什麽，鄭儀得意洋洋的，站在衆人中間似乎成了焦點，林野在自助點餐機上刷了自己的準入卡片，機器報出一聲“A級餐标”便從裏邊送出一只裝好的餐盒，以及一個空杯子，林野接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

林野将餐盒端走，卻感到肩膀一陣疼痛，手上不穩，那牛奶盡數撒到了地上。林野回過頭，發現挑事兒的正是那位鄭儀。

鄭儀臉上還帶着戲谑的笑，毫無誠意地說了句：“不好意思沒看到。”随即低聲在林野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挺有本事的啊，你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收服了顧丞炎的？”

說完目光還意有所指地在林野腰臀處掃過：“看不出來，‘黑馬’還挺會伺候男人。可他不還是扔下你一個人來了？”林野最開始沒聽懂鄭儀的話，以至于沒再第一時間反擊，現在鄭儀說得這樣露骨，林野哪裏還不明白？

再加上他現在本就心情不好，鄭儀這是穩穩地撞上了槍口，林野冷笑一聲，幹脆将手裏的飯盒直接扔到鄭儀身上。

他動作極快，以至于鄭儀根本沒反應過來，那飯盒畢竟就是方便人打開的設計，剛碰到鄭儀的臉，盒蓋便應聲脫落，一盒的湯湯水水盡數灑在鄭儀臉上，燙得他慘叫一聲。

鄭儀的臉和鄭邈只有三分相像，并不算十分英俊，可對自己一張臉的愛惜程度卻不亞于鄭邈，這樣的高溫燙上去，即使不毀容也會影響決賽時的上相程度，鄭儀只覺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罵了句髒話，不管不顧地召喚出了自己的機甲。

林野卻也不甘示弱，奎木狼應聲而出，小小的餐廳裏，登時被兩具龐然大物占據了不少空間，立即顯得擁擠起來，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位領導模樣，穿着軍裝的中年人沖到兩人之間，竟也不怕兩架A級機甲，就那麽站在中間，大喝一聲：“不許動！誰在這裏使用機甲，就取消誰的參賽資格！”

林野和鄭儀又對峙了一會兒，才給了那位軍官面子，收回了各自的機甲，軍官氣得臉色發青：“胡鬧！簡直是胡鬧！我帶過這麽多屆參賽學員，就沒見過這麽胡鬧的！是誰起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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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是鄭儀！”

這聲音聽着有些耳熟，林野回過頭，卻發現竟是馬洛·格林，“沒錯！是鄭儀先罵了林野，他還打翻了林野的飯！”這次開口的是鐘昊然。

其實林野已經來晚了，打飯的時候，自助餐點機旁只有他和鄭儀兩個人，其餘人大多還是在兩人亮出了機甲之後，才注意到這邊的狀況。

可在大多數人心中被奉為大神的馬洛，和來自聯邦中央軍校的、人緣不錯的鐘昊然為林野說話之後，其餘人竟也紛紛表态，都說的确是鄭儀不對，說得言之鑿鑿，連林野都快信了。

“飯是他扔在我臉上的！”鄭儀氣得大吼。林野則一臉淡定：“是你先罵我的，大家都看到了。”衆人配合地點頭稱是，鄭儀氣得臉都歪了，并非是鐘昊然和馬洛的影響力太過巨大，更多的其實是鄭儀自己平日裏太過嚣張。

他和鐘昊然同樣來自聯邦中央軍校，可鄭儀仗着自己擁有A級精神力，一向自視甚高，在軍校裏橫行霸道慣了，而初賽時的表現也着實過分。

和他一組的三個人都受了重傷，比賽結束之後直接被擡進了醫療倉緊急治療，普通觀衆看了都不免唏噓，更別說這裏就有三位傷員的朋友和校友。

軍官也是見過那場比賽的，對這人本就印象不好，見這麽多人衆口一詞，自然相信了，軍官将鄭儀罵了個狗血噴頭，而後放下狠話，勒令所有人在這艘星艦上不得再生事端，否則取消參賽資格。

軍官走後，鄭儀氣得飯都沒吃，頂着一張被燙得起泡的臉憤憤地回了自己的睡眠艙。衆人都散了，馬洛和鐘昊然卻沒離開，馬洛走到林野身邊：“你沒事吧？”

林野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這人對自己的态度和當初在初賽賽場見面時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卻也沒深究，這人畢竟剛剛為了出了頭，林野道：“謝謝你了。”馬洛冰藍色的眼睛裏泛出些笑意：“不用跟我客氣。”

林野莫名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道：“那怎麽行。”正巧鐘昊然端着一份飯走向林野：“小野，給你重新打了一份，在哪兒吃？”

經過剛剛那場鬧劇，此時餐廳裏人已經走光了，清潔機器人正在清理地面上打翻的食物殘渣，林野道：“回去吃吧。”

