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印章
這個問題糾纏了趙佑棠好一陣子,這日早朝回來,嚴正過來道:“皇上,聽說馮孟安的妻子生下孩兒了,是個兒子。”
他原本不敢這麽說,可趙佑棠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明明想去看馮貴妃,卻又不去,正好現在有樁大喜事,給他個臺階下。
趙佑棠一聽,斜睨他一眼。
他要去看馮憐容,還需要借口?
光兩個兒子,他想看就去看!
他哼了一聲,嚴正心裏一抖,本來當還是不去,結果卻見方向正是延祺宮。
馮憐容其實也在猶豫,要是往常,他怕都來了兩三回了,可現在一次沒來,她還想要不要寫封信,金桂卻滿臉笑容的在外頭道:“皇上來了。”
她連忙站起來,到處摸摸,見沒有不好的,才出去。
趙承衍當先就撲到趙佑棠懷裏,左一個爹爹,又一個爹爹,趙佑棠笑道:“又長高了,真是幾天不見就變個樣。”
他說着看向馮憐容。
馮憐容沒有走那麽近,她只立在門口,嘴角微微彎着,只等到他毫不猶豫的走過來,她才上前行禮。
趙佑棠盯着她,過得會兒道:“怎麽沒使人來?”
馮憐容一怔:“來做什麽?”
“你不想見朕?”他質問。
馮憐容委屈:“不是皇上不想見妾身嗎?那天……”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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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皇上生氣走了,妾身也不知道哪兒錯。”馮憐容垂頭扭着手指,“想了好幾日也沒想出來。”
趙佑棠垂下眼眸:“你自是不知。”
“皇上不告訴妾身?”馮憐容忙問。
趙佑棠沒回答,進去後道:“你大嫂生了個兒子。”
“真的?”馮憐容一下又高興起來,拉着他袖子問,“幾斤重的,現在好嗎?大嫂生了孩子,身體怎麽樣?”
“朕怎麽知道這些。”
馮憐容垂頭喪氣,要是她在家就好了,說起來,大嫂長什麽樣她都沒看到,但想着又很歡喜,現在爹爹娘,哥哥肯定高興壞了。
這是馮家的長子呢,以後家裏就會慢慢熱鬧起來。
趙佑棠看她傻樂,坐下來道:“你那金鎖呢,朕讓人給你送去。”
馮憐容忙叫寶蘭拿來。
趙佑棠讓嚴正收了。
馮憐容心有不甘,大着膽子道:“皇上,能否讓妾身寫封信回去呀,再,再讓他們回信過來。”她搖一搖袖子,“就這一次。”
趙佑棠想了想:“寫罷。”
馮憐容趕緊讓珠蘭磨墨,她挽起袖子寫信,趙佑棠站在旁邊看。
她一邊寫一邊笑,左邊臉上的梨渦一現一隐的,好像這是多麽歡快的事情。
趙佑棠心想,他大概最喜歡的便是這樣的她,像是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管的那麽愛着自己。
可是,事實上,并不是這樣,她的傷心都藏着。
他這幾日想到好些事情。
她那次突然病倒,去年中秋晚上見到他時的神情,那天知道他隐瞞狐裘的生氣,和上回她的隐忍,他終于明白她的心思。
可她一句都沒有提過。
然而她不提,他卻在乎,就這樣一天天他好像被她束縛起來,故而他只是扶一下蘇貴人,他也怕她傷心,第一時間就想看看她的反應。
他是生氣這個。
氣着自己,又氣馮憐容真會為此難過。
可是又好似心甘情願,不然誰能阻攔他?
正想着,就見馮憐容筆一收,笑道:“寫好了,寶蘭,再把我那印章拿來。”
聽到印章,趙佑棠好奇問:“你還有印章?”
