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傅司穿的是平日裏上班的皮鞋,走起來聲音清脆,步履均勻。
人說從腳步聲就能判斷一個人的性格。白華雙抓扒着邊緣,站在背包中,百無聊賴。忽地聽見另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吓得連忙縮回去,連蓋子也順爪合上。
“傅哥,你出門啦!”
盡管嗓音少了些過去的尖銳,但是白華聽得清清楚楚,這就是隔壁那熊孩子!
還有那串運動鞋撞地的聲音,白華敢打包票說它可以分辨出傅司從七歲到現在所有的腳步聲。可這熊孩子一點沒變,長大成人都沒能讓她變得穩重些!
白華心裏控訴,身體卻誠實地瑟瑟發抖,在傅司背後慫成一團。
畢竟,一聽到這個聲音,白華在她家度過的那段慘絕人寰的日子再度浮現眼前。尾巴又開始隐隐作痛了……
傅司見了宋草,不由自主地帶上笑容。他一直很喜歡這個鄰居家的小妹妹,也很佩服,出身于單親家庭,格外的外向活潑。只是,某些時候未免太過自由了一些……
比如背後的白華,傅司發覺它躲進背包的動作了。
他答道:“嗯,出去了一趟。小草你呢,放假了嗎。”
宋草眼尖地發現了傅司的背包有輕微的晃動。不過她面上八風不動,語氣平常地說:“嗯,大學放假了,我特意來回家看看我媽,結果她忙着打牌,嫌棄我嫌棄的不得了!真是……嘿!”
宋草一下子繞到傅司身後,在背包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一只白貓瞬間竄了出來,跳到一半又反應過來,堪堪落回包裏。
白華自己都懵了,太失态了!它怎麽就能怕這女孩怕成這樣!
傅司好久沒見過她,以至于有點忘了曾經他和白華是怎麽和她鬥智鬥勇躲過她“撲哧”地笑出了聲。
“喵!”白華抗議。
宋草也沒想到白華能有這麽大反應。她讪讪地道歉:“對不起哦,小白。”
傅司看不見,白華沖宋草亮出爪子,用濃密的毛發掩飾住顫抖。
她發不現發不現發不現……
一人一貓僵持了一會兒,宋草說:“傅哥你帶小白去哪裏了呀?把它吓成這樣。”
傅司:“他可能,是冷了吧。”
女孩納悶看天:“這冷嗎?夏天诶……”
傅司右手還拎着那一袋衣服,雖然不重,但提了一路還是造成了一定的負擔,他不動聲色地換手。
夏日的雨後空氣潮濕伴着高溫,他後背汗涔涔的,不太舒服,亟待回家沖個澡,傅司打算和宋草先道別。反正兩家是鄰居,有空想說話時刻能串門。
結果宋草突然蹦出一句話,打亂了他的計劃,不得不在原地多流一會汗。
“對了傅哥,小白今年……多大了啊?”
來了。
這問題早晚都要來。現在還能說白華只是活得久的超高齡,過兩年呢?該演驚悚片了。
雖然在他們兩位以外的人看來,這事件的确很驚悚……
于是傅司目不改色:“三歲了。”
“咦?”宋草愣神兩秒,才領悟了傅司暗示的意思,劇本瞬時生成。她心中上演了一場虐心虐身的替身奇物語,虐得自己鼻頭發酸。
她剛才為了看白華,站到了傅司身後,現在反而慶幸自己這個決定了。不然自己站在傅哥面前,他哭都不好哭出來。
來吧傅哥,請你盡情的悲傷!
傅司從頭到尾只聽她說了一個字,沒料到宋草想的這麽多出。只有白華看見她多變的眼神,整只貓都看呆了。
“喵嗚……”
宋草眨巴眨巴雙眼,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絞盡腦汁地想安慰傅司,半天蹦出一句道聽途說——
“聽說咱們這邊,要拆遷啦!”
落鎖,白貓翻出背包,輕巧地着地。落地那一刻化成一絲.不挂的長發青年。
傅司自覺移開目光。白華倒是不在意這些,他問:“走的時候衣服放哪兒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扔在了沙發上,可現在是空空如也。
“床上?”
白華拉開卧室門,果然如此。
“記錯了。”白華往床上一趴,聽見浴室裏傳來水聲。還好他不會髒,不用天天沾水真是太好了。
不過,拆遷啊……是不是要從這裏搬走的意思?
當傅司穿着浴衣,濕發的尾端凝出水珠,從狹小的衛生間出來,白華已經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睡着了。他今天站了那麽久,還走了不少路,以他的身體素質來講,感到累實在是正常現象。
傅司輕松地把白華抱起來翻了個個兒,再撚好被子。白華側頭避過窗外明媚的陽光,傅司拉上窗簾,房間陷入一片不徹底的黑暗。沒了刺眼的光,白華在夢裏自動調整睡相,睡顏恬靜。
傅司坐在床邊,用手機翻看熱點新聞。
想起宋草說的消息,他登陸官方網站搜尋相關消息,一無所獲。
因為房間太暗,他也有點困了,放下手機,和白華一起安穩地睡着了。兩個人一起睡到房間完全黑暗,完美地錯過了晚間新聞。
醒來便把白天聽來的消息抛之腦後,畢竟宋草的原話是:“我媽說她打牌的時候聽到牌友說的,她說牌友認識相關負責人,所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這絕對是真的!”
這麽聽來,能确定的不只有消息來源人是牌友嗎。再考慮到小草跳脫的性子,不太靠譜。
日子還是按部就班地過,誰知一年後,小道消息成真。
“真拆啊。”傅司不由感慨道。
正在浏覽評論的白華擡起頭來。
“你還記得去年暑假小草說的事情嗎?咱們要搬走了。”傅司給他解釋。
白華的第一反應很強烈:“可以不搬嗎?”
傅司遺憾地搖頭。
從通知下發到實行,其間要和開發商溝通、簽訂合同,再到搬離,前前後後花費了不少時間。臨到期限的時候,傅司白天去上班,白華在家裏收拾東西,他們兩個人的東西不多,要搬走的大概只有兩箱衣服,傅司的證件和烤箱。
其它的都老了,可能經不起搬,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白華的反應只有最開始是強烈了一下,而後便釋然了。和傅司在一起,他去哪裏不是一樣。只不過,對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有留念與不舍。
小餐桌的桌腿生鏽了,桌面的相框是木質的,薄薄一層,有時候春天開窗,相框就倒了。背後附着幾道輕微的裂痕。
現在沒有開窗,兩個大人的笑臉和小小年紀卻板着一張稚嫩小臉的傅司剛好面向着白華,其中還有多年前的它自己,挂滿面粉,被傅司護在懷裏,永恒地定格在這瞬間。
這時門外不尋常的動靜讓他留意起來。
他喚醒手機屏幕,傅司快到家了,但這動靜,怎麽聽都不會是傅司。
好像有打罵的聲音,還有動物的悲鳴,一路靠近。
嘭!他們家的防盜門似乎被什麽東西撞上了。
白華把行李箱飛快推開,起身,開門。
一個髒兮兮的小身影逃進來,那是只小狗,渾身傷痕累累,眼睛上布滿血污,顯然已經看不清前方,但還是感受到了白華的存在。它恐懼白華,卻仍然待在白華身後一段距離的位置。
“你是誰?”白華咬住下唇,冷靜地問。
門外還有一個人,他從來沒見過。那人身材矮粗,身上酒氣沖天,十分刺鼻。見到白華他眼睛一亮,聽到白華說話,啐了一口。
他的手臂撐住門框,整個人的體重也倒向那邊,這也是白華沒能及時關上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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