馬洛卻叫住了林野：“你的……怎麽沒看見顧丞炎？”這就叫哪壺不開提哪壺，林野的臉色當即變了，可總不能對別人發火：“他不來了。”

馬洛還想再問，林野卻已經離開了。這些參賽者們大多來自幾個固定的軍校，自然地分成了幾個小圈子，林野跟着顧丞炎和聯邦中央軍校的人坐在一起吃飯。

星艦上的夥食雖然種類不多，可營養還算豐富，林野聽說很多民用星艦的經濟艙，只提供營養液，而且沒有獨立睡眠艙，這裏顯然條件好得多。

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很快便熱絡起來，林野雖然不是聯邦軍校的學生，卻也不像沒念過書的人，聊起軍校生活倒挺有同感，一會兒功夫，就和衆人熟絡起來。

話題從決賽賽制一直聊到開場表演，林野情緒一直不大高，可現在回去也沒事可做，只當聽着打發時間。

“這一次開場請了好多一線明星。”一人興奮地報出了自己偶像的名字，林野對這些明星并不熟悉，直到一個人提到“好像鄭邈也要來。”

話音剛落，那人忽然意識到什麽，連忙閉了嘴，衆人都将目光投向林野，林野初賽之後也算紅了一把，他和顧丞炎的關系幾乎第一時間就被扒了出來，而鄭邈是顧丞炎前任的事情，更是人盡皆知，這一次林野只身一人來比賽，而據說原定的機甲維修師正是顧丞炎。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林野輕咳一聲，盡量用最正常的語氣附和了一句：“明星還真不少。”鐘昊然大聲道：“對對對，鄭邈來也沒什麽，顧學長也不一定是因為他就不來幫你了。”

衆人：……

鐘昊然連忙解釋：“啊不是，我是說鄭儀說他堂弟的事兒純屬胡扯……”有人響亮地咳嗽了一聲，低聲提醒：“林野應該沒聽到鄭儀那一段。”

林野卻開口：“鄭儀的堂弟是誰？”

沒人說話。

林野忽然福至心靈：“是鄭邈嗎？”

又是一陣沉默，沉默中壓力最大的鐘昊然點了點頭。

林野半晌才吐出一句：“……操。”

衆人紛紛表示自己吃完了，從小小的公共休息室離開，只剩下林野和鐘昊然，鐘昊然抹了把冷汗：“小野，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野嘆了口氣：“我知道。”鐘昊然還是忐忑：“我以為你聽見了……顧學長他絕對不是那種人！”林野笑着在鐘昊然胸口不輕不重地打了一拳：“行了，越描越黑。”半晌後，他嘆了口氣，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我當然知道知道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

另外一邊被林野的好兄弟、自己的狂熱粉絲鐘昊然同學越描越黑的顧丞炎在莫副院長的辦公室裏打了個噴嚏。

莫副院長關切道：“生病了？我早就說年輕人不能仗着身體好就沒完沒了地熬夜，你的假我準了，趕緊回去休息，好了再來。”顧丞炎自從工作以來，就一直沒請過假，甚至年休假也攢了不少。

莫副院長一開始聽說顧丞炎竟然要請假，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該配一副助聽器，小顧竟然要請假？不過見他精神狀态的确不好，便一口答應了。

自從林野離開家門，顧丞炎給他發了十幾條短信了，可一條回複都沒收到，顧丞炎意識到事情鬧大了，如果不馬上過去講清楚，恐怕就來不及了，什麽徐徐圖之，什麽制造機會日久生情，想到林野和自己分道揚镳，顧丞炎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

前往巴羅星的星艦只有軍部送學員去比賽的一班，顧丞炎只好買了去往海石的船票，那是離巴羅最近的一顆行星，剩餘的路程只能靠着機甲巨闕行進。

顧丞炎匆匆給巨闕加滿了能源，便出發了。抵達海石星之後，顧丞炎第一個跳下星艦，剛剛站穩，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啓動了巨闕，留下一衆不明真相的旅客，“剛剛那是什麽？”“我看着怎麽像是《當代機甲》裏刊登過的s級機甲巨闕？”“不可能不可能，巨闕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此時已經過去了兩天時間，巨闕化作武裝飛行器形态，開足了馬力一路向着巴羅星疾馳而去。“還要多久能到？”

“至少還需要六個小時，先生。”巨闕回答。

“先生，你去找夫人打算說什麽？”

浩瀚的宇宙中，只有一架機甲航行，顧丞炎片刻後開口：“道歉，去找他說清楚，把鄭邈的事，取消報名的事，以及……我對他的感覺都說清楚。”

“你不怕被拒絕了嗎，先生？”

顧丞炎搖搖頭，答非所問：“小野這次是真生我的氣了。”