“是啊,哥哥給我刻的。”馮憐容得意的給他看,“就是妾身第一回生孩子時,随着信一起拿回來的。”她指指側面,“看,上頭有大魚小魚呢,大魚是哥哥,往常也不舍得用。”
趙佑棠看看,刻得還可以,但是玉質太差了,他問道:“不過印章素來只用于字畫上,你這用了幹什麽?”
他低頭看信箋。
結果就看到信箋上不止有她寫得字,在底下還畫了副圖,一只小羊跟一條鯉魚,還有條小魚,三個很歡快的在玩,一個個都怪模怪樣的,他噗嗤就笑了,可笑着笑着,臉又陰了,點一點上頭:“你不覺得少了什麽?”
“什麽?”馮憐容一頭霧水。
看她完全想不起來,他大怒:“就你們三個?朕呢?”
馮憐容吓一跳,印章都掉在桌上。
“皇上,皇上也想畫進去?”她眨巴着眼睛,她本來也是一時興起,給家人看着好玩的,可畫他怎麽畫啊。
趙佑棠道:“添進去。”
馮憐容為難:“妾身怕畫不好。”可一看趙佑棠的臉色,她也不敢不畫,只得磨磨蹭蹭的拿起筆,先小心的畫了個蛋。
趙佑棠嘴角抽了抽。
她想着,這蛋确實也奇怪,就又給它添了手腳,腰間還懸把寶劍,再披個披風,立時就增了幾分英武。
趙佑棠嘴角微微翹起,拿起信箋點點頭道:“就這樣罷,來蓋你的印章。”
馮憐容把印章在紅泥上按了按,啪的就在畫下面蓋了上去,趙佑棠笑笑:“字确實刻得不錯,挺好看的。”
馮憐容按完了,側眸看到他拿着信箋的手,調皮之心頓起,一下又把印章按在他手上。
她的名字立刻就紅豔豔的印在他的手背,趙佑棠正在發怔間,耳邊就聽她樂不可支的聲音:“這畫按了印章便是我的,皇上也是我的。”
趙佑棠擡起頭來,看到她笑得極其燦爛的臉,一時只覺得四周好似都安靜下來,唯獨只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
這一刻,她好似比世上任何東西都要來的耀眼。
見他那樣看着自己,馮憐容有些奇怪,只當他生氣,忙道:“妾身把它擦了。”
趙佑棠一拂袖:“不用。”
他站起來跟嚴正道:“你收一下。”說完就走了。
回到乾清宮,他坐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批閱奏疏。
那印章一直都沒有擦掉,嚴正立在旁邊,竟然發現他在批字的時候出錯了,塗改了好幾回,這是從未發生過的。
趙佑棠批了會兒,總算慢慢安靜了,這些天想得事情也越來越清晰。
其實就算他臨幸了蘇琴又如何,他心裏永遠也放不下她,那麽既然自己在乎她,又何必要讓她傷心?
她傷心,他也不好受,兩敗俱傷。
他突然又站起來,嚴正趕緊跟上,結果就見他還拿了桌上的玉玺。
趙佑棠再次去了延祺宮。
馮憐容這會兒正在曬太陽,見到他又來了,她也滿心的奇怪,站起來道:“皇上……”
趙佑棠拉着她的手就往裏走,一邊道:“把紅泥拿出來。”
鐘嬷嬷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看着架勢有點兒不正常啊,她連忙叫珠蘭去拿,一邊緊緊的跟在後面。
珠蘭把紅泥放在桌上。
趙佑棠對馮憐容道:“手伸出來。”
馮憐容猶猶豫豫伸了,然後就看到他拿了個通體淡黃的玉玺沾了紅泥,啪的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玉玺好大,在她手背上只按了半邊。
“另外一只手。”趙佑棠道。
馮憐容又伸出來。
他也給她按了玉玺,一手一半,并一起便是完整。
“整個天下,能讓朕在手上按玉玺的,只有你了。”
天下美人何其多,但馮憐容也只有你一個。
馮憐容卻吓傻了。
他這麽嚴肅,該不會是為報複她之前在他手上按印章,以後不準她洗掉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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