三天兩夜的星際旅行，星艦中的觀景窗外甚至能看到漂亮的星雲和罕見而奇特的粉紅色黑洞，林野卻已經失去新鮮感，大部分時間都窩在睡眠艙裏睡覺。

連終端響了幾次也懶得去看，奎木二哈難得乖巧地一言不發，可時間久了，它也憋不住了：“要不然你撸我吧？”

奎木狼大義凜然地抖了抖自己的二哈耳朵，又扭捏道：“就像撸家裏那耗子一樣。”

林野換了個姿勢躺着，沒搭理它。奎木狼又意意思思地湊過來，拿自己圓滾滾的金屬球身體去蹭林野：“顧丞炎發了好幾條短信，他說……”

林野捏住它的二哈耳朵：“閉嘴，蠢汪。”奎木狼委委屈屈地收了聲，林野嘆了口氣，又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它的耳朵，“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主人我沒那麽脆弱，得不到的就不騷動了，咱們還要比賽呢。”

奎木狼的智商卻忽然突破了平日裏的水平線，竟理解了自家主人這番話的深層含義，立即道：“我看到顧丞炎親你的嘴了！”

林野：“啥？”

奎木狼：“我親眼看到的，不過之後被迫休眠了，顧丞炎應該是喜歡你的。”林野：“……你說他親我？”奎木狼見自家主人終于肯他聊天，忍不住興奮地抖了抖耳朵：“我确定，就是這樣子！”

奎木二哈的五維合金身體幻化出一只嘟嘟嘴，向林野俯沖而去，林野眼疾手快，結果二哈“吧唧”一聲啃上了金屬牆面，奎木狼不氣餒，很天真地解釋道：“就是這樣。”

林野覺得頭更疼了：“……行了我知道了，不用演示了。”

軍部的專用星艦在傍晚時分登陸了巴羅星，所有參賽者在這裏修整一晚，第二天決賽就正式開始了。

按着慣例，今晚将有盛大的決賽開幕式，入圍決賽的參賽者們剛剛從星艦的舷梯上下來，便引起一陣歡呼聲，開幕式的直播也在這一刻正式開始。

這項活動俨然成了整個聯邦五十四顆行星居民們的傳統狂歡日，僅僅用了五分鐘時間，在線觀看人數就破了億，且這個數字還在直線上升，林野的目光從大屏幕上移開，落到了舞臺中央，開場節目的表演者竟然就是鄭邈！

觀衆席最前排是軍部的高、中層領導，而三十位參賽者并二十九位機甲維修師，則坐在觀衆席中後方，鄭邈剛剛出場，觀衆席便爆發出一陣響亮的歡呼聲，林野循聲望去，發現聲音來源正是鄭儀附近。

鄭儀像是等着林野，目光相對之時，立即回了個挑釁的眼神，林野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鐘昊然注意到，忙道：“小野沒沖動，等比賽開始，咱們再收拾他。”

林野點點頭：“揍死丫的。”

随着音樂聲響起，鄭邈開唱了，兩分鐘後，鐘昊然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挺真誠地評價：“這什麽玩意，哼哼唧唧跟牙疼似的。”這是首抒情歌，能在收視率這麽高的開幕儀式上唱歌，還是第一首，這場演出結束之後，鄭邈的人氣必定會再上一個臺階。

這首曲子旋律其實很流暢，連林野這種對音樂沒有什麽概念的人也覺得曲子舒服，歌詞也挺朗朗上口的，可他想到顧丞炎就是為了這個小妖精放了他鴿子，心裏就不痛快。

從前林野曾經挺欣賞鄭邈那白白淨淨的模樣，可現在卻覺得他一個大男人化了妝看着挺娘的，林野忍不住附和鐘昊然：“是挺難聽的，一點兒調兒都沒有，跟Siri似的。”

“你說得對，不好聽。”

林野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緩緩轉過頭去，身邊哪裏還是鐘昊然，“你怎麽來了？”林野問。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統一解釋一下哈

【1】小顧的心理是這樣的：得知林野贏得比賽可能會面臨最危險的任務→給自己取消參賽資格，希望林野失敗→認清自己不應該毀掉林野的努力，後悔→報名網站關閉，最後沒黑進去，所以玩脫了。

小顧認識到錯誤，所以下章會急急忙忙地表白，小顧是追媳婦要看‘追求百科’的戰五渣，感情有時候不會一帆風順，我們自己會犯傻，但最重要的及時彌補改正，而不是倔強地一條道走到黑，小顧和小野其實算是日久生情，捅破窗戶紙，也是需要契機的，對不對？O(∩_∩)O

【2】“直男神經”和“直男”是不一樣的2333333 “直男神經”大家可以理解成精神粗大，反射弧長，心思不